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絲綢之路沿線新發現的漢唐時期法律文書研究
- 鄭顯文主編
- 6430字
- 2022-08-02 14:12:27
三、作為“疇人子弟”的卜
“疇人”“疇官”在秦漢時期的史料當中并不少見。整合相關史料,還可以還原其制度。根據《史記》記載,史、卜皆疇官。研習秦漢制度以追溯解讀西周中后期之史料,確實相去甚遠,但疇官制度,巫、卜、史、祝等職官或職業,原本就是上古事物的遺傳,秦漢只是在保存舊制的基礎上有所演進而已。
(一)疇人與疇官
疇,《說文》曰:“耕治之田也。從田象耕屈之形。” [16] 《呂氏春秋·慎大》曰:“農不去疇,商不變肆。”農人受田,商人受列,守以為業,世世不徙。這既是每個個體(古代以“家族”為單位)賴以安身立命之本,又解決了與更高的組織或權威(王室、公室、縣官等)之間的關系。“疇人”“疇官”之說,表達的正是這種關系,只不過他們的“疇”往往需要一些特殊技能。
秦漢帝國建立之后,每一個作為自由人的成年男子都被國家組織起來,到達一定年齡即到官方傅籍給役,同時也獲得一個皇權統治下的正式身份。具體的組織規則見于《傅律》。漢初《二年律令·傅律》關于傅籍的規定中涉及“疇官”問題,具體內容如下:
不更以下子年廿歲,大夫以上至五大子及小爵不更以下至上造年廿二歲,卿以上子及小爵大夫以上年廿四歲,皆傅之。公士、公卒及士五(伍)、司寇、隱官子,皆為士五(伍)。疇官各從其父疇,有學師者學之。
對于“疇”,整理小組解釋為:疇,世業。《史記·歷書》集解引如淳曰:家業世世相傳為疇。傅律規定:“年二十三傅之疇官,各從其父學。”如此,“疇人”可以理解為,世世代代固定從事某種職業的人,即司馬遷所謂“疇人子弟”。依如淳注釋,再推究律文,疇官似乎是指疇人所擔任的職官的總稱。但不管怎樣,“疇人子弟”成年后,按照父親的職業界別——“父疇”到各自所屬的官署傅籍,并向國家承擔職役;有教習機構傳授技能的就去該機構學習。
清代阮元曾作《疇人傳》,被譽為中國第一部科學家傳記集,收錄自上古至清嘉慶年間天文、數學、歷法等方面的專門學者275人,另有西洋天文學家、數學家和來華傳教士41人。在凡例中,引清人譚泰所作《疇人解》曰:“世代相傳之業謂之‘疇’,家學淵源的科學家則稱‘疇人’。”此說與本文不盡相同。秦漢時期朝廷專司天文、歷法之官確屬疇官之列,但疇人、疇官是否專指修習天文、歷法者,則頗為可疑。
(二)疇官的歷史淵源及大致范圍
疇人、疇官之類目起源甚早,根據司馬遷《史記》中的描述,可以追溯到皇帝、顓頊時代。其《歷書》有:
神農以前尚矣。蓋黃帝考定星歷,建立五行,起消息,正閏馀,於是有天地神祇物類之官,是謂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亂也。民是以能有信,神是以能有明德。民神異業,敬而不瀆……
少皞氏之衰也,九黎亂德,民神雜擾,不可放物,禍菑薦至,莫盡其氣。
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無相侵瀆。
堯復遂重黎之后,……舜亦以命禹……
夏正以正月,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蓋三王之正若循環,窮則反本。天下有道,則不失紀序;無道,則正朔不行於諸侯。
幽、厲之后,周室微,陪臣執政,史不記時,君不告朔,故疇人子弟分散,或在諸夏,或在夷狄,是以其禨祥廢而不統。[17]
始于“天地神祇物類之官”——“五官”,為《歷書》題名所限,司馬遷這里所說“疇人子弟”,主要還是指掌管天文歷法的“史”。史所經營之事業雖關乎天地神祇,但三代以來,莫不依附于王室而履職,為王的諸有司之一。幽、厲之后,隨周王室的衰微,疇人子弟也流離失所,散入民間。
《史記·太史公自序》中,司馬遷在追述自己家族歷史時再現了這一進程:
