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法學沉思錄:14個法學流派撮要
- 何勤華主編
- 2336字
- 2022-07-28 11:41:01
二、法社會學派的演變
按照美國有些法社會學家的說法,法社會學的發展已經歷了兩個階段,目前正處于第三個階段。
(一)法社會學產生時期
20世紀初至30年代是法社會學形成并迅速發展的階段,那時候,龐德、坎特諾維茨、埃利希、狄驥等人到處呼吁把社會學的方法引入法理學,建立法社會學。他們忙于制定法社會學的行動綱領,并為理解法律與社會提供理論基礎。[9]
1911年,龐德發表了《社會學法學的范圍和目的》,提出了社會學法學的綱領。當年,坎特諾維茨在法蘭克福社會學家大會上發表題為《法理學和社會學》的報告,稱法理學是關于價值的科學,社會學是關于事實的科學,指出沒有社會學的法理學是空洞的,沒有法理學的社會學是盲目的,并因此號召把法理學和社會學結合起來。1913年,埃利希出版了《法社會學的基本原理》。該書雖對有關法社會學的論述并不系統和完備,但其提出的“活法論”、法學研究的重點應該是探討法律規則的現實社會基礎、范圍和意義的主張,以及書名本身,促進了法社會學熱的生成。同一時期,法國的狄驥宣布自己是實證主義的信徒,其學說屬于法社會學,主張法學家的視野必須越過分析法學的界限,以研究構成法律制度客觀基礎的社會連帶關系為中心。
(二)法社會學的曲折發展
20世紀30年代到60年代,法社會學的發展經歷了一段彎路,即一度走向極端并趨于衰落。
在剛剛進入20世紀30年代時,法社會學的發展勢頭并未減弱,而是在原來已有初步發展的基礎上又有新的前進。[10]突出的表現就在于,法學家與社會學家的研究相互配合,運用社會學方法和技術共同研究相關的法律問題。通常先由法學家提出研究的領域或課題,而后社會學家參與研究并取得一些實證的研究結果。在美國,很多學校熱衷于設立由法學和社會學專門人員共同參加的研究機構和項目。或者,他們會聘請社會學家開展法社會學研究,與此同時,也聘請既有法學又有社會學知識的人擔任法學教授。上述發展趨勢表明,法社會學正沿著正統的方向發展。
但是,在這一發展過程中,法社會學開始出現一種不良的傾向,逐漸由正統走向極端。從總體上看,這一時期的法社會學受心理學行為主義影響較大,過分強調對法官的心理分析;又過分依賴問卷、資料統計、行為調查等社會學技術;課題過多地集中在具體法律問題上,忽視了對法律基本問題的研究;有些學者甚至把法社會學庸俗化為統計和整理資料。[11]而這一發展傾向的出現,主要是由于美國法律現實主義的興起。
美國現實主義是法社會學運動中的極端派。這一極端派別興起于20世紀30年代,并一度在美國法學界占據支配地位,其影響遠至西歐和北美各國。嚴格地說,美國現實主義法學尚不是一個成形的法律派別,而只是一種法哲學傾向,其特征是:強調“行動中的法”;強調法和社會的不斷變化;強調必須把法的“實然”與“應然”分開;強調用更切實可行的范疇來代替現代法學家的一般推論和概念。[12]上述現實主義的思潮對正統法社會學產生了極大的沖擊,對具體問題和技術的關注使抽象的法學理論研究趨于停滯,從而使法社會學的發展喪失了基本理論的支撐而處于低潮。
(三)法社會學的成熟發展
法社會學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走向平穩發展,并由此日趨成熟與繁榮,體現出如下特點。
首先,法社會學的發展繼續排除極端走向正統。法社會學在克服了法律現實主義對正統的背叛后,又于20世紀60年代戰勝了以布萊克為代表的“純粹法社會學”對正統法社會學的反叛。正統法社會學強調法社會學既是理性法社會學又是實踐法社會學,法學研究要聯系法律實踐,為立法、執法和司法服務,強調研究法律的實際社會作用和效果,發現法律的實際作用和預期作用之間的距離,以便提出改革和改善法律的方案。[13]而布萊克則極力反對上述主張,他認為傳統法社會學存在三個嚴重缺陷,即混淆了科學與政策、現實與理想、科學與價值,呼吁建立一個價值無涉、不診斷現實的“純粹的法社會學”。這一主張遭到以塞爾茨尼克為代表的“伯克利學派”的堅決反對,他們主張法社會學應回到傳統的發展軌道上來,法社會學應當是“法理社會學”,必須精于法理學,必須認真看待法律理想,必須對政策有彌補價值,必須結合法理學分析政策。上述論戰以“伯克利學派”的勝利而告終,從而使法社會學避免了再次走入歧途的危險,重新確立了傳統法社會學的正統地位。
其次,法社會學研究方法得到完善,實現了經驗性研究與理論分析的統一。早期法社會學家的任務在于構建法社會學的理論體系,充分論證其存在的必要性,因而,他們將更多的精力投入了理論的研究而很少涉及現實經驗的分析。而20世紀30年代至50年代的法社會學研究,由于大批社會學家的加入,對問題的經驗性研究幾乎取代了理論研究,并走向了極端。但是,隨著法社會學運動的穩定和發展,到20世紀60年代偏重于經驗的方法得到控制和克服,出現了理論分析和經驗性研究相統一的良好狀態。學者們運用社會學技術收集、整理、分析有關資料的同時,更加注重法的基本理論研究,例如法的作用、法治、正義、事實與價值的關系、法律秩序與其他秩序的關系、法律理想、法律價值、法社會化、法與社會異化和社會進化、法與人、法與當代社會問題等。[14]
最后,法社會學研究已形成世界規模。[15]這個時期,法社會學研究在范圍廣泛的國家和地區得到開展。除美國、德國、法國和奧地利,以及北歐一些法社會學發源地或開展較早的國家外,其他一些西方國家也陸續開展起法社會學研究。其中以英國、加拿大、日本和澳大利亞進步較快。例如,《英國法與社會雜志》的創辦與科特威爾的專著《法社會學導論》的出版,標志著英國法社會學的成熟。而日本學術界則將歐美法社會學的原理與日本自己的社會實際相結合,最終演化出了具有自己特色的當代日本法社會學的理論體系,并推出了一大批成果。[16]而這一時期創刊的法社會學國際刊物《國際法社會學雜志》則標志著法社會學已成為世界性的科學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