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燁，你吃錯藥了吧，這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你讓本公主在這更衣？你想干嘛？”

“行了，你身上還有啥我沒見過？”

“你！無恥！混蛋！”

林燁一邊除去自己的衣服，一邊換上刀子的裝扮：“告訴你，我們之中有刺客的耳目！昨夜我追出去，跑了兩里地，一個鬼影都沒有。你敢說他們幾個哪個可信？”

蘇云汐一愣：老張是宮里的車夫，只說祖上是涿州郡縣人；明月是皇后身邊的，按說不太可能；彩鳳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侍女，理應她最可靠。

看著林燁熟練的化妝易容，不一會兒已經完全變了個人。

“換啊！還愣著干嘛？”林燁不耐煩道。

蘇云汐羞澀：“你轉過去，你看著我，我怎么換？”

“真煩人！”林燁罵罵咧咧背過身：“又不是沒看過！”

啪，蘇云汐將衣服扔在他背上：“流氓！”

林燁無所謂的聳聳肩，把衣服猥瑣的放在鼻下聞了聞。

換了明月的衣服，林燁拿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把將蘇云汐按在地上坐好，而后認真在她臉上描畫著。

這是他二人第一次離得如此之近，近的蘇云汐能聽到他的心跳和呼吸。

“行！上路吧！”

林燁將二人換下的東西，挖了坑，細細掩埋，確保做到萬無一失。

這條通往永州云縣梨花鎮的小道上，多了一對中年夫妻，男的破衣爛衫，腿腳上都是泥點；女的奇丑無比，還目露兇光，一看便是悍婦。

“喂，林燁，這衣服上怎么有股子臭味？明月的衣物都有用桂花香熏過的。”

“還記得昨天嚇尿的那人嗎？”

“嗯，不是死了嗎？”

“我把他褲子扒了，拌了些馬廄里的馬糞，將這些衣物捂了一夜……”

哇…蘇云汐只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眼花，林燁這么做是故意糟踐自己嗎？

林燁等她吐夠了，才說道：“忍著，別哭！你可以恨我。你心里清楚你父皇為何讓你跟著我，他必有他的打算，我不好奇。但你應該明白，不管你身上藏了什么，自打你上了車駕，這一路，能護你周全，保你不死的便只有我。”

蘇云汐噙著淚，盯著林燁：“那你就讓我穿這個嗎？我是大榮長公主啊！還有，就憑那人的幾句話，你就斷定是我引來的刺客？”

“走吧，這一路你我要走到寧縣，千山萬水不說，一路必是兇多吉少。現在不管你說什么，重要的不是我信不信。而是想殺你的人信不信。你要想活著到寧縣，你得先收收你的公主脾氣，乖乖聽我的！”

蘇云汐吸了吸鼻子，但又忍不住干嘔起來，林燁撅起屁股，半蹲著，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哼！假惺惺的，本公主自己能走！”

言罷，放開步子大步往前走去，林燁嘴角一翹，壞壞一笑，跟了上去。

這林間小路，不似大路平整，但好在林中涼風習習，偶有蟲鳴鳥叫，別有一番情致。

蘇云汐始終嬌貴，逞能走了一個時辰，腳底早被這布鞋磨出泡了，卻一直隱忍慢慢跟著，不小心絆了一下，整個人跌倒在路邊。

林燁聽得動靜，反身回來查探：見她右腳踝已經磨爛，腳底也有了血泡。

將她鞋脫掉，從包裹中扯了布替她包好，也不由她分說，將她負在了背上。

“林燁，你為何要到寧縣，京都做個禮部郎中不是很清閑嗎？”

林燁背著她倒也不覺吃力，他是一開始便算準了這一路不太平，所以這些天都那么跑著。

“笑話！清閑？閑得被人殺啊？你也就算了，三省六部九司那么多人恨林振雄，我一個無依無靠的活靶子，我不跑？嫌命長啊？”

“我殺你那…那還不是因為你壞了我的清譽！”

“你豬腦子吧？左邊是水，右邊是面，一晃就是一腦袋漿糊。三千兩黃金，外加你的初夜？我爸是財神爺啊？這種事即便真做，誰會這么明目張膽？”

