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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反擊

第二天上午佩瑩準備回家的時候,雨還在下著,她從納蘭家壁櫥里翻出一把灰藍格花紋底色的傘,很粗笨的樣子。先用著吧,回頭再買一把,她想。

佩瑩到家開了房門之后,發現丈夫就站在客廳里,瞪著她進屋,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把傘張開放在客廳里的一塊兒空地上晾著。丈夫盯著那把傘看,那顯然是一把標準的男式用傘。

佩瑩并不搭理他,自顧自地脫下外套扎起頭發準備去浴室洗澡。丈夫走過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重重地摔在沙發里,說:“你當我是透明的嗎?”

佩瑩揉著被他抓過的胳膊,憤怒地看著他,卻仍然一聲不吭。丈夫吸口氣故作平靜地說:“你整夜不歸,去哪兒了?別告訴我你去慧婷家過的夜,我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佩瑩哼了一聲,把頭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丈夫嚯地一下躥到她跟前又抓起她的胳膊,說:“你是不是想讓我打你?”佩瑩冷冷地說道:“你打我試試!”丈夫直盯著她的眼睛:“你是不是在外邊有男人了?”佩瑩也盯著他的眼睛說:“我勸你最好別管我的事兒。”丈夫說:“咱倆還沒離呢!你就這么耐不住寂寞,這么急著去找男人嗎?”佩瑩的怒火升騰起來:“到底誰耐不住寂寞?誰著急?今天我就問問你:你在外面到底有幾個女人?只要是你睡過的都算,你告訴我有幾個?……你當初是怎么保證的?當著雙方父母的面兒,你說絕對不會再有下次……可是你偷偷摸摸地在外面一個又一個地找女人……陸中豪你要臉嗎?你有臉嗎?”

陸中豪怔愣著看了她一會兒,說:“你憑什么這么說?你有證據嗎?”

佩瑩點著頭說道:“你真的想要證據嗎?現在要看看嗎?我拿給你。”她從臥室拿出兩個牛皮紙袋子,扔給他。

他打開紙袋,看到了那些照片后,像被雷擊傻了一樣呆在那里,說不出話來。尤其是那幾張在酒店里拍的,使他震驚不已,半天回不過神兒來。他張了幾次嘴想問佩瑩這些照片是怎么拍到的,但終沒問出口。

佩瑩怨恨地看著他,胸口因生氣而起伏著,好一會兒才恢復了平靜。她說道:“拍得還挺清楚的是吧?我費了這么大勁兒,只讓你一個人看多可惜呀,要不把爸媽都叫來,一起看看?然后你再當著他們的面兒發幾個誓讓我們都聽聽?”

陸中豪長嘆了一口氣說:咱們這樣,還不如離了算了。

“好啊!”佩瑩提高了聲音,“隨時奉陪!要不然就現在吧?早離早干凈!”

陸中豪頗感意外,眼前的這個凌厲的周佩瑩已然不是幾年前的那個柔弱可憐的小女人模樣,她竟變了如許之多。不禁問道:“你想離婚是因為外面那個男人吧?”

佩瑩說:“是為了讓你和那些女人早點名正言順……我很好奇你準備選哪個呢?或者說都不選,再物色幾個挑挑?”

陸中豪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佩瑩拿起手機翻找著李律師的電話,準備撥打,丈夫趕忙阻止,說:“先別打……我不離。離了女兒怎么辦?”他此刻像個落敗的公雞,垂頭喪氣,愁眉苦臉起來。

思索良久,陸中豪嘆了口氣,說道:“咱倆就這樣過吧,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行了吧?”他準備走,伸手去拿那兩個牛皮紙袋子。佩瑩一把阻止他:“你拿了也沒用,我這里還有備份,還有電子版的備份,你別費心思了。”

陸中豪悻悻地扭頭走掉了。

丈夫是個既無勇、又無謀,非常愚蠢的男人。這樣的人,原本該厚道些,但陸中豪偏不,非要錯漏百出,洋相百出。

陸中豪長得好看,家里有錢,卻不自重,一條濫桃花命,四處沾惹女人。

如果不是公公給他鋪就的好家業,憑他的能耐只怕是什么也干不成的。公司是家族企業,親戚們在公司里把持著,加上這幾年運氣好,越做越大,家里也越來越有錢,所以陸中豪倒還沒機會把家敗光。

對付他太容易了。佩瑩手里的這兩份兒資料,原本在她的籌謀中是要派更大用場的。走一步說一步吧,此刻和他攤牌,也不見得是壞事。

佩瑩忍不住哭了起來。為什么要哭?不在乎才會不受傷害,哀莫大于心死,一切莫大于心死,心已經死了,為什么還要難過?

矜持太累,放蕩多容易,誰不會呢?

在陸中豪第一次出軌之后,佩瑩不是沒有努力挽回過,她想盡一切辦法收他的心,希望能像正常夫妻一樣開始新生活。但是陸中豪越來越多的應酬,一次一次的晚歸、不歸,佩瑩心里就差不多明白,他這樣的男人這輩子都學不會本分,她一早料定他在外面有女人。那個時候不查他是因為她灰心絕望,對婚姻,也對自己。

后來她想,我為什么不能為自己活呢?為什么不能過上一種讓自己愉悅、舒適的生活呢?我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苦苦地在守,忍辱負重,他卻在外面為所欲為,不在乎她的感受。佩瑩心里非常失衡。她認真地思索了一下未來,離婚似乎是唯一的選擇。解開婚姻的枷鎖之后,她才能重新尋找幸福,才能遇到真正愛她,真正關心她的人。那才是正常人的生活。

