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佩瑩寢食難安。她的心亂極了,所有相干的、不相干的事情,都像是脫了韁的野馬,在她腦子里奔騰、涌現,亂哄哄的,難以平復。
納蘭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他笑的模樣、皺眉的模樣,悲傷的模樣,不停地在耳邊回響,在眼前浮現,驅散不開。
她突然發現,納蘭把每件事情都說對了。比如那句——佩瑩喜歡以‘受害者’身份自居的話。自從多年前丈夫第一次出軌之后,公婆在佩瑩面前說話都是低聲下氣的,不敢拿架子。這種態度就是對與錯的評判,是公道與否的默然評說。佩瑩似乎確實能從自己這種受害者的姿態里,以及他們的態度里找到些許安慰,找到一種力量,支撐著她走下去的力量。
他是局外人,所以看得比她透徹。他總是遠遠地站在局外,冷靜地看著這一切。
但是有一點,佩瑩清楚地感受到了。納蘭喜歡她,她現在非常肯定。在這之前,他們之間只有曖昧。經過這幾天,點點滴滴的回想,她忽然明白了許多事情,她知道他們之間有什么。
他們有默契,有關切,有觸動,有愛。
是的,愛。她聽到過他為之心跳的聲音,她也聽到過自己為之心跳的聲音。
晚上,她站在納蘭家門口,突然很膽怯。她的意識在運籌帷幄,而她的身體卻想逃跑。
她終于叩響了門,納蘭把門打開。
兩人在門口別有深意地對視了一會兒,納蘭才退身把佩瑩讓進屋里。
佩瑩整理了一些思緒,開口說道:“納蘭,我喜歡你。我知道你也喜歡我,……”
納蘭站在書架邊,頭低著,沒有說話。
佩瑩向他走過去,拉起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說:“我現在沒資格說愛……但是我……顧不得那么多了……”她抱住了他,他木立。
該說的,不該說的,她都說了。等待了一會兒,她松開手向后退去。她那像春水一般流轉的眼波凝斂住了,眼神變得驕矜,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他卻一把拉住她。把臉貼近她的臉,近到能聽見彼此尚淺的呼吸。他吻了她,她沒有躲。他越吻越深,呼吸聲變重、變短促。她微微發出呻吟,這聲音在他的心尖上顫動。他把她摟得更緊了,更加用力吻著她。她的手撫住了他的背。他開始解她的衣服扣子……這時,他的一切動作戛然停住了。
他猶疑地看著她,思慮著,今天跨出了這一步之后,前面是天堂還是地獄,他看不清楚。
她也看著他,看著他痛苦地喘息,看著他痛苦地掙扎。她等待著,她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她的眉頭微蹙起來,眼睛里充滿了哀怨。此刻他恨納蘭的理性。她的目光中現出幾分冰涼,她的心思,她的哀怨,像一幅流動著的溪流江河,難畫難描。
這副臉龐,哀怨的眼神,使他掙扎著的最后一點意識徹底崩潰。他垂下了眼睛,果斷地脫去她的衣服,動作變得粗魯而迷亂。
這晚佩瑩沒有回家,他們擁抱著,溫存著,在耳邊呢喃地說著情話,幾乎不眠不休。
接近早晨的時候,兩個人才相擁著睡著了。
早上納蘭起床上班,臨出門的時候,找來一把備用的家門鑰匙遞給佩瑩:“你再睡會兒起來自己找東西吃吧,我來不及做了……家門鑰匙給你。”
佩瑩笑著說:“這么放心啊,家都給我了?”
“是啊,看中啥了拿啥……不過我這兒差不多也只有書值些錢……”
“那我就趁你上班把書全搬走。”
“行啊,不過我覺得這些書你得搬上三天三夜。”
納蘭上班走了,佩瑩又睡了一會兒,起床洗漱后,決定回家一趟。
家里仍然空無一人。她收拾了一些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還找了一套睡衣,準備帶到納蘭家。下午她往納蘭家去的時候,拐到快餐店買了些漢堡炸雞,又去西點店買了些糕點和飲料。
納蘭回來的時候,帶回來兩份盒飯,是米飯和炒菜。看到佩瑩也買了很多吃的,不禁說道:“怎么你也買飯了……這么多吃不完吧……”佩瑩一邊往餐桌上擺,一邊說:“沒事兒,你多吃點……”扭頭沖他曖昧地一笑。納蘭走過來,把手伸進她脖子后面的頭發里,輕輕地往下一拽,佩瑩的頭就仰起來了,納蘭把臉湊近她,笑著說:“你怎么這么壞吶……我以前都不知道……”佩瑩把唇湊上去要他吻,納蘭親了親她。
此后佩瑩除了周末女兒回來,剩下的時間幾乎每晚都住在納蘭家里。她開始著手打掃納蘭的家,一點一點,收拾得非常干凈利落,布置的舒適宜人。
臥室里的書架邊有一張單人小沙發,擺放在靠近陽臺的位置,此時正值冬日,從正午一直到下午三、四點間,只要是晴朗的天氣里,太陽都能照在沙發上,溫暖愜意,佩瑩經常坐在沙發里看書打發時間,等候納蘭回家,而納蘭回來后他們一起吃飯聊天,這種感覺像是恩愛的夫妻在平靜度日。
她覺得幸福極了。得到喜歡的人的愛,就該滿足。她像一條美麗的藤蘿,每日癡纏著他。
她有的時候中午會回家一趟,或做飯,或買飯,吃完后在家里待一會兒,整理一些家務。
至于丈夫,近一年的時間里他幾乎沒在家睡過覺,不是住在公司里,就是去外地出差——鬼才信。于他們而言,這個家已然不是個家了,只是一套房子而已。
這天晚間的時候,外面開始下起雨來。佩瑩很喜歡這個氣氛,因為她感覺雨幕和雨的聲音能把外界的一切紛擾都隔的很遠很遠,心也因之變得安靜下來。佩瑩和納蘭擁在一起,靜靜地聽著外面的雨聲,各自思索著心事。佩瑩喃喃說道:“我喜歡下雨。”納蘭嗯了一聲,說:“我也喜歡。”
她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如果我離婚……你會和我結婚嗎?”
納蘭愣了一下,他發現佩瑩的思維有著很強的跳躍性,剛才還在談論下雨的事,這會兒突然問到這個。他很認真地說:“我對婚姻很排斥。因為我覺得……沒有多少人的婚姻是幸福的……你覺得你的婚姻怎么樣呢?”
“你太偏激了,不能因為看到幾樁不好的婚姻就否定全部吧?你看閆哥他們不是挺好的嗎?”
納蘭看著她,眨了眨眼說:“你信不信,那是表面……”
佩瑩遲疑地搖搖頭。納蘭說:“我是聽群主給我們說起過,幾年前,閆哥在外面有個女人……”佩瑩吃了一驚,問道:“嫂子不知道吧?”她想起閆哥老婆臉上的歲月靜好。
可是答案仍然很意外,納蘭說:“閆哥當時已經鬧到離婚的地步了,嫂子說什么都不同意……后來閆哥和那個女人不了了之,他們的婚姻才重回正軌。”
“重回正軌?不可能重回正軌,兩個人心里都已經有了這么大的芥蒂。”
“是啊,誰說不是呢……”
兩人又開始沉默,外面的雨似乎越下越大。正是萬家燈火的時刻,佩瑩不禁疑惑那些明亮溫馨的燈火里面,還掩蓋了多少人的秘密和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