昔在顓頊,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唐虞之際,紹重黎之后,使復典之,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吉甫是其后也。當周宣王時,失其守而為司馬氏。司馬氏世典周史。惠襄之間,司馬氏去周適晉。[18]
厲、宣、幽皆西周中期以后諸王,此時社會結構變化趨勢已然顯露,貴族世家之遠緣疏屬不斷被邊緣化,因遠離政治權力中心而隕落民間。疇人并非血緣貴族,子弟離散更是在所難免。
根據褚少孫補《史記·龜策列傳》的說法,卜官亦在疇官之列。
略聞夏殷欲卜者,乃取蓍龜,已則棄去之,……至周室之卜官,常寶藏蓍龜;……至高祖時,因秦太卜官。天下始定,兵革未息……未遑講試,雖父子疇官,世世相傳,其精微深妙,多所遺失。[19]
漢初《二年律令·史律》詳細規定了史、卜、祝的培養、考核、選任及晉升規則。名曰《史律》,卻把卜、祝也納入其中,是否可以推定——漢初廣義上的“史”包含“史、卜、祝”三者?如此,則三者皆為疇官。
另外,《禮記·王制》關于“執技以事上者”的規定,也往往讓人聯想到“疇官”。內容如下:
凡執技以事上者:祝、史、射、御、醫、卜及百工,不貳事,不移官。[20]
朱彬《禮記訓纂》有“方性夫曰:祝若《周官》大祝之類,史若《周官》大史之類。祝、史皆事神之官。以其作辭以事神,故曰祝;以其執書以事神,故曰史。醫則醫師之類。卜則卜師之類。百工則土工、木工、金工、石工之類,以其類非一,故以百言之。不移事,欲其無異習;不移官,欲其有常守。”[21]以此類推周王室之巫師、樂師之類也應屬于疇官。“執技以事上”“不二事”“不移官”確實足以表達疇官的幾乎全部屬性。但其中作為知識階層的“史、卜、祝”是否世世代代“不二事”“不移官”,或者“不二事”“不移官”到什么程度,則頗值得懷疑。
(三)秦漢時期史、卜的培養及任職
即便祝、史、射、御、醫、卜、百工等都歸入疇官之列,其地位和重要性還是大有分別。其中史、卜、祝,還有巫,是事鬼神者,屬于《周禮春官》宗伯統轄下的禮官之屬,也可以說神職人員。巫,以舞降神者也;祝,作辭以事神;史,執書以事神;卜者則通過龜蓍占卜、觀兆等方式決嫌疑、定吉兇,并記錄在案,殷墟出土的海量甲骨卜辭即殷商貞人留下的杰作。史、卜、祝之履職皆與文字密切相關,巫則不在此列。史、卜、祝應是從上古中國深厚的原始宗教巫術與祭祀文化傳統中走出來的最早、也是最主要的知識階層。
巫、卜、史、祝四者,在殷商時期,卜的地位應當最尊。“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禮”,殷商文化籠罩著濃厚的神秘猙獰氣息。所謂“三代明王,皆事天地之神明,無非卜筮之用。……大事有時日,小事無時日,外事用剛日,內事用柔日,不違龜筮”[22]用來形容殷商最為貼切。殷人無事不卜——大事、小事、內事、外事皆卜,無事也要卜——凡逢癸日例行占卜。甲骨卜辭研究中,一般把卜者稱為“貞人”,商王有時以最高祭司的身份親自參與貞卜,所以卜辭中常常出現“王占曰”。煌煌殷商文化,因甲骨卜辭得以文字形式流傳。至于周,“周人尊禮尚施,事鬼神敬而遠之,近人而忠焉,其賞罰用爵列。”周人的事鬼神背后有著相當程度的人本意味,所以周代傳承發展出發達的禮制文明。雖周文王演八卦,也是高明的占卜者,但周代卜官的地位較商明顯下降,史的地位和重要性卻大大提升。這也是“巫史文化”向“王官文化”過渡的必然趨勢。
隨著王的統治的不斷深入,許多國家職能的實現,離不開文化階層的參與。早在商代后期,就已建立起龐大的史官集團,見于甲骨卜辭中的大史、大史寮、六史、四史、三史、御史、西史、北史、女史、作冊、尹等職官名稱,大致可以說明當時的大史寮已經成為與卿事寮并存的王室最高權力機構的一部分。其時,巫、史漸趨分離。周人繼承商代史官制度,上述職名在《周禮·春官宗伯》中大多都有保留。[23]周代的巫、卜、史、祝統屬“禮官”,仍掌宗廟祭祀大典,參與占卜、祈雨等事。但史官集團顯然還頻繁參與其他國家事務,所謂“佐王命、協執事”“掌官書以贊治”。至于史、卜之間,稍作考察不難發現,見于史籍與金文的周代高級史官大都以政治和文化活動著稱,有影響的卜官卻很少見。由此推知,兩周專職的卜官,其職業地位與權能已經無法與殷商時代的貞人相比。學者甚至以為,周時的卜官不僅重要性遠不如史官,并且相當大程度上已經史官化了。[24]從漢初《二年律令·史律》把“史、卜、祝”都納入《史律》一篇規定來看,確實可以說,廣義上的史,包含了史、卜、祝三者。
