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未告知售前檢查處理信息且售前檢查處理不當的法律責任

——何某訴重慶百事達豐田汽車銷售服務有限公司買賣合同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8）渝01民終584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買賣合同糾紛

3.當事人

原告（被上訴人）：何某

被告（上訴人）：重慶百事達豐田汽車銷售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百事達公司）

【基本案情】

2016年12月21日，何某與百事達公司簽訂《新車定購單》，約定何某訂購皇冠車輛一臺，車輛價格266800元。百事達公司向何某開具機動車銷售統一發票并交付涉案車輛。后何某辦理了涉案車輛的付款手續并繳納了保險費、車輛購置稅。2017年1月3日，何某委托案外人黃某辦理涉案車輛機動車注冊登記手續，但未辦理成功，涉案車輛至一審庭審辯論終結前未辦理機動車注冊登記手續。生產廠家的《PDS交車前服務手冊》載明了PDS（交車前服務）的相關信息。

2017年1月9日，何某委托鑒定機構鑒定，結論是所購車輛后行李箱蓋有拆卸痕跡，原車機械鑰匙無法開啟后行李箱蓋鎖。案外人張某所購車輛與何某所購車輛系同款同型同顏色，發票載明購買價格與何某購車價一致。

關于涉案車輛的行李箱蓋有過拆卸痕跡且機械鎖不能代開行李箱蓋，何某稱涉案車輛發生過事故且百事達公司未告知車輛有過拆卸行為，故其銷售行為構成欺詐；百事達公司稱此事屬于其售前檢查操作失誤所致，其不存在欺詐的故意。

【案件焦點】

1.百事達銷售公司在銷售涉案車輛過程中是否存在欺詐行為并應承擔購車價款三倍的懲罰性賠償責任；2.百事達銷售公司是否應退還貨款并賠償因購車產生的相關損失。

【法院裁判要旨】

重慶市江北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首先，百事達公司在銷售時未告知何某涉案車輛曾拆卸并更換行李箱蓋的事實。其次，何某未辦理車輛登記手續的原因系后備廂缺失車輛識別代號。最后，百事達公司作為專業公司，其關于工作失誤的辯稱難以讓人采信。故法院最終認定百事達銷售公司的銷售行為構成欺詐，支持何某“撤銷合同，百事達公司退還何某購車款以及賠償相應損失，并承擔三倍賠償責任”的訴訟請求。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四條、第五十八條、第一百一十三條第二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二條、第八條第一款、第九條、第五十五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仲裁法》第二十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二款、第一百四十二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原告何某與被告百事達公司于2016年12月21日簽訂的《新車定購單》；

二、被告百事達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返還原告何某購車款266800元；

三、被告百事達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原告何某車輛購置稅22803元、保險費7913.21元、鑒定費700元；

四、被告百事達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原告何某購車款800400元；

五、駁回原告何某的其他訴訟請求。

百事達公司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

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現有證據不能證明百事達公司為獲利而故意將兩車后備廂蓋進行互換。雖然百事達公司在PDS檢測調試中存在過失，但對售出車輛因此存在瑕疵并不知情，沒有制造假象或者隱瞞真實情況的故意。同時，百事達公司對涉案車輛進行PDS檢測，應按照生產廠家要求，向何某告知檢測清單所涉及相應調校內容，其未進行告知，客觀上侵犯了何某對購買車輛真實情況的知情權，但PDS檢測中對后備廂蓋縫隙、錯位進行拆卸調校的操作本身不足以影響涉案汽車質量及其綜合性能，不會讓消費者陷入錯誤認識而作出錯誤意思表示。故百事達公司雖未履行涉案車輛PDS檢測情況的告知義務，但其行為并不構成消費欺詐，故何某請求百事達公司承擔購車價款三倍的懲罰性賠償責任缺乏相應事實依據。但因百事達公司的過錯，造成涉案車輛因后備廂蓋被換裝而缺失車輛識別代號，致使涉案車輛未能辦理登記，無法上路行駛，無法實現車輛基本使用性能從而滿足何某購車目的，此系因百事達公司的過錯導致存在質量問題，應承擔相應責任。法院依據新查證的事實，對一審判決予以改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二條、第八條第一款、第四十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產品質量法》第四十條第一款第一項，《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若干問題的意見（試行）》第六十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二款、第一百四十二條、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二項之規定，判決：