蘇云汐此前也是氣得糊涂，后來也發現不對，直到今日才算是問出口。

“等等，你說誰是豬腦子？”

“就你這智商，你說說，你到底怎么在這深宮大院活到現在的？”

咚一聲悶響，蘇云汐用粉拳錘了林燁的后背一下：“我這么多不好，你還背著干嘛？還有，昨夜又是誰拼了命護我？我就這么不值得你好好疼惜？”

“疼惜？你誤會了吧。你死了，我這駙馬不就做不成了？天天背后下絆子害我，還要我好好疼惜？我就這么賤啊？”

二人偶爾逗嘴，有一搭沒一搭閑聊著往梨花鎮慢慢走。

……

梨花鎮是云縣的一個小鎮，這里多產鴨梨，皮薄肉厚，香甜多汁，梨花開時，紛紛揚揚，香飄百里，宛若仙境，小鎮因此揚名。宮中的貢梨，便是出自此處。

刀疤帶著明月與榔頭，緊趕慢趕總算在掌燈時，到了梨花鎮，鎮上只有飄香居這么一間客棧，可今日不巧，除了一間下房，便再也沒有多余的房間。

要了房間，問了馬廄所在，刀疤將二人送入房間吩咐道：“明月姑娘，駙馬交代過，你睡床便好。小榔頭，你在這門下打個地鋪，夜里驚醒些，我看了馬廄應是在這窗下，我就睡在那。”

言罷從包裹中翻出一條繩索遞給榔頭：“綁在桌角，綁牢，若有不測，你二人跳下窗了，我自會接應。”

榔頭點點頭：“刀叔，你放心吧，有我在，明月姐姐不會有事。”

明月納禮謝道：“多謝二位！”

刀疤咧嘴一笑，撓了撓光頭的后腦勺：“要謝就謝駙馬爺，我只是奉命行事。”

……

小二剛下了門要睡，就聽見咚咚咚地砸門聲：“開門！官府拿人！”

一聽是官府拿人，小二嚇得噤若寒蟬，急急忙忙披了衣，掌燈開門。

“今日可有一男一女帶個十四五歲的孩子投宿？”

“有！就住在樓上左邊最里面的下房。”

“帶路！”

榔頭早聽了樓下動靜，急忙喚醒明月，二人尋了繩索，跳下窗，刀疤套了馬，三人七拐八繞摸黑到了梨花鎮口。

嘩一下，整個鎮口被火光照亮。

“明月姑娘？怎么是你？你怎么在這？”

明月先驚后喜，火光中黑斗篷之下那個白白凈凈，豐神俊朗的英氣男子竟然是上官飛云！

三年前恩科，他是探花郎，在中書令的詩會上與公主見過。當時公主曾頗為傾心此人，二人幾次私會還是明月與彩鳳從中遮掩。后來，上官飛云父親病故，他上表守孝三年，恒帝念其孝悌，準他回鄉留用。

但不巧，靠山王回京復命，皇帝金口一諾下嫁公主，為此蘇云汐沒少哭鬧，但終是無用，這上官飛云也自那以后沒了消息，不想今日卻在此偶遇。

“公子，事情大抵便是如此了！”明月一五一十將事情說了個底掉。

上官飛云搖頭長嘆：“不想京中竟有如此變故。我雖聽聞公主改嫁，沒想卻是這樣的人。造物弄人啊。對了，我娘舅便是永州刺史馬宏馬大人，如今三年孝滿，我今夜到此，也是回京復命。一會兒見了官差，我自會幫你等做保，無需過慮。”

小榔頭總覺得眼前的男人眼底藏著什么，但光線暗，又看不太清，只好將刀疤拉到一邊：“刀叔，我覺得奇怪，官府要抓駙馬爺，駙馬爺不比官府大嗎？為何官府會聽他的，而不是咱駙馬爺的？還有他的眼睛，說話時，一直再轉。”

刀疤在他后腦拍了一巴掌：“臭小子，眼睛不會動的是螞蚱，別亂說話，你不要腦袋了？”

飄香居的上房被打開了，小榔頭和刀疤第一次看到這么闊氣的房間，明月卻依舊嫌棄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