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結語：理解故事的10個要點

最后，我們歸納一下本章的討論，列出10個要點：

1. 首先將“理想故事”限定為符合故事邏輯、適合于重復生產和講述、超越于個別講述之上的故事范本，相當于語法教程中的“句式”。在這樣的限定下，所有故事都有明確邊界，都是限定在密閉時空、特定關系之中的虛擬語言游戲；

2. 民間故事的結局是既定的、封閉的，故事情節只是朝向既定結局的一個過程。我們把這個故事中預先設定的結局叫作“元結局”；

3. 故事既然是一種語言游戲，游戲是有規則的。我們將故事中驅動或約束人物行為的游戲規則稱為“驅動設置”；

4. 畫出故事的“最簡結構圖”，我們就會發現，故事情節的形態標志就是“轉折”。轉折意味著主人公現有的狀態、處境或行動目的發生了大的變化。為故事的每一次轉折設置一個讓轉折成立的恰當理由或游戲規則，就是我們所說的驅動設置。為關鍵性轉折，也即核心情節設置的理由或規則，就是“核心設置”；

5. 在民間故事中，引起轉折的原因一定是外在因素的變化，也就是說，在既有條件和主人公的欲望目標之間，出現了新的“障礙”。障礙成為誘發或促成情節發生發展的主要驅動因素；

6. 在故事中，障礙的設置必須同時包括出題和解題兩個方面，我們稱之為“系鈴方案”和“解鈴方案”。無論系鈴還是解鈴，都必須遵循一定的游戲規則，利用規則來推進情節，實施解鈴步驟。將游戲規則視為故事的“驅動設置”，也是本章的核心觀點；

7. 故事的游戲規則大致可以分為“通則”和“特則”兩類。前者即通用的游戲規則，這是聽眾默認的，不需要在故事中特別強調的；后者是特別地為這一個故事而設置的游戲規則，需要在故事中加以特別說明或強調；

8. 在實際的故事生產中，為了情節需要，可以不斷追加新的驅動設置；

9. 決定故事總體情節走向的驅動設置，我們稱之為“核心設置”。核心設置是用以區別不同故事類型的關鍵性形態標志；

10. 如果按照正常的故事邏輯無法實現轉折，就需要通過打破常規來實現。

總之，故事有故事的邏輯，有故事自身的結構規律和驅動設置。動人而有趣的故事都有跌宕的節奏、合理的障礙、巧妙的系鈴方案和解鈴方案。好故事都是巧妙設置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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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俄］弗拉基米爾·雅可夫列維奇·普羅普：《故事形態學》（賈放譯），第17頁。

[2]陳泳超：《民間敘事中的“倫理懸置”現象——以陸瑞英演述的故事為例》，《民俗研究》2009年第2期。

[3]轉引自周愛光：《競技運動異化論》，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84頁。

[4]陳泳超：《民間敘事中的“倫理懸置”現象——以陸瑞英演述的故事為例》。

[5]劉勇強：《〈西游記〉中的“八十一難”，到底有什么深意》，知乎專欄“人民文學出版社”，https://zhuanlan.zhihu.com，2018-05-11。

[6]關于《水滸傳》的討論，詳見本書第5章第12節。

[7]參見施愛東：《故事傳播實驗的報告與分析》，《民俗研究》2004年第3期；《民間故事的記憶與重構——故事記憶的重復再現實驗及其數據分析》，《民間文化論壇》2005年第3期。

[8]［荷］胡伊青加：《人：游戲者》（成窮譯），貴州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69頁。

[9]梅蘭芳著，傅謹主編：《梅蘭芳全集》第4卷，中國戲劇出版社，2016年，第280頁。

[10]劉守華：《一個蘊含史詩魅力的中國民間故事》，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3—4頁。

[11]有鬼君：《見鬼》，東方出版社，2020年，第1—1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