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聲的北方:清代夏峰北學研究
- 王堅
- 6415字
- 2022-07-22 16:17:47
三、清代江南考據學派的產生及局限性
正如上文所論,由于清代制度設計及有偏向調控極度強化進而僵化使得到乾嘉時代儒生們不得不面臨轉向 100 。這種壓力對明代以來“才甲天下”的江南士人而言尤為猛烈??梢哉f,明至清前期,是江南士人科舉和仕途全盛的時代,單就科舉而言,1605—1644年,江蘇、浙江、安徽進士數量分別達619、575、188,其中,江浙兩省與其他省份的差距達到明清時代最大值,就是到清代順康雍時代,江南在科場和官場上也是獨領風騷。而到乾嘉時代,一面是科舉難度陡增,一面是科舉成功后“銓選擁擠”而導致的進一步晉升無望,再加上本來就處于高位運行的士人規模日益膨脹,在這種情況中,愈來愈多的江南士人在生活壓力之下面臨著人生的轉向。
應該說,清代中期江南的獨特經濟人文環境也為這種轉向提供了舞臺。首先是經濟的發展。具體來說:(1)工商業的發達及城市化率的發展。一方面,與雖極富庶繁華,但工商業依附于掌權者而非生產性消費的“開封型城市”不同,因工商業面向全國而具有“清新、活潑、開朗氣息”的“蘇杭型城市” 101在明中葉的江南開始崛起,到清中葉進入全盛時期。比如蘇州,“到了清代中期,城市工業在蘇州地區經濟中已經居于主導地位,在此意義上可以說蘇州已經成為一個工業城市” 102。另一方面,“新興工商業市鎮型城市”也不斷崛起。雖然清代江南市鎮可以區分為“嘉興類型”和“鄞縣類型” 103,但在市鎮居民的“非農業化”水平方面,在清代江南占主導地位的是人口的非農業化程度很高的“嘉興類型”,即大部分人口不從事農業勞動。(2)以江南為中心的東亞貿易圈的發展?!懊髑鍟r期東亞地區國際貿易的發展,導致了一個以中國為中心的東亞貿易圈的形成。而在這個貿易圈中,江南也處于中心地位。由于這種地位,在包括中國在內的東亞地區的地區勞動分工與專業化的發展中,江南逐漸成為附加值高的輕工業產品的生產中心?!?span id="xelggvb" class="super">104
其次是人口的膨脹。在1850年以前的幾百年中,江南一直是中國乃至世界人口最為稠密的地區。具體而言,在乾隆四十一年(1776)、嘉慶二十五年(1820)、1953年,江蘇人口分別達3243.6萬、3943.5萬、4129.3萬,安徽人口分別達2585.7萬、3206.8萬、3058.8萬,浙江人口分別達2236.5萬、2733.5萬、2282.5萬,其中,浙江和安徽在1820年的人口總量超過1953年。在清代全國人口密度最高(超過每平方公里500人)的11個府和直隸州中,有6個在江南,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分別為:蘇州(1073人)、嘉興(719人)、松江(626人)、太倉(537人)、鎮江(523人)、杭州(506人) 105。正是如此,從晚明開始,就不斷有江南士人感覺到中國,特別是江南人口過多的問題。在晚明和清代中期,江南士人董其昌(1555—1636)、徐光啟(1562—1633)、馮夢龍(1574—1633)、任啟運(1670—1744)、洪亮吉(1746—1809)、汪士鐸(1802—1889)等人不斷認識到人口膨脹的嚴重性。
