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奪目紅

紅樓之紅，今日難以復(fù)現(xiàn)，但也不無痕跡可以輔助想象，這就是宮墻、廟墻，自古規(guī)制是紅色的。陸放翁的《釵頭鳳》：“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萬縷垂楊，翠煙輕拂中透出了一帶紅墻，逶迤隱現(xiàn)。這種境界是別處所不能領(lǐng)略到的至美。

由此可想：古代的紅樓，必然也另有其至美益美的境界。

但是，為什么又說是“奪目紅”呢？

先要問：何謂“奪目”？這就涉及中華漢語文的妙諦。

一般的奪，是“爭奪”，是“奪取”，如云“奪取勝利”“奪取錦標(biāo)”等詞義，就是經(jīng)過競爭而力獲的目標(biāo)。

這表明：奪有“力量”的作用在內(nèi)。所以輪到“搶奪”一詞時(shí)，那就是武力強(qiáng)迫行為了。

然而此刻是講“紅”，是論“美”，怎么用得上一個(gè)“奪”字呢？有例嗎？

當(dāng)然有。你看《紅樓夢》中賈政喚寶玉前來傳達(dá)元妃的諭旨時(shí)，寶玉一進(jìn)來，賈政舉目一望，只見他“神采飄逸，秀色奪人”！

這不就是個(gè)極好極對的例子嗎？

怎么叫“奪人”？“奪”的不是“人”——是那賈政“舉目一望”的“目”。

就是說，當(dāng)這怡紅公子往那兒一站，賈政目中原可看見的“萬象”都“后退”了，看到的只有這位超群出眾的少年了。

這就是“奪目”。用英語說，正是“catch（dazzle）your eyes”，非常吻合。

紅樓，在“萬綠叢中”，一下子就“奪”住了你的雙眼，神采異乎一切俗景俗情。

此之謂“紅樓奪目紅”。

詩曰：

何處池臺奪目紅？

三篙柳翠樾堤風(fēng)。

樓中無限悲歡意，

付與生花彩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