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般條款

一、有關國際條約及術語的界定

CPTPP在第18.1條對協定中涉及的主要知識產權國際條約所指出的文本作出了規(guī)定，并對一些重要的術語進行了界定。涉及的現有的知識產權條約主要有《伯爾尼公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條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表演和錄音制品條約》《巴黎公約》《布達佩斯條約》《TRIPS和公共健康宣言》《馬德里議定書》《新加坡條約》《國際植物新品種保護公約》等，并對CPTPP知識產權章節(jié)中所涉及的主要術語進行了界定，如知識產權包括的范圍、地理標志的含義、作品中需要明確的保護類型、版權與相關權的內涵、表演的范圍等進行了規(guī)定。在第2款中，該條對CPTPP關于國民待遇、保護或承認地理標志的行政程序以及相關權中“國民”的范圍進行了明確。CPTPP在第18.7條規(guī)定了各締約方必須加入的國際條約以及可以在協定對其生效時加入的國際條約，滿足這些條約以及TRIPS協定規(guī)定的保護資格標準之人，都屬于此處所指的“國民”。

（一）后TRIPs時代雙邊及區(qū)域協定作用的加強

TRIPs達成之前，與知識產權相關的國際條約多是由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主持締結和管理的。而在TRIPs烏拉圭回合的談判中，以美國為首的發(fā)達國家力主將知識產權納入談判的議題，貿易與知識產權掛鉤自此開始。在此之前，與知識產權相關的國際條約多以調整某一具體領域為特征，偏向于實體規(guī)則的制定，缺乏有效的執(zhí)行措施與爭端解決機制。TRIPs通過提供一個框架性的協議，納入相關知識產權條約實體規(guī)則，在執(zhí)法與爭端解決機制上形成了基本規(guī)定，相比于此前達成的與知識產權相關的國際條約來說是一種突破與發(fā)展。TRIPs也因與貿易規(guī)則的密切關聯，涉及的內容較為廣泛，對執(zhí)法與爭端解決機制有著具體的規(guī)定而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的作用。TRIPs的成功締結也使其主導者美國掌握了規(guī)則制定權，將對當時多數國家來說屬于高水平的知識產權保護標準納入規(guī)則體系，我國知識產權相關法的修改也因此而受到影響。

但TRIPs在實施的過程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發(fā)達國家與發(fā)展中國家均對其實施效果感到不滿。發(fā)達國家認為TRIPs中的知識產權保護標準不能與其國內日益提高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同步，且發(fā)展中國家在知識產權執(zhí)法方面存在很多問題，未能有效遏制侵權行為并對權利人的損失進行彌補。發(fā)展中國家的不滿之處在于TRIPs過于強調知識產權在貿易中的作用，而忽視了對公眾健康和傳統文化資源的保護，因此修改TRIPs的呼聲日益高漲。而在2001年啟動的多哈回合的談判中，發(fā)達國家也愈加感受到通過多邊協定提高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難度加大，在成員發(fā)展水平差異巨大的世界貿易組織中推行高標準的知識產權保護規(guī)則勢必會遭到發(fā)展中國家和最不發(fā)達國家的抵制。多哈回合的艱難談判已經證明了此點。于是，以美國為首的發(fā)達國家轉而通過締結雙邊或區(qū)域協定的方式，不斷將自身的知識產權保護規(guī)則加諸貿易伙伴。通過減少談判國的數量、降低談判國的異質性，美國可以依靠自身的經濟實力向貿易伙伴施壓，或者以其他領域的開放換取貿易伙伴對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高，從而較為容易地在知識產權保護問題上達成一致。所以在這些貿易協定中，知識產權的保護標準往往以美國的國內法規(guī)定為依據，具有超越TRIPs保護標準的特征，又常被稱為是TRIPs-plus條款。以美國為例，與其達成有效的自由貿易協定的國家目前有20個，澳大利亞、加拿大、韓國、墨西哥等國都包括在內。[1]在2012年3月15日生效的《美韓自由貿易協定》中關于知識產權的規(guī)定與TPP最為相似。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美韓自由貿易協定是美國將知識產權高保護標準在亞洲國家進行推廣的一次試水，美韓自由貿易協定中的諸多規(guī)定是對TRIPs的發(fā)展，而TPP是以美韓自由貿易協定為藍本，在此基礎上經各締約國談判與妥協而形成的。

