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美國稅務實用指南》是我根據從業二十年的經驗及深入體察,對美國一百多年來演繹的稅務法規和申報系統加以概括和深入淺出的分析介紹,以便于中國讀者參考及應用。
美國的稅務系統主要涵蓋了個人稅(1040及1040NR表)、公司稅(1120、1120S及1065表)、房地產稅(由各州、市管轄)、遺產信托稅(1041表)、遺產贈與稅(706及709表)、非營利組織豁免稅(990表),以上這一系列稅種除非營利組織豁免稅外,赴美的投資移民或非移民均會涉及,留學生、訪問學者、企業高管更不可避免。
有別于中國以流轉稅(增值營業稅)為主體的稅制模式,美國已進化為所得稅(直接稅)為主體,個人所得稅占聯邦稅收的比例(2015年為45.36%),相當于中國增值稅(2015年為28%)與營業稅(2015年為17.5%)的總和。美國現有人口近三億一千萬,約一億五千萬個報稅個人或家庭,按年收入劃分為三個階層或群體。首先是占報稅人口3%的富裕階層,其年收入為20萬(單身)或25萬(夫妻合報)美元以上,其次是年收入5萬左右至20萬(單身)或25萬(夫妻合報)美元的中產階層,約占總人口家庭的50%,剩下的47%為年收入5萬美元以下(各州會有差異)有資格享受政府補助及退稅的低收入家庭。2015年美國個人平均稅率為18.64%,社安保險稅15.3%(W-2的雇主承擔一半),州市稅4%至7%, 因此個人總稅率約40%,但政府為低收入及中產階層每年提供的低收入所得退稅(Earned Income Tax Credit,2015年約665億美元)、兒童抵退稅(Child Tax Credit,2015年約584億美元)、美國機會教育抵退稅(American Opportunity Credit,簡稱AOTC,2015年約178億美元)、健保保費退稅(Premium Tax Credit,2015年約88億美元)加起來約占聯邦個人稅(2015年14,742億美元)的10.2%,因此美國的個人平均稅率經抵退稅沖銷之后實際只有16.78%。
奧巴馬總統任內(2008~2016),美國的個人稅率從先前最高階35%上調至39.6%,征用范圍為全年上稅收入40萬(單身或戶主)或45萬(夫妻合報)美元的家庭(約占全美0.8%),附加以3.8%的“投資收益稅”(Additional Investment Income Tax),因此全美最富裕階層的聯邦稅率已達43.4%。“投資收益稅”(3.8%)的起征點為年收入20萬(單身)至22.5萬(戶主)或25萬(夫妻合報)美元的家庭,約占全美人口的3%,但他(她)們在聯邦個人稅中所承擔的比重卻高達55%(25萬美元以上的家庭負稅比51.6%),美國10%的最高收入者(約15萬美元)承擔了個人所得稅的60%,年薪(或投資收入)10萬美元以上的家庭(占總人口的18%)則承擔了個人所得稅的80%。
隨著代表共和黨的特朗普于2017年入主白宮,奧巴馬8年來貫徹的“劫富濟貧”施政方針將得到“糾正”,代之以共和黨傳統如小布什執政時(2000~2008)的低稅率以刺激經濟。概括特朗普的稅改方案如下:-
1. 個人稅率仍保留之前的7階(10%~15%~25%~28%~33% ~35%~39.6%),但分別調降為10%~12%~22%~24%~32%~35%~37%。
2. 調升遺產稅的豁免額至單身1100萬美元、夫妻2200萬美元。
3. 逐項扣減保留慈善捐贈,州及地方所得稅、銷售稅、房地產稅的總和最多只能扣減1萬美元,可扣減利息的房貸金額從原有的100萬美元降至75萬美元。
4.保留個人“替代最低稅”(Alternative Minimum Tax,簡稱AMT),稅率為26%~28%,但豁免額提高“溢出”(Phase out)上限為單身50萬美元、夫妻100萬美元。
5. 稅收減免額個人增加至1.2萬美元,夫妻合報增加至2.4萬美元,但取消人頭豁免(Exemption)。
6. 兒童抵退稅金額最高增至2000美元,申請人年收入不得超過單身20萬美元、夫妻合報40萬美元。
公司稅率的調整主要包括:
1. 公司稅率從目前的35%降為21%。
2. 對于海外匯回美國的利潤,對現金和現金等價物等流動性資產征稅15.5%,對工廠和設備等非流動性資產征稅8%,分八年繳納。
3. 取消公司的替代最低稅(AMT)。
特朗普的稅收方案將使“3%”高收入群體及大公司受益,但2018至2025將導致聯邦國債增加1.5兆(萬億)元。
由于參眾兩院仍在共和黨的掌控之下,特朗普的減稅方案通過可能性提高,但參眾兩院的配合程度還要看特朗普與兩黨的互動與磨合,估計遵循小布什減稅模式的可能性大,像遺產稅徹底鏟除可能只是特朗普的一己之愿。
作為特朗普減稅方案的對照,我們也概括一下代表民主黨的希拉里稅改方案。
1. 對家庭年收入500萬美元以上的“超富”群體增列“極富”個人所得稅率43.6%(加征4%的極富附加稅),如果再加上3.8%的投資附加稅,他(她)們的稅率將達到47.4%。
2. 對家庭年收入100萬美元及以上的家庭征收30%的資本利得(Capital Gain)“替代最低稅”(AMT),以“股神”巴菲特早先提出的“巴菲特規則”(Buffett Rule)正式命名。