經濟發展和人口膨脹的同時,江南教育普及。江南本來就是明清中國教育最昌盛的地區。到清代,不但是科舉教育,就是民間的社學、義學也遍布江南八府一州?!暗搅饲宕衅?,一般農家子弟入學讀書,已不是罕見現象?!?106也正是如此,江南在清代中期形成當時中國規模最大的“蘇—杭”人才帶。以無錫、平湖、常熟、嘉善為例,每縣生員名額多在數百人。但事實上接受精英教育的人數,卻遠遠超過此數。早在康熙時潘耒就說:“異時生員無定額,大縣考取或至數十人,自定為十五名,而士子已苦數窄。近年復減之又減僅止四名,南方大縣,挾冊操觚之士少者不下千人,而三歲之中兩次考取僅得八人,視鄉會中式更難十倍,人絕進取之望,率改業而為他。”107康熙時常熟縣“子弟率教之誦讀,弗縱之遨于外,每有司較童子試,輒及千人” 108。而同時的仁和縣唐棲鎮,雖然只是一個鎮,但“家無不饒富,名族亦有十余。解句讀、服青衿者已百人”109。
概言之,由于經濟的發展和人口膨脹及教育的普及,清代中期的江南較之于其他地區呈現出更大程度上的多樣性。也正是在這種多樣性的舞臺上,乾嘉時代越來越多的科場和官場失意者輾轉挪移,尋求突破。
總的來看,江南士人在清代中葉科場和官場挫折后的突破及分流是多向的,具體來說,呈現出以下幾種情況:(1)更加注重實用知識,像算數等實用知識在江南不斷普及 110;(2)越來越多的江南士人從事幕僚 111,以“紹興師爺”為代表的幕僚階層在江南迅速興起;(3)康乾時代,特別是在乾隆時代,由于統治者點綴盛世的需求,大興各種文教事業,流風所及,一些學術官僚也頗為附和贊助學術,因而一方面不少士人,特別是江南士人參與其中,另一方面,由于點綴盛世的要求是全方位,因而參與其中的士人也會由于不同的需求輾轉挪移,分化組合??偟膩砜?,正是在不斷突破及江南特別的環境中,作為突破的一個重要表象,選取以考據為基礎的儒學資源作為謀生應世之道在一些江南落魄書生及失意官僚中不斷發展 112。這種情況,在表二中也得到了證實。
表二 清代考據學家的功名與仕途情況113

注:分類標準與表一同。
正如表二所示,乾嘉時代,中高級功名獲得者為162人,但能夠獲得中高級官職者僅僅有54人,也就是說有高達67%的獲得中高級功名者不能獲得相應的官職。就是單就高級功名與高級官職來算,也有66%的獲得高級功名者不能獲得高級官職。到道光后,亦是如此:中高級功名獲得者為71人,但能夠獲得中高級官職者僅僅有22人,有49人獲得中高級功名者不能獲得相應的中高級官職,淘汰率近70%。就是單就高級功名與高級官職來算,也有75%的獲得高級功名者不能獲得高級官職。順康雍時代雖然也有類似情況,但這與表一所述情況一致 114,不同在于,在這種逆轉的壓力下,表二中科舉失意者與官場失意者轉向考據學研究。
分而觀之,江南考據學派學人幾無不在科舉與仕途的難局中突圍。先看處于科舉困局者。閻若璩,鹽商之子,生于淮安卻利用祖籍參加考試(康熙元年改歸太原故籍),由于天生口吃,雖刻苦努力且善于深思,但每次考試都名落孫山。
六歲入小學,口吃,資頗鈍,讀書至千百過,字字著意,未熟,且多病,母聞讀書聲,輒止之,閻記不敢出聲。十五歲,冬夜讀書,有所礙,憤發不肯寐,漏四下,寒甚,堅坐沈思,心忽開,如門牖洞辟,屏障壁落,一時盡撤,自是穎悟異常。 115
