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萌芽時期

萌芽時期是指何炳松自幼到1922年執掌浙江第一師范學校之前這段時期。

何炳松在1903年考中秀才之前，幾乎全承家學庭訓，學習的內容主要是《四書》《五經》，而某些經書同時具有史書的性質，它們是何炳松最早接觸的歷史。然而何炳松真正開始學習歷史是在1903年進入金華府中學堂之后。何炳松在這些早期學習中形成了對歷史教育的最初認識。1912年何炳松從浙江高等學堂畢業后即前往美國留學，先后進入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威斯康星大學、普林斯頓大學等名校就讀，學習了史學、經濟學、政治學、哲學及美國政治制度和教育制度等多種知識，其中包括當時美國流行的“新史學”思想。何炳松所學的這些知識在不同程度上為其后來歷史教育思想的形成做了準備。1916年何炳松回國后積極投身于教育實踐。在浙江省視學任內，曾赴新昌、天臺等地視察，對主管教育者的態度、能力、經驗、學校數量、教職員和學生人數，教職員質量、學生課外活動等都有考察。1917年9月至1922年9月，何炳松在北高師、北大任教，教授過西洋史、西洋文明史、中古歐洲史、近世歐洲史、萬國地理、萬國史、歷史研究法等多門課程。在這些實踐中何炳松積累了豐富的教育教學經驗。與此同時，何炳松還以自己留美的學術優勢進行了大量的教育理論和史學理論的譯介工作。

1919年夏，何炳松著成《美國學制述略》，該文詳述了美國大中小學及幼兒園的課程設置、教科書等情況。1920年12月何炳松將美國艾略特的《美國大學教授法》翻譯發表，該文介紹了美國近五十年大學教學法之變化：“背誦法已少見，講演法已減少，實驗法盛極一時”，這種變化的結果為“師生交際之機會增加，教員感化學生之能力日大”。這些有關美國教育的介紹，不但對何炳松歷史教育思想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還為當時人們研究歷史教育提供了思路。在何炳松這些譯介活動中，最有影響的是翻譯魯賓遜的《新史學》。譯完之后，何炳松還根據自己的理解寫了一篇長長的《新史學導言》，對《新史學》的內容進行了扼要介紹。通過對《新史學》的翻譯和《新史學導言》的撰寫，何炳松將新史學思想進一步消化和吸收。

在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的相互推動下，何炳松歷史教育思想終于露出了萌芽。該時期何炳松的歷史教育思想主要有：

第一，對于歷史教育的目的，初步認識到歷史教育的目的為“明白現狀”。1920年6月何炳松在《史地叢刊》發刊詞中表明了該刊的宗旨：“是故研究歷史者，當應推求過去進化陳跡，以謀現在而測將來”；39 研究的目的在于“謀現在”和“測將來”。1922年7月中華教育改進社第一屆年會在濟南開幕，何炳松任歷史教學組書記，何炳松在會上提出了一個議案，該議案指出“編輯或講授歷史應以說明歷史社會狀況之進化，使學生明白現代狀況如何而來為標準”。40 這實際上指出了歷史教育的目的在于讓學生明白社會現狀的由來。

第二，在歷史教學方面，他集中對中小學生史學研究法進行了探討。何炳松在《教育叢刊》上發表《西洋中小學中的史學研究法》一文。這是何炳松發表的第一篇歷史教育論文。該文主要從歷史自身的可疑性出發，要求歷史教育應教會學生研究歷史的方法，讓學生具備一定的歷史研究能力。他指出：歷史教科書中的歷史事實未必都正確可靠，而教員卻不加辨析地當作真理傳授給學生。“有許多教科書中的事實，往往不加深究，就當作固定可靠了”。“鑒于學校中情形是特別的，所以對于歷史的武斷，好像有必要的地方。”“保存歷史最高尚的目的，往往將有爭論余地的事實淘汰使盡。”41 何炳松認為這樣教授歷史，會給學生一個“永久結果”，讓學生“養成了輕信的習慣，就一生沒有辨別是非的能力”。因此，何炳松提出學校“應該使學生知道什么是歷史，同教他們如何去研究歷史”42。

第三，在教材方面，只是針對北大“減發講義案”發表了一點自己的看法。他認為歷史教學中可以減發講義，但鑒于“西洋文明史”的無適當教材，仍需編印講義，主張以類別體來編“西洋文明史”大綱，“如是，則學生于西洋文明史一端可得經緯縱橫之觀矣”43。這一觀點中透露出了何炳松對歷史教材如何編撰的朦朧意識。“經緯縱橫”實際上就是注重人類歷史的縱向演變和歷史各個方面的橫向聯系。何炳松后來編撰歷史教科書的指導思想乃脫胎于此。

第四，關于歷史的課時安排。對此，何炳松還沒有直接的論述。但從何炳松附議朱希祖提出的《改良中學校歷史地理教法議案》中可見他的某種思想傾向，議案中提到“本國外國歷史時間分配，均宜以上古、中古、近古史占二分之一，近世現代史占二分之一”44。該課程的時間安排明顯偏重于近現代史，“偏重近現代史”這一點與何炳松后來主張歷史教科書的內容選擇上應“詳近略遠”有共通之處。

由此可見，這一時期何炳松在歷史教育方面已經提出了一些可貴的觀點，為其歷史教育思想的進一步發展提供了基礎。但總的來說，該時期的何炳松歷史教育思想較為零散，尚未形成體系。除了對學生研究歷史的方法有較為詳細的論述之外，何炳松對歷史教育的目的、歷史教材、歷史課程等都只是發表了一些經驗式的看法或心得式的觀點，缺乏深入探討，在歷史教育其他方面則幾乎沒有論及。因此，該時期的何炳松歷史教育思想應該定位于為萌芽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