3. 對家庭年收入40萬(單身)、42.5萬(戶主)或45萬(夫妻合報)美元以上的“1%”富裕群體,不再推行以一年劃分長短期資本利得稅(Capital Gains Tax),而是擴展為6個時間點,當年買賣或持有不足兩年稅率為43.4%(個人所得稅率39.6%加上凈投資收益附加稅3.8%),滿兩年后稅率降為39.8%,滿三年后降為35.8%,滿四年后降為31.8%,滿五年后降為27.8%,滿六年后可降為23.8%。
4. 下調遺產稅豁免額至350萬美元(夫妻700萬美元)且不受通脹調整,同時將遺產稅最高稅率由目前40%上調至65%(創1981年以來歷年之最),向遺產值在1,000萬至5,000萬美元的富人征收50%、5,000萬至5億美元征收55%的遺產稅,若繼承價值超過5億美元(夫妻繼承超過10億美元)遺產則需繳納最高65%的遺產稅,據聯邦預算問責委員會(Committee for a Responsible Federal Budget)估算,此舉可在未來十年增收2,600億美元稅款。
5. 鉗制富人(包括中上階層)適用的減稅項目,凡稅率高于28%的個人或家庭(2016年,單身收入91,150美元,戶主收入130,150美元或夫妻合報收入151,900美元),其“逐項扣減”(Itemized Deductions)將開始受到限制,此舉于十年期間(2016~2025)可為國庫增收3100億美元,受影響的階層將擴展到全美收入最高的20%個人或家庭。
6. 對年收入200萬美元以上的個人或家庭(占全美0.1%),限制同類資產置換(Like-Kind Exchange,俗稱1031條款)以達到延稅目的,對享有稅收延遲或免稅的退休賬戶設立“封頂”值(100萬美元)。
希拉里的稅務主張有利于政府在未來十年增加1.4萬億美元(聯邦政府收入增加4%)稅收,絕大部分的增稅由全美1%最高收入者承擔。
公司稅改方面,希拉里亦意欲收緊對華爾街的監管,要求大型金融機構向財政部繳交“風險費”(Financial Risk Fee),費用標準取決于金融機構依賴多少不穩定的短期資金來運轉,新增對投資公司“高頻率交易”(High-Frequency Trading)的稅收。為防止跨國大公司以稅務倒置紛紛“出走”海外以逃避較高的美國稅,希拉里提出向跨國公司囤積海外的利潤征繳“退出稅”(Exit Tax)。美國公司與個人稅占聯邦收入中的比重,近年來有此消彼長之勢,2015年公司稅所占比重僅為10.68%(約3,471億美元),但美國307家企業在海外囤積的利潤已超過2.5萬億美元(僅蘋果便超過2,000億美元),迫使奧巴馬及希拉里對“稅負倒置”宣戰。
美國的公司稅率現分為八階,年利潤5萬美元以下為15%,最高39%(10萬至33.5萬美元),然后呈拋物線型下滑,平均稅率為35%。美國公司的平均稅率相對較高,但僅針對“C”(Corporation 或 Incorporation)公司,而一般的有限責任公司(Limited Liability Company,簡稱LLC)還包括“S”(Small Corporation,簡稱小公司)和“P”(Partnership,簡稱合伙人),小公司與合伙人都免繳聯邦公司稅,公司的盈利或虧損由K-1“轉嫁”(Pass Through)到股東或合伙人。小公司與合伙人占全部公司的81%(LLC中的第四種形式Sole——個體小公司納入個人稅中討論),他們的公司稅轉換為個人稅的形式出現,這也是公司稅率雖高,但所占聯邦收入百分比逐年降低的原因。
至于在中國流轉稅中占主要成分的增值稅與營業消費稅及社會保險稅,分別為美國公司稅中的銷售稅及工資稅,與上述公司收入稅有所不同的,是銷售稅及工資稅一般采取季報,但收入稅采取年報。
反觀中國,近年來房地產價格持續升高,房價“泡沫”破裂風險及人民幣貶值帶來雙重壓力,中產及富裕階層紛紛加入EB-5投資移民行列,但也有越來越多的遠見卓識者,把子女送到美國接受較好的高等教育,并在美國投資置產,但他(她)們并不打算移民,子女學成后仍希望他(她)們返回中國服務。不管移民還是非移民,由于他(她)們在中國累積的資產規模,受到美國“肥咖”(FATCA)條款的約束以及美國國稅局的嚴密監視,一旦踏入美國的地界,便要謹防稅務“陷阱”。舉例來說,吳小姐于2016年在紐約曼哈頓投資500萬美元買了兩套全新公寓,由于她的非移民身份,她的遺產稅豁免額只有6萬美元,如果日后賣掉,還要繳資本利得稅,如果把錢匯回中國,還要加征30%的“外國收入稅”(Foreign Earnings Tax),凡此種種,都要求吳小姐在美國置產投資前,有完整的遺產信托規劃。
無可否認,美國稅務體系經歷了一百年來的不斷發展完善,從調控方式、征管模式到征管手段和方法,都為中國的稅務改革提供了經驗,但同時也應該看到,美國的稅務體系還有許多弊病和缺陷,如最初設計的針對富人的“替代最低稅”現在轉嫁于中產階級, 暴露了美國稅務體系積重難返、“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弱點,應為中國所借鑒。我希望通過對中美稅務體系的比較,為中國的稅改添磚加瓦與“建言”。
感謝我的摯友, 原江蘇文藝出版社、總編輯蔡玉洗為推動本書出版所作出的巨大努力, 同時感謝我辦公室陳殷櫻與胡寧寧助理為編輯本書所作出的杰出貢獻。
楊心傳
2017年2月4日于紐約
2018年1月19日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