康熙十七年(1678),詔征博學鴻儒科,閻若璩雖然應薦赴試,但仍然報罷。也正是在科場屢次受挫的困境中,一生追求功名無望,只得專心致力于考據。
惠棟家學深厚,祖惠周惕、父惠士奇都是當時著名經學家,到惠棟三世傳經?;葜芴琛扒宥儆嗄暾劃h儒之學者,必以東吳惠氏為首?;菔先纻鹘洠芴杵鋭撌颊咭病?116?;菔科媸⒛昙嬷谓浭罚碛儒溆诮泴W,特別是對漢代儒學深有研究 117。到惠棟,其早年家境優越,多藏書,所以其早年雖然由于家風浸染,但為學卻是泛濫百家,“日夜講誦。于經、史、諸子、百家雜說、釋道二藏,靡不津逮”。由此不但博得清代陽明學重鎮李紱的贊賞,并一時令其父門人難以望其項背。到后來,家道衰落,生活每況愈下,“及學士毀家修城,先生往來京口,饑寒困頓,甚于寒素”。此時,其科舉、晉升之路又是屢受挫折,20歲時才補元和縣學諸生。乾隆九年(1744),參加鄉試,因用《漢書》立論,為考官所黜,從此息意科考,沉潛著述。乾隆十五年,朝廷詔舉經明行修之士,兩江總督黃廷桂、陜甘總督尹繼善以惠棟博通經史,學有淵源舉薦,后因大學士、九卿索所著書,未及進而罷歸。正是如此,中年以后惠棟為學向漢代儒學轉向,到50歲后,專心經術,特別是《易》經。
中年課徒自給,陋巷屢空,處之坦如。雅愛典籍,得一善本,傾囊弗惜?;蚪枳x手鈔,校勘精審,于古書之真偽,了然若辯黑白。……年五十后,專心經術,尤邃于易。 118
而在研討漢學時,由于負經世之志而懷才不遇,未免內心寥落,正是這種不盡如人意的現實使得他更多去提倡漢儒中“通經致用”的一面,“慕漢代取士之法,求漢儒致用之方”?!毒抨S筆記》所作“士不遇” 119可視為其自況之喻 120。
戴震早年語言能力薄弱 121,但他善疑好問,從懷疑中通過思索探究真知,由于對壟斷儒學解釋的程朱理學發生懷疑,因此致力于從宋儒輕視的小學入手,“下學而上達”,力圖通過對文字字詞的考據從而打通義理、考核、文章。“先生初謂:‘天下有義理之源,有考核之源,有文章之源,吾于三者皆庶得其源?!?122由此,17歲時開始受考據學專業訓練,求之《說文解字》、《十三經注疏》等刻苦研讀,學業大進,二十多歲時就受到前輩學者程恂等的肯定。但由于科舉嚴重受阻,29歲始入學為秀才,到40歲才鄉試中舉,以后在41、44、47、49、50、53歲六次會試不第。因而,首先,戴震貧困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先生嘗語玉裁云:‘某年家中乏食與面鋪相約,日取面為饔飧,閉戶成《屈原賦注》?!w先生之處困而亨如此” 123。其次,戴震精神也出現某種反常狀態,“性介特,多與物忤,落落不自得。年三十余,策蹇至京師,困于逆旅,粥幾不繼,人皆目為狂生” 124。最重要的在于由于科舉導致的生活壓力,戴震早年要打通義理、考核、文章的學術抱負被不斷壓縮,進而退求其次,更多從事基礎性的考據事業?!昂髷的?,又曰:‘義理即考核、文章二者之源也。義理又何源哉?吾前言過矣?!?125雖然在此過程中,戴震對義理一直未能忘懷,但真正想大事拳腳,“覓一書院糊口,不復出矣。竭數年之力,勒成一書,明孔、孟之道,余力整其從前所訂于字學、經學者”之時,已經老之將至,不久于人世。而正是在戴震標榜而未可得的基礎上,姚鼐接過義理、考證(考據)、文章(辭章)三者相統一的觀點,但在考據與文章關系上轉而強調“且夫文章學問一道也” 126,并以之為桐城派文論的綱領和旗幟,構建桐城派譜系,從而事實上建立起與考據學派鼎足而立的桐城古文派 127。