（二）從TPP到CPTPP——爭議條款的暫時擱置

TPP的前身是新加坡、新西蘭、智利和文萊四國達成的《跨太平洋戰(zhàn)略經濟伙伴關系協定》（以下簡稱P4協定），該協定覆蓋面較為廣泛，包括二十章內容以及兩個關于環(huán)境和勞工合作的諒解備忘錄，但協定的內容較為簡略。[2]2008年9月，布什政府宣布加入P4協定的談判，并將P4協定更名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簡稱TPP），2009年11月美國總統奧巴馬發(fā)布聲明加入TPP談判，在美國的推動下，TPP的成員國數量不斷增加，秘魯、越南、澳大利亞、馬來西亞、日本、加拿大、墨西哥也先后加入TPP文本的協商談判。在美國的主導下，各成員國進行了高密度的磋商，原本預定于2013年年底達成最終文本并進行簽署，但由于談判各方市場敏感區(qū)域的不同以及存在諸多的矛盾與分歧，直到2015年10月，美國等重要成員放棄部分高標準保護訴求以盡早結束談判，才推動了協定的最終達成。[3]美國為了利用TPP實施其“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于2015年6月29日通過了《貿易授權促進法案（TPA）》，根據該法案，國會對于總統提交的貿易協定只能表示支持或反對，而不能對協定的條文內容進行修改。這一法案賦予TPP在美國國會的快速通道權利。[4]然而TPP被美國新任總統特朗普認為是“潛在的災難”，會對美國的制造業(yè)造成巨大的沖擊。在競選中特朗普就表示在上任后會選擇退出TPP的談判，以簽署雙邊貿易協議的方式來為美國的工業(yè)創(chuàng)造機會。[5]在2017年1月23日，特朗普簽署了行政命令，宣布美國退出TPP，之后剩下的十一個成員國在日本的主導下繼續(xù)就相關問題進行談判并于2018年3月在智利簽訂了《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以下簡稱CPTPP）。由于CPTPP的生效需要六個以上國家批準，并在第六個國家完成國內批準程序后的60天內生效，日本、墨西哥、新加坡、新西蘭和加拿大已經完成了國內批準程序。2018年10月30日，澳大利亞總理斯科特·莫里森通報澳大利亞已經完成國內批準程序，故CPTPP已于2018年12月31日生效。最終通過的CPTPP文本保留了TPP中的大部分內容，并暫時擱置了TPP談判中美國極力主張而其他國家分歧較大的條款。暫時擱置的22個條款中，有11條涉及知識產權章節(jié)的內容，由此也印證了各國關于知識產權保護標準與規(guī)則的爭議較大的事實。相比于TPP中關于知識產權的保護規(guī)定，CPTPP在保護的范圍和水平上都進行了縮減，版權保護期限延長的要求沒有得到支持，技術保護措施、權利管理信息、傳送衛(wèi)星和電纜信號，以及互聯網服務提供商的嚴格要求等都被取消。[6]

雖然美國退出后，該協定文本的國際影響有所減弱，[7]但TPP以及CPTPP所反映出的新的國際貿易規(guī)則的變化以及知識產權保護的新要求是值得我們認真研究的。本書的研究圍繞已生效的CPTPP中的具體規(guī)定展開，對凍結的條款會作出相應的說明。

（三）各公約文本的簡稱及術語的含義

本條是對CPTPP協定涉及的一些國際條約的簡稱以及版本的規(guī)定，同時也對協定中一些術語進行了定義。例如，本條規(guī)定《伯爾尼公約》是1971年《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的修改版本。《伯爾尼公約》生效后共經歷了五次修改，最近一次修改產生了公約的1971年版本，多數國家加入的是《伯爾尼公約》1971年文本，我國也不例外。另外，從對有關術語的界定中，也可看出CPTPP對TRIPs等現有國際條約規(guī)則的承繼關系。在TPP協定的談判過程中，曾經產生過是另外產生一套全新的規(guī)則，還是以現有的相關國際條約為基礎并進行相應的改動的爭論，從最終文本反映的情況來看，TPP中有關知識產權的規(guī)定吸收了現有的主要的知識產權條約規(guī)定，并在此基礎上有所發(fā)展。例如，關于地理標志的定義，與TRIPs的規(guī)定保持了一致。本條還規(guī)定，知識產權是指TRIPs第二部分第1節(jié)至第7節(jié)包括的所有類別的知識產權。關于知識產權的范圍問題尚屬有爭議之事，TRIPs對此進行了寬泛的界定，將諸多客體都納入其中，包括作品、商標、地理標識、工業(yè)設計、專利、集成電路布圖設計以及未披露的信息等，CPTPP知識產權章中對知識產權的界定沿襲了TRIPs的規(guī)定。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本條對表演的界定為“固定在錄音制品中的表演”，這就意味著，除非另有規(guī)定，否則固定在錄像制品中的表演不屬于CPTPP知識產權章節(jié)中所指的表演。