但是,孩子從此沒了完整的家。女兒剛進入青春期,將處在情緒波動最大的一個階段,這個階段對很多事物都異常敏感,如果在這個時候離婚,對孩子的影響,是終身的。要因為大人們的恩怨,結束她無憂無慮的童年,在她幼小的心底埋下陰影嗎?她幾乎天天自問。

瑩瑩今年37歲,皮膚白皙,仍然漂亮。年輕的時候太青澀,什么都不懂。隨著年齡漸長,她的身體稍稍豐腴,面孔也變得成熟而知性。她知道自己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美,更有味道。這樣的年齡,應該享受人生,享受被愛,而不是忍氣吞聲。

離,是為自己,不離,是為孩子。她愛孩子,也愛自己。

既然離與不離,都會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結果,那么還有什么可糾結的呢。

離也可,不離亦可。想通了這個之后,佩瑩覺得些許輕松。

然后她收集了陸中豪的那些資料,慢慢地琢磨著,規劃著,想要布下一個網,一個可以牽制住他,可放可收的網。還想要布下一個局,一個可以讓陸中豪步入萬劫不復的局。

晚上佩瑩和納蘭大概說了上午發生的事情,納蘭說:“原來你查他就是為了要挾他?”

佩瑩心想:不,遠不止如此。

吃完晚飯,納蘭和佩瑩依偎在沙發里看電視,納蘭突然說:“你們倆不離婚,僅僅是為了孩子嗎?”

佩瑩嗯了一聲:“算是吧……主要原因。”

納蘭又問她:“你們……為什么會認為,不離婚就是對孩子的保護?怎么會覺得孩子她不會觀察思考父母的婚姻狀況?憑什么就認為她因為你們不離婚而受到的傷害,不會比夫妻離婚后各自好好地生活受到的傷害更多?”

佩瑩默然,納蘭又在剖析她的婚姻。她害怕他剖析問題,因為她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

納蘭又說:“父母們總說不離婚是為了孩子,其實并不盡然吧。柴米油鹽這些瑣碎事物構建起來的物質金錢體系,甚至比感情還無法舍棄。我說得對嗎?”

佩瑩說:“你對婚姻的感悟倒是挺深。”

納蘭把電視關掉,稍微出了會兒神兒,說:“我今天想給你講講我家的事情。”

佩瑩立刻來了精神,納蘭一直對自己的往事諱莫如深,這還是頭一次,他愿意主動說起。

納蘭伸手去摸煙,問佩瑩:“我抽煙……可以吧?”佩瑩點點頭。納蘭點上煙抽了一口,頭靠在沙發上發了會兒呆,說:“我小時候,從我有記憶開始吧,我爸我媽就吵架、打架,沒完沒了。他們打架的時候還砸東西……那個聲勢,全樓的人都能聽到。”納蘭又抽了口煙,表情變得僵硬,似乎費了點勁兒,才說出來:“……他們一吵架就拿我出氣,打我、罵我……”能看出來納蘭現在雖然已經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但仍然對這些事情無法釋懷。

納蘭平息了一下情緒又說:“最奇葩的是,這兩個人無論鬧成什么樣子,都不離婚。你知道小孩子看到父母吵架打架會想到什么嗎?會想到死亡。我那個時候,每次都覺得,那是世界末日。我們一家人在這種情境中早晚會家破人亡,不是這次,就是下次。那種恐懼感,我覺得大部分人都不曾體會過。我就是在這些恐懼和絕望的感受里長大的。我一直在心里祈禱他們離婚,”納蘭對佩瑩笑笑:“你能想像嗎?一個孩子盼望他的父母離婚。被逼成什么樣子才會有這樣的盼望!因為我覺得他們離了婚,我才會從恐懼中走出來,我才會幸福。……他們一直都沒有離,現在還在天天吵天天打。我搬出來住以后,雖然看不見他們吵架的樣子,但我還是每天都在擔心他們有一天會把對方打死。”

停了一會兒他又接著說:“我之前談過一個女朋友,差不多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有一次,我忘了為什么事兒和她吵起來,我記得那事兒沒多大,但是我不知道為什么發那么大的脾氣,可能是從小到大壓抑的情緒太多了,又或者是從小耳濡目染父母用吵架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自然而然地效仿了。總之那次和女朋友吵得很兇。她也不弱,吵得比我還厲害……當時那個情景,我就被嚇到了,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婚姻,和我父母的一模一樣。我甚至還能看到我自己的孩子,將一直活在恐懼中,延續著我的痛苦。這種延續,這種傳承,太可怕了。然后,多年積壓的恐懼全都涌上來……后來的那段日子,我……差點自殺,我覺得只有我死掉了,這種延續,這種輪回才能斷掉。”納蘭把煙蒂掐滅在煙缸里,胳膊耷拉在腿上出著神,他的表情麻木,似乎沉浸在回憶里面無法自拔。

佩瑩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他的胸膛里,用手輕撫著他的背。好一會兒納蘭才回過神兒來,他親了一下佩瑩,伸手攬住了她。兩個人臉貼著臉,呼吸連著呼吸。

佩瑩問他:“你是因為這些事情,才不想結婚的吧?”

納蘭沉吟了一下說:“有這個原因。”

過了一會他又說:“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的生活會成為你女兒將來生活中的影子,你的選擇會是她將來對生活選擇的參照。如果……我是說如果,她也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希望她像你一樣劃地為牢,把自己圈定在這場不幸的婚姻里面嗎?你也希望她為了一些理由而忍耐著,不顧自己的幸福嗎?”

佩瑩無法回答。納蘭嘆了口氣:“不幸的婚姻會傳承,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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