再看處于仕途困局者。趙翼一生文史俱佳,與錢大昕、王鳴盛并稱史學三大家,與袁枚、蔣士銓并稱詞壇三大家。雖然高中探花,并官至道員,但實際也是宦海浮沉,頗受挫折。乾隆二十六年(1761),科舉之時,閱卷大臣原擬第一名進呈,但乾隆帝欽定以之與第三名王杰互易,趙翼遂屈居探花,事后,乾隆帝對大學士傅恒評價趙翼“文自佳而殊少福相”128。王杰此后深受器重,官至軍機大臣、內閣大學士,并出任嘉慶帝老師。乾隆三十一年,趙翼被下放離京,雖歷任知府、道員等職,但乾隆三十七年在廣州平海盜處理的讞大獄舊案事發,受彈劾被交部議而降級,見此,趙翼自感前途黯淡,有感于“仕宦幾家收局好”,遂決定辭職還鄉,從此開始了長達三十余年的歸隱著書生涯。
錢大昕,乾隆十六年(1751)召試舉人,授內閣中書十九年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后歷任右春坊右贊善、詹事府少詹事,擢翰林院侍講學士及山東、湖南、浙江、河南鄉試等正副考官和廣東學政,“(乾?。┧氖?,居喪歸里,引疾不仕。嘉慶初,仁宗親政,廷臣致書勸出,皆婉言報謝。歸田三十年,潛心著述課徒,歷主鐘山、婁東、紫陽書院講席,出其門下之士多至二千人”。
王鳴盛,乾隆十九年榜眼,“大考翰詹第一,擢侍讀學士,充福建鄉試正考官,尋擢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后由于坐濫支驛馬,左遷光祿寺卿,從高峰到低谷,王鳴盛倍受打擊,遂辭職還鄉,家居者三十年,從事著述。
段玉裁,乾隆二十五年舉人,任國子監教習,入都會試,屢不中,在前途渺茫而百無聊賴之時,經人介紹,段玉裁獲讀顧炎武的《音學五書》,有意于音韻之學,遂邊教邊做學問,歷時約10年。在京時,師事戴震,并結識了錢大昕、邵晉涵、姚鼐等學者,乾隆三十五年(1770)吏部銓授西南知縣,在此后十年,一方面遍歷貴州、四川邊窮地區而無提升,另一方面,還因“詿誤”曾經被處分,宦海浮沉使得段玉裁心灰意冷,遂以父母年邁多病、自身有疾為由,辭官歸故里潛心于《說文》等考據學研究,時年僅47歲。
除代表人物外,江南考據學派有更多學者是仕途不順的底層官員和科舉失意者,先看處于底層官員者,為中央六部主事者,胡培翚官戶部主事;為州官者,汪輝祖官道州知州,汪喜孫官懷慶府知府,張澍官臨江通判,朱緒曾官臺州府同知,莊忻官興安府知府,鄭方坤官武定知府,胡秉虔官丹噶爾同知,胡承珙官臺灣道等;為縣官者,邢澍官長興知縣,周春官廣西岑溪知縣,洪頤煊官新興知縣,錢東垣官上虞知縣,丁履恒官肥城知縣等;官府州縣學教職者,有凌廷堪為寧國府學教授,錢塘為江寧府學教授,戚學標為寧波府學教授,沈欽韓為寧國府學訓導,翟灝為衢州府學教授,劉臺拱為丹徒縣學訓導,嚴可均為建德縣學教諭,宋綿初為清河縣訓導,汪萊為石埭縣訓導等;只在四庫館中而無更多任職者,有周永年、余集、邵晉涵、楊昌霖、金榜、曾燠、任大椿、李潢、洪梧、孫希旦等。再看僅受朝廷征召者而未仕者,有顧棟高、惠棟、沈彤之舉博學鴻詞,江聲、陳鳣、錢大昭、胡虔之舉孝廉方正;還有雖仕即旋或終身不仕者,如江永、沈大成、余蕭客、汪中、汪元亮、孔廣森、厲鶚、吳騫、袁廷梼、鮑廷博、黃丕烈、顧廣圻、錢坫、朱駿聲、朱彬、江藩、章宗源、洪震煊、鈕樹玉、焦循、焦廷琥、馬曰琯、馬曰璐、李富孫、李遇孫、梁玉繩、梁履繩、臧庸等。