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移就性同現和假性同現
形名同現除了兩種一般的語義關系(屬性與屬性擁有者、屬性與屬性的方面)以外,還有其他一些特殊的語義關系。
下列例子體現了形名之間一種特殊的關系:
那一雙憂郁、火辣的眼睛(《人民文學》1985.3,P86)
胡子拉碴的四方臉上,顯出溫和而又寬厚的笑容。(《當代》1984.4,P5)
伊汝有點后悔他這次魯莽的旅行了。(李國文《月食》)
(以上為定中結構)
羅立正的眼光更真摯感人了。(《重放的鮮花》)
那聲音顫抖而嘶啞,纖弱而蒼老。(《人民文學》1985.3,P88)
定額保守,不就等于說工程局領導保守么?(《重放的鮮花》)
(以上為主謂結構)
上述帶下劃線的形名之間,沒有屬性與屬性擁有者的關系。在第一例中,“眼睛”是“火辣”的屬性擁有者,卻不是“憂郁”的屬性擁有者,“憂郁”應當屬于長這雙眼睛的人而不是眼睛本身。“旅行”也無所謂“魯莽”,“魯莽”的是旅行的人。這些同現的名詞雖不是屬性的擁有者,但都是屬性的外在體現者,正是通過眼睛才體現了長眼睛的人憂郁,通過定額才看出了制定定額的“工程局領導保守”。這是一種移就性的同現,但仍有事理和邏輯上的某種必然聯系;而真正修辭上的移就格,則不需要這種聯系,如“快樂的綠林翠木”(引自陳望道《修辭學發凡》(1932))、“大炮噴射出憤怒的火焰”。
下面是另一種同現的類型:
一件悲傷的事情、一個快樂的消息、滿意的答復、煩惱的喜事(電影片名)
這類同現在句法上的一大特點是通常不能變換成主謂結構,如不說“事情很悲傷”“這個消息很快樂”。
從詞所屬的小類看,這里的形容詞都是描寫心理狀態的,名詞則是表示事情、信息一類的抽象名詞。
從語義關系看,名詞顯然不是屬性擁有者,而是屬性的導致因素,真正的屬性擁有者應是表示人的名詞。不難發現,上述做定語的形容詞前都可以加上一個表示人的名詞(常見的是泛指的“人”),再在它前面用上一個“使”類動詞來標明屬性、屬性擁有者和屬性導致因素的關系,加上后整個結構意義不變,如:
令人悲傷的事情(=悲傷的事情)、讓人快樂的消息(=快樂的消息)
這樣一來,定中結構也能變換成主謂結構了:
事情令人悲傷、這個消息讓人快樂
由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悲傷的事情”這類同現是“令人悲傷的事情”這種同現在表層結構的簡化形式,深層結構中與形容詞同現的指人名詞被省去了,這種名詞與形容詞發生隱性同現,并且可以變成顯性。在表層結構中,形容詞則與一個并不直接相關的名詞同現,這種僅存在于表層的同現可以看作一種假性同現。假性同現超出了一般的同現選擇限制,但仍然是有條件的,這里的這類同現就要求:(一)名詞、形容詞應當分別屬于上述小類;(二)有屬性與屬性導致因素的關系;(三)不能有主謂結構。第三點有一些例外,如“沉痛的教訓→教訓很沉痛”。
下面也是一種假性同現的類型:
快樂的時刻|三年困難時期|何況那是一個寒冷的夜晚(《人民文學》1986.4,P6)|過去曾經有那么幾年艱苦的光陰(《當代》1984.4,P185)|愉快的場合|終于離開了那痛苦的地方|歡樂的景象
這類同現一般也只有定中結構,如不能說“這時刻很歡樂”“這場合很愉快”。不過,這條限制不如前一類假性同現普遍,有時也說“這夜晚很寒冷”。
用在本類中的形容詞沒有什么特殊的限制,名詞則都是表示時間、空間、情景(也是一種廣義的空間)的。這些名詞顯然也不是屬性擁有者,而是屬性存在的時空背景。這些形容詞的屬性擁有者也處在隱性同現中,可以根據上下文補出,如“快樂的時刻”可能是“大家快樂的時刻”或“小張快樂的時刻”。補出后,屬性擁有者和形容詞就可以移到后面去,原來的名詞中心語則做全句的修飾語(或看作話題主語),如“這時刻大家很快樂”“這三年時間國家經濟人民生活都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