史、卜、祝履職需要以相當的文化知識與專業技能為基礎,既是“世業”,父子相疇,家傳私學自不必說,古代有“學在官府”的傳統,對應的職官機構也可能教授學徒。殷墟出土的甲骨卜辭中,少數明顯是“習刻”之作。商周時代的史、卜、祝如何學在官府,并不像國子學那樣有系統的記載,但史官制度與史官文化至秦漢仍有傳承,秦漢律中有明確規定,考察這些規定,或可窺得某些舊事的影子。
與“疇官從其父疇”相對應,《二年律令·史律》規定史、卜之子年滿十七入學室學習,學制三年。學室在中央由太史、太卜、太祝監督考核,地方由郡守負責。并規定不得向學童攤派徭役兵役。
史、卜子年十七歲學。史、卜、祝學童學三歲,學佴將詣大史、大卜、大祝,郡史學童詣其守,皆會八月朔日試之。
【 】【 】學佴敢擅傜使史、卜、祝學童者,罰金四兩。
睡虎地秦簡《內史雜》還做了禁止性規定,充分體現出疇官的特點:
非史子也,毋敢學學室,犯令者有罪。
對于卜學童,還有一特別規定,即可以申請在學室以外的其他地方學習:
謁任卜學童令外學者,許之。
考核內容、方式、任職資格的獲得,考核優異者的任職,以及對不合格者的處罰措施等皆有明確規定:
【試】史學童以十五篇,能風(諷)書五千字以上,乃得為史。有(又)以八體試之,郡移其八體課大史,大史誦課,取最一人以為縣令史,殿者毋以為史。三歲一并課,取最一人為尚書卒史。
【卜】【學】童能風(諷)書史書三千字,誦卜書三千字,卜六發中一以上,乃得為卜,以為官【佐】。其能誦三萬以上者,以為卜,上計六更。缺,試條法,以六發中三以上者補之。
以祝十四章試祝學童,能誦七千言以上者,乃得為祝,五更。大祝試祝,善祝、明祠事者,以為冗祝,冗之。不入史、卜、祝者,罰金四兩,學佴二兩。[25]
“乃得為史”“乃得為卜”理解為“考核合格獲得任職資格”應該不為錯。考核中,表現最優異的史學童可直接獲得的職位為縣令史、尚書卒史;其他表現一般的如何安排,沒有規定。[26]對于卜則又不同,“能風(諷)書史書三千字,誦卜書三千字,卜六發中一以上,乃得為卜,以為官【佐】”,即考核合格獲得擔任卜的資格以后,統一可以出任官【佐】。“官”字后字跡模糊,整理小組根據上下文補“佐”字。“其能誦三萬以上者,以為卜,上計六更”,真正能夠出任專職卜官的,要求明顯高出很多,應是極優異者。
查考《二年律令·秩律》,尚書卒史、縣令史并不在“有秩”以上官員之列,推測仍屬于“斗食”之類的少吏,其他官佐、史更不必說。官佐、史之類的吏員雖級別很低,且絕大多數為長官(郡守)自辟,但對秦漢中央集權的君主官僚政權的運行、國家職能的實現,卻是不可小覷的力量。里耶秦簡中有題名“遷陵吏志”的木牘:
遷陵吏志:吏員百三人。令史廿八人,其十徭使,【今見】十八人。(第一欄)
官嗇夫十人,其二人缺,三人徭使,今見五人。校長六人,其四人缺,(第二欄)
今見二人。官佐五十三人,其七人缺,廿二人徭使,今見廿四人。牢監一人,(第三欄)
長吏三人,其二人缺,今見一人。凡見吏五十一人。(第四欄)[27]
遷陵縣吏員編制總計103人,其中令史28人,官佐53人,占吏員總額的近80%。當然這和秦代建立的中央集權的郡縣制國家體制有關,中央到郡、縣,層層遙控,文書工作非常繁雜。《史律》表明,這些基層刀筆之吏一個主要來源就是作為疇人子弟的史、卜。
史在中央,由太史任命;地方由郡守任命;卜則歸太卜。太史、太卜皆有權從地方縣道官那里調任史、卜。
【 】【 】,大史官之;郡,郡守官之。卜,大卜官之。史、卜不足,乃除佐。
大史、大卜謹以吏員調官史、卜縣道官,官受除事,毋環。吏憊罷、佐勞少者,毋敢擅史、卜。史、卜受調書大史、大卜而逋、留,及擅不視事盈三月,斥毋為史、卜。
漢代少吏可以累計年資升遷,史、卜、祝也是如此,累資可達“有秩”、五百石,達到十二更者,則可以踐更太史、太卜、太祝等:
史、卜年五十六,佐為吏盈廿歲年五十六,皆為八更;六十為十二【更】。五百石以下至有秩為吏盈十歲,年當睕老者,為十二更,踐更【 】【 】……祝年盈六十者,十二更,踐更大祝。