CPTPP條文：

第18.1條：定義

1.在本章中：

《伯爾尼公約》系指1971年7月24日在巴黎修訂的《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

《布達佩斯條約》系指1980年9月26日修正的《國際承認用于專利程序的微生物保存布達佩斯條約（1977）》；

《TRIPS和公共健康宣言》指的是2001年11月14日通過的《TRIPS協定與公共健康宣言》（WT/MIN（01）/DEC/2）；

地理標志系指標識某商品來源于一成員領土或該領土內某地區(qū)或地方，并且該商品的特定質量、聲譽或其他特性主要由該地理來源決定的標志。

知識產權系指TRIPS協定第二部分第1節(jié)至第7節(jié)所包括的所有類別的知識產權。

《馬德里議定書》系指1989年6月27日在馬德里通過的《商標國際注冊馬德里協定有關議定書》；

《巴黎公約》系指1967年7月14日在斯德哥爾摩修訂的《保護工業(yè)產權巴黎公約》；

表演系指固定在錄音制品中的表演，除非另有規(guī)定；

就版權與相關權而言，授權與禁止的權利一語是指專有權；

《新加坡條約》系指2006年3月27日通過的《商標法新加坡條約》；

《1991年UPOV》系指1991年3月19日在日內瓦修訂的《國際植物新品種保護公約》；

WCT系指1996年12月20日在日內瓦通過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條約》；

WIPO系指世界知識產權組織；

為進一步明確，作品一詞包括電影作品、攝影作品和計算機程序；以及

WPPT系指1996年12月20日在日內瓦通過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表演和錄音制品條約》。

2.在第18.8條（國民待遇）、第18.31（a）條（保護或承認地理標志的行政程序）和第18.62.1條（相關權）中：

就相關的權利而言，國民是指滿足第18.7條（國際協定）所列協定或者TRIPS協定規(guī)定的保護資格標準的一締約方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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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與美國之間達成自由貿易協定的國家目前有20個，包括澳大利亞、巴林、加拿大、智利、哥倫比亞、哥斯達黎加、多米尼加共和國、薩爾瓦多、危地馬拉、洪都拉斯、以色列、約旦、韓國、墨西哥、摩洛哥、尼加拉瓜、阿曼、巴拿馬、秘魯、新加坡。See Free Trade Agreements，https：//ustr.gov/trade-agreements/free-trade-agreements，last visited Jan.28th，2019.

[2] 參見孫玉紅：《多國博弈視角下TPP談判引發(fā)的政策互動和中國的戰(zhàn)略選擇》，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25頁。

[3] 參見李文韜：《TPP談判未來走勢及中國的應對策略》，載《南開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年第2期。

[4] 何華：《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知識產權議題及中國對策研究》，世界圖書出版廣東有限公司2016年版，第16頁。

[5] Trump Says US To Quit Tpp，Lift Energy Restrictions：https：//en.haberler.com/trump-says-us-to-quit-tpp-lift-energy-restrictions-993047/，last visited Feb.1st，2019.

[6] Matthew P.Goodman：From TPP to CPTPP，https：//www.csis.org/analysis/tpp-cptpp，last visited Feb.3rd，2019.

[7] 根據馬來西亞國際貿易與工業(yè)部網站統計，TPP成員國的GDP占世界GDP總量的37.5%，CPTPP占13.5%，詳見https：//fta.miti.gov.my/index.php/pages/view/71？mid=40，可見在美國退出后，該協定無論是在經濟占比還是在國際影響力方面都大為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