一、撤銷重慶市江北區人民法院（2017）渝0105民初3266號民事判決。

二、百事達公司在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返還何某購車款266800元。

三、百事達公司在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何某車輛購置稅22803元、保險費7913.21元、鑒定費700元。

四、何某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將其購買的皇冠車輛退還給百事達公司。

五、駁回何某的其他訴訟請求。

【法官后語】

本案處理難點主要在于對“汽車銷售者未向消費者告知售前檢查處理信息且售前檢查處理不當”行為性質的理解。

售前檢查系汽車行業對乘用新車售前檢查的通稱，指的是汽車供應商要求其授權銷售者在將新車交付給購車者前，對新車進行全面檢查和矯正的一項必經檢測程序。因現行法律沒有對售前檢查作出具體規定，當消費者發現所購汽車有修理痕跡而主張汽車銷售者構成欺詐要求賠償時，汽車銷售者通常抗辯該痕跡是售前檢查處理痕跡，且抗辯售前檢查是汽車行業向消費者交付新車前的行業慣例。針對汽車銷售者的抗辯，法院面臨認定售前檢查是否是行業慣例的難題。本案根據汽車行業協會的《乘用車新車售前檢查服務指引（試行）》的規定，明確汽車銷售者在向消費者交付新車前進行售前檢查是長期通行做法；同時認為售前檢查程序平等保護了消費者與經營者利益，其目的是給消費者提供更好的服務，其結果是使交付的車輛達到原廠出廠檢驗標準，故該程序不違背公序良俗。因此，最終生效判決認定售前檢查是汽車行業通行的行業慣例。

但對“銷售者未向消費者告知售前檢查處理信息且售前檢查處理不當”行為的定性，是本案一、二審不一致的主要分歧點，涉及認定該行為是合法行為、欺詐行為或侵犯消費者知情權行為。銷售者所應提供的汽車信息應從一般消費者認知能力和消費心理出發，以相關信息是否足以影響到一般消費者的消費選擇為判斷依據。本案百事達公司按照售前檢查這一行業慣例對消費者所購汽車進行了修復或者拆卸行為，但其未告知消費者售前檢查處理結果以及查詢途徑。百事通公司的前述行為雖然主觀上沒有實施欺詐行為的故意，但因該售前檢查處理涉及拆卸等影響消費者消費選擇信息，其未告知行為客觀上侵犯了消費者對所購汽車真實情況的知情權。同時百事達公司在售前檢查過程中，因百事達公司的過錯，造成涉案車輛因后備廂蓋被換裝，從而導致原車機械鑰匙不能開啟后備廂門以及后備廂門缺失車輛識別代號，致使涉案車輛未能辦理登記，無法上路行駛，無法實現車輛基本使用性能從而滿足消費者購車目的，此系因百事達公司的過錯導致存在質量問題，應向消費者承擔退貨責任并賠償相應損失。

銷售者向消費者交付新車前進行售前檢查是一種行業慣例，該種行業慣例應得到尊重。但銷售者進行售前檢查發現問題時，應將其對汽車局部的修復或拆卸行為等影響消費者消費選擇的信息告知消費者，否則將侵犯消費者知情權而承擔相應責任；同時汽車銷售者因售前檢查問題處理不當造成車輛質量問題應向消費者承擔相應責任。這種裁判思路最終實現了尊重汽車行業慣例促進汽車行業繁榮發展與保護消費者合法權益之間的平衡。

編寫人：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李立新 王美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