所以,雖然江南考據學派內部有少數高官顯貴,但總的來看,其成員絕大多數乃官場和科場失意者,他們在實際生活中也像上述代表人物一樣都在科場與官場的難局突圍中走向考據學129 。正如周作人所言:“前清以八股文取士,上去便是做官,有些做的不得意,或是做過高官的人,也會回過頭弄學問做出些成就來,例如戴震、高郵王氏父子、段玉裁、阮元等均是?!?span id="umk0wkb" class="super">130
正是皇權調控的失誤及過剩儒生在江南的飛速增加,在突圍中一部分學者走向考據學,并且由于人數的不斷增加和相互聯系的不斷深入擴展,從事考據學的學人們團體性日漸增強 131。反映在學術格局上就是,本來在明清之際,考據學風就在南北一部分處于科舉中下層的士人中醞釀,但此時考據學還是一種學界“潛流”,到乾嘉時代隨著科場和官場失意士人劇增,考據學就獲得了突飛猛進的發展。惠棟時,對考據學的需求不大,所以,惠棟的聲勢也不大;到錢大昕、趙翼、戴震時,對考據學的需求大發展,考據學派聲勢陡增,錢、趙、戴等人儼然江南一代學界“泰斗”;到江藩時,由于考據學浪潮波及廣東,他竟然打出“漢學”旗幟,要建立學派了。
通過對清代中期以來江南社會的分析,筆者認為:清代江南考據學派是長期以來在江南業已存在的龐大的士人培養規模與以照顧邊疆省區的利益和“首崇滿洲”為目的的清代皇權制度設計的矛盾在乾嘉時代劇烈表現的結果,是在這種矛盾中,在科場、官場境遇不佳的江南士人被迫出現的生存多元性選擇中的一種,是清廷以科舉制等制度設計來調節士人的策略在江南地區的逐漸失靈后,越來越多科場和官場失意的江南“文化精英”尋求生存、發展空間的一種自然反映。
正是由于江南考據學派的這種產生背景,使得它具有以下特點:(1)學者基本上是具有中、低功名或官場境遇不佳的“文化精英”為主;(2)傳承方式上基本是師生相遞、近親繁殖式,又是以惠棟、戴震為中心,學術網絡具有明顯的“封閉性”。正是這兩點決定了他們的學術局限性:(1)只能作為一種知識資源,只能被從事學術的“文化精英”所掌握,受眾有限,而不能作為意識形態成為社會統治的權力資源,考據學者只能成為著名學者。作為“師儒”,他們是成功的,但作為一個以“平天下為己任”的儒生,他們有所欠缺;(2)傳播范圍有限,只能是小地域內傳播,并且更多只能在通過師生、朋友建立的關系網絡內傳播,所以,就具有一定的“圈子”意識,這種意識雖然有利于集合團體力量,但也可能導致考據學內部“學有余而思不足”以致“舍本逐末”等一系列問題;(3)考據學派成為可能,只是就學者們為學方法的一致性來說,在實際中,方法的一致性并不必然帶來理論傾向的一致性,戴震剛剛去世,考據學派內部就圍繞其《孟子字義疏證》發生了不小論爭,而當諸考據學大師相繼凋落后,理論傾向的不一致不可避免要表現出來。事實也是如此,早在乾隆后期,以莊存與為代表的今文經學就在潛滋暗長,最終走向了考據學派內部今文經學與古文經學的分裂。同時,由于桐城派與之分庭抗禮,他們也不能獲得完全的學術霸權,所以考據學者本身就不自信,江藩《漢學師承記》甫出版,不但桐城派方東樹反對,連龔自珍也反對,不得已又作《宋學淵源記》。遑論其他地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