妙玉與芳官

在探佚學(xué)上，最困難的莫過于妙玉與芳官二人的后來事跡了。

將這二人合講，似乎有些不倫不類，但也有她們的“相聯(lián)”之點，就是都成了出家人，而又都與寶玉的結(jié)局有某種神秘的作用。

一個是宦官小姐，一個是貧室女兒。一個為勢家不容，投奔京師；一個為販子所賣，得入賈府。身世地位如此懸殊，是為不倫不類。

但妙玉不知何姓，卻列入十二正釵之中——須知正釵十一名皆賈府女眷，忽入一異姓女尼，如何解釋？此點最顯妙玉之奇了。

妙玉之奇，還在于紅樓“四玉”（寶玉、黛玉、紅玉、妙玉）竟居其一，非同小可。

芳官呢，雖是女伶“賤籍”，卻獨占了一個“群芳”的“芳”字——與其他十一名女伶之命名相較，顯為群芳領(lǐng)袖無疑。她是全戲班中的首席“正旦”，派與了寶玉房中，怡紅院內(nèi)。這有好幾層的為首為“冠”的意義，至為鮮明。

二人皆來自姑蘇，又皆屬“方外”，與平民百姓身份迥異。

自第五十八回女伶解散分派各房“使喚”之后，寫芳官的筆墨是最多的了，及至到了第六十二、六十三兩回，群芳壽怡紅的盛境時，芳官又是一個極為重要的角色。她是薔薇硝和玫瑰露兩案的主角，一案和“愚妾”趙姨娘勇斗，一案為柳五兒牽引，手眼作用，倶不尋常。到壽怡紅，獨她能醉臥在寶玉榻上，而她唱的那支《賞花時》，尤有重要寓意。

原來那是“臨川四夢”《邯鄲記》中的何仙姑向呂洞賓所說唱的一段話：

翠鳳毛翎扎帚叉，閑為仙人掃落花。……你與俺眼向云霞。洞賓啊，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兒回話——若遲呵，錯教人留恨碧桃花。

而寶玉則眼望芳官，口念寶釵簽二詩句，卻被湘云一把奪去！

此皆有意的特筆，不是閑文。不必細(xì)述，已可見芳官在這重要節(jié)目中的特殊作用了。她后來被尼姑領(lǐng)了去，身入空門——如此就草草了卻了她這一主角嗎？當(dāng)無此理。從伏線看，她唱的是何仙姑，日后應(yīng)該是寶玉出家為僧時，又與她意外相見，并有嶄新的情節(jié)事故。

至于妙玉，我對她的研究自承實在最為膚淺缺欠了，至今仍未能探得一個較為愜心合理的結(jié)果。在《紅樓夢的真故事》里，略曾試寫她被王府奪去為奴，以死拒辱的情景，但那不是“寫完了”，只是“懸念”的意味，后文還有變化發(fā)展。

紅樓三女尼：妙、惜、芳。還待細(xì)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