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照付不議”條款

“照付不議”源于國際大宗能源貿易，是指即使買方未提取產品或者服務，買方仍然需要按合同約定支付價款的合同模式。國家能源局2014年2月25日印發的《天然氣購銷合同（標準文本）》第七條關于“照付不議”的內容為：“就交付期內的任一合同年而言，賣方應在交付點銷售并交付且買方應提取該合同年的年合同量，并為提取的和未提取的天然氣付款。雙方進一步約定，對于上述買方已付款但未提取的天然氣，買方有權按附件三的約定進行補提。”該文本適用于天然氣供應企業與城市燃氣集團、直供用戶簽訂一年期以上的天然氣購銷合同，合同標的物包括管道燃氣、液化天然氣。

面對強勢的上游能源巨頭，處于下游的城市燃氣企業在合同談判時往往處于劣勢，上游提供的合同文本更多的是強調維護其利益的“照付不議”，而有意忽略下游關注的“照供不誤”。為了降低風險，城市燃氣企業往往把“照付不議”條款傳遞到終端大工業用戶合同文本中。

盡管能源行業通說認為“照付不議”已構成能源貿易中的一種國際慣例。但是，在司法實踐中，法院對于是否適用“照付不議”條款則觀點各異。

（1）有的法院支持適用。例如，在翔鷺石化股份有限公司、林德氣體（廈門）有限公司供用氣合同糾紛案中，二審法院認為：翔鷺石化股份有限公司在以小時為單位計算未達到最低購買量時對差量的款項負有“照付不議”的義務。

（2）有的法院則并不認同。例如，在某硅業有限責任公司與某燃氣公司買賣合同糾紛一案中，成都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法院認為：燃氣公司主張天然氣行業中存在“照付不議”規則，但燃氣公司并未充分舉證該規則的存在，即使其提供的學術論文也指出其目前范圍為國際領域。燃氣公司主張“照付不議”規則無有效證據支持。

（3）有的法院支持有限適用。例如，2016年上海浦東新區人民法院在發布的涉自貿區十大典型案例中，普萊克斯（上海）工業氣體有限公司與長興凱鴻新型墻體材料有限公司買賣合同糾紛案涉及“照付不議”糾紛，法院總結其典型意義在于：本案雙方簽訂的《產品供應協議》是典型的“照付不議”合同。（Take-or-Pay contract）“照付不議”合同形式目前被廣泛用于天然氣等能源供應合同中，其實質是將產品開發方、運輸方與市場用戶捆綁在一起，共同克服生產、輸配和使用中的風險。但該類合同的貨款、違約金等核心條款主要和“約定用氣量”相關，由于買賣雙方信息不對稱、力量對比懸殊等因素，易突出強調買方的“照付不議”義務而導致權利義務不對等的情形。為此，在本案審理中，法院從公平合理的角度出發，既尊重商業習慣，也不機械適用，而是從合同履行情況、商業成本、行業利潤等多方面因素考慮，妥善平衡雙方的權利義務，為今后審理此類案件提供了有益的借鑒樣本，具有典型意義。

筆者注意到，通過中國裁判文書網檢索涉及“照付不議”糾紛的近十起案例中，并無關于管道燃氣“照付不議”糾紛的案例，多為液化天然氣或者氧氣等工業氣體類案例。涉及管道燃氣“照付不議”條款的適用，還有待更多司法實踐的進一步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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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澤鑒先生認為，瓦斯、自來水、報紙或鮮乳等的供給屬于繼續性供給契約。參見王澤鑒：《債法原理》，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04頁。

[2]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6）滬0116民初1361號。

[3] 田樂：《四川省工商局加大格式條款監督力度，公布6大典型案例》，載《消費質量報》2014年7月22日第7版。

[4]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4）巴民二終字第42號。

[5]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分別為：（2013）蘇商終字第0203號、（2014）宿豫商初字第0409號、（2014）滄民終字第2964號。

[6]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分別為：（2013）通中商終字第0286號、（2013）中一法民二初字第1545號。

[7]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4）阿民初字第520號。

[8]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分別為：（2013）穗番法民二初字第934號、（2016）遼0213民初685號。

[9]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4）虞民初字第595號。

[10]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6）豫03民終3239號。

[11]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5）西民初字第03335號。

[12]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7）桂10民終20號。

[13] 李虎、邵佳權：《論城市公用事業管理法律關系》，載《法學研究》2011年第15期，第181頁。

[14]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6）川0683民初531號。

[15]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04）滬二中民四（商）終字第146號。

[16]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5）攀東民初字第1903號。2017年修訂的《四川省燃氣管理條例》已經刪除滯納金內容。

[17]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5）肥西民二初字第00114號。

[18]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分別為：（2016）浙0402民初233號、（2015）中一法張民二初字第332號、（2016）川0683民初531號、（2016）贛0313民初745號。

[19]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6）渝05民終2125號。

[20]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2）永法民初字第05466號。

[21]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4）一中民終字第03846號。

[22]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4）讓民初字第1122號。

[23]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7）魯0782民初708號。

[24]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7）蘇03民終1641號。

[25]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3）中民二初字第494號。

[26]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5）穗天法民二初字第664號。

[27]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7）云0402民初2132號。

[28] 參見中國裁判文書網，案號：（2016）川1723民初394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