綜上所述,秦漢時期作為疇人子弟的史,廣義上包含了史、卜、祝三者。《史律》所說“學室”實為官辦的高等職業教育機構。其中史、卜經過系統的學習、考核獲得任職資格以后,大部分人并沒有成為專職的作為禮官的史、卜,而是進入郡、縣及中央各機構充當文書佐雜吏員。此類吏員在基層官府中數量龐大,也有可能累資得到升遷,對中央集權的郡縣制國家職能的實現意義重大。
(四)《周禮》反映的史、卜任職制度
《周禮·春官》曰:“大宗伯之職,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禮。”巫、卜、史、祝諸官皆規定于此。在此,我們僅考察史、卜。根據《周禮》的記載,周王朝的史官,其職能已有明顯的分化,至少分為兩類:傳統的“以書事神”的史,以及掌管朝廷文書典籍參與朝廷政務的史。
太史下大夫二人,上士四人;小史下士十有六人;府二人;史二人;胥四人;徒四十人。
(注釋云:太史,史官之長。疏:案其職曰掌讀禮書。祭之日,執書以次位,常是禮事及鬼神之事也。)
內史中大夫一人,下大夫二人,上士四人,中士八人,下士十有六人;府四人,史八人;胥四人,徒四十人。
(釋曰:案其職掌八枋執國法及國令之貳,冊命群臣。)
外史上士四人,中士八人,下士十有六人。胥四人,徒四十人。
(釋曰:在此者案其職云掌書外令,及三皇五帝之書,亦禮書之類。)
御史中士八人,下士十有六人。其史百有二十人,府四人;胥四人,徒四十人。
(釋曰:其職云,凡治者受法令焉,并掌贊書。)[28]
可見《周禮》所記載的“史官”,只有“太史”是傳統意義上的掌“天神人鬼地示”之禮的史,其屬官中還有馮相氏、保章氏分別負責天文、星象;而內史、外史、御史其職能更多地涉及政務文書,且內史又某種程度上擔任著王的顧問的職能,所以內史地位最尊,為中大夫;而作為“史官之長”的太史只是下大夫。
至于卜,長官為“太卜”,地位等同于太史。太卜及副貳設置如下:
太卜下大夫二人;卜師上士四人;卜人中士八人,下士十有六人。府二人,史二人。胥四人,徒四十人。
太卜之下還有龜人、占人、占夢等屬官。從這些規定中,看不出有分裂和世俗化的傾向,但回顧前文漢《史律》關于卜學童的培養與選拔的規定,不得不承認,即使是上溯到西周,卜也應該是一個世代相襲的與史同屬于一個大范疇的知識群體。“史”群體中所發生的職能分化,在卜當中也不可避免。
這里需要特別注意的是另一類史,和“府”并立的“史”。《周禮》所載天地春夏秋五官(冬官除外),從主管官吏到下屬諸官,幾乎每一職官都配有府、史、胥、徒若干。粗略統計,五官之史,不下千人。
此類“史”跟前文所述太史、內史、外史、御史顯然有別。《周禮·天官冢宰》賈公彥疏做這樣的解釋:“大宰至旅下士轉相副貳,皆王臣也。……言王臣者,自士以上得王簡策命之,則為王臣也。”即“太宰卿一人”至“旅下士”,每降一級人數增加一倍,雖然如此,但凡擁有“士”以上職銜者,都曾獲得王的正式冊命,與王建立了君臣關系,可以稱為“王臣”。而府、史卻不同。鄭注:“府治藏,史掌書者。凡府、史皆其官長所自辟除。”“府”負責管理府庫收藏事宜,“史”掌管文書,二者皆由其主管官吏自行任命,未獲王的冊命,不能稱為王臣。
至于府、史在各官的實際分布狀況,賈公彥疏曰:
《周禮》之內,府、史大例皆府少而史多,而府又在史上。唯有御史百又二十人特多而在府上,……又有府兼有史,以其當職事繁故也;或空有史而無府者,以其當職事少得史即足故也;至于角人、羽人等,直有府無史,以其當職文書少而有稅物須藏之故。
一般“府”的地位高于“史”,或許因為掌管府庫者,不僅要具備基本的讀寫技能,還須精通算術,有一定的會計知識。但總體而言,二者之間并無實質差別。
《周禮》和出土的秦漢律,都反映了一個事實:“府藏”與“文書”是古代各級官府最重要的職能之一。執掌此職,需要具備相當的文化知識和專業技能。《周禮》中的“府”“史”,應相當于秦漢律中的官佐、史。《二年律令·史律》顯示,官佐、史來自于作為疇人子弟的史、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