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交互動詞的同現選擇

3.0 交互動詞在由深層向表層轉化組成句子時，不但要對其必有成分、可有成分的隱現方式進行句法選擇，而且還要根據其自身的語義特點對各種同現成分的表義方式和組合形式、生命特征和指稱特征、語義角色和語義配置等進行選擇。下面就從四個方面加以論述。

3.1 聯合交互與多向交互。這一節主要考察交互動詞的同現語境及其表義方式的限制和影響。前面我們分析交互動詞時，都是以這些動詞必須表示涉及兩個方面的主從交互義和對等交互義為前提的。其實，有相當一部分交互動詞，除了可以表示這兩種語義關系之外，還可以表示另外兩種語義關系：聯合交互義和多向交互義。

3.1.1 聯合交互。所謂聯合交互義，就是指在一定的同現語境中，N1和N2可以聯合起來同其他或隱或現的成分互為交互對象。據考察，、、這三類交互動詞都可以表示聯合交互義。

首先，由于的N2都可以右置賓化，所以，“N1跟1N2”這一結構形式，實際上是有歧義的。在一定的語境中，它既可以表示N1和N2之間的對等交互行為，也可以表示N1和N2聯合起來同其他對象的交互行為。例如：

（23b′）沒來小分隊之前，少劍波跟孫達得早就認識。

（23d）劉勛蒼這個人，少劍波跟孫達得早就認識。

在（23d）中，“認識”的對象是“劉勛蒼”，表示的是聯合單向交互義。自然，如果脫離了特定的同現語境，“N1跟1N2”所表示的一般總是雙向對等交互義。所以，要想明確地表示聯合交互義，就必須在表層中補出共同的交互對象：或右置賓語化，或左置主題化。例如：

（23e）少劍波跟孫達得早就認識劉勛蒼了。

（23f）對于劉勛蒼，少劍波跟孫達得早就認識了。

上面（23d）和（23f）都是前置主題化，區別在于是否帶上了主題標記。需要注意區別的是，另帶O時，同往往是同形的。例如：

（34）金竹軒和金玉寶互稱表兄弟。

（35）金竹軒和金玉寶勾結日本人。

它們的區別是，帶上O之后，N1和N2之間仍有交互義，而帶上O之后，N1和N2之間則沒有交互義只有聯合義了。所以，例（35）可以分解為“金竹軒勾結日本人”+“金玉寶勾結日本人”，而例（34）則不可以分解為“金竹軒互稱表兄弟”+“金玉寶互稱表兄弟”。

為了避免歧義，在表示聯合交互義時，常使用總括副詞“都、全、全都”，協同副詞“一起、一同、一道、一塊兒”等。

其次，由于的N2可以隱含，所以，在一定的語境中，“N1跟1N2”也可以是一個歧義結構。既可以表示N1和N2之間的對等交互行為，也可以表示N1和N2一起或分別同其他對象的交互行為。例如：

（26b′）小黑跟鐵頭昨天打架了，兩個各不相讓，拉都拉不開。

（26d）小黑跟鐵頭昨天打架了，他們把二蛋的頭給打破了。

在（26d）中，“打架”的對象是“二蛋”及其他人，表示的是聯合交互義。同樣，如果脫離了一定的語境，“N1跟1N2”所表示的一般也是對等交互義。所以，要想明確地表示聯合交互義，就必須在表層中補出共同的或各自的交互對象。由于不能帶賓語，所以一般只能左置介賓化。例如：

（26e）小黑跟鐵頭昨天跟二蛋打架了。

（36）金貴和銀貴已經跟翠花、菊花訂婚了。

上面（26e）和（36）都表示聯合交互義，區別在于：（26e）的“二蛋”是N1和N2共同的交互對象。同樣，為了避免歧義，在表示聯合交互義時，也可以使用總括副詞和協同副詞。

最后，同一樣，的N2也可以隱含，所以，在一定的語境中，“N1跟1N2”也可以是一個歧義結構。既可以表示N1和N2之間的交互行為，也可以表示N1和N2一起或分別同其他對象的交互行為。例如：

（37a）劉芳跟月娟鬧意見了，她倆已經好幾天不答腔了。

（37b）劉芳跟月娟鬧意見了，說她倆也要參加，班干部不應該事事都瞞著她倆。

（38a）丁一三跟何世雄交涉了一會兒，他們都感到彼此之間并不像原來想象的那樣不可調和。

（38b）丁一三跟何世雄交涉了一會兒，他們看到王主任似乎一點也不肯讓步，只好怏怏地走了。

上面（37b）和（38b）“鬧”和“交涉”的對象是“班干部”和“王主任”，表示的是聯合交互義。同一樣，要想明確地表示聯合交互義，也需要以左置介賓化的形式將共同的或各自的交互對象補寫出來。例如：

（37c）劉芳跟月娟同班干部鬧意見了。

（38c）丁一三跟何世雄同王主任交涉了一會兒。

同樣，也可以使用總括副詞和協同副詞來分化歧義。

那么，上述三類交互動詞在表示聯合交互義時同表示主從交互義和對等交互義時，在動詞性質和配價指數方面有沒有實質性的區別呢？我們認為沒有區別，、仍然是二價交互動詞，仍然是三價交互動詞。因為在表示聯合交互義時，“N1跟1N2”是作為一個對外的，某種意義上講，只相當于表示主從交互義的前項——N1。

3.1.2 多向交互。所謂多向交互義，就是指有一部分交互動詞除了可以同“N1跟N2”同現表示雙向（主從或對等）交互之外，還可以同代表三個或三個以上方面⑦的“SNs”同現，表示多向交互義。

如果我們將只代表兩個方面的SNs記作SNs雙，將既可以代表兩個方面又可以代表三個或三個以上方面的SNs記作SNs多，那么，據此又可以將交互動詞分為雙向和多向兩大類。多向交互動詞既能進入SNs雙       （O）框架，也能進入SNs多        （O）框架，而雙向交互動詞只能進入前一框架，但不能進入后一框架。

據考察，雙向交互動詞都具有［+必須在兩方之間進行］這一語義特征。比較典型地具有這一語義特征的交互動詞主要有以下四類。結婚類，比如：結婚、離婚、訂婚、復婚；成家、成親、結合、分手；分居、姘居、同居、通奸、幽會、性交、交配、交媾、交尾等。爭斗類，比如：爭斗、搏斗、格斗、角斗；反目、作對、斗氣、爭執、較量、斗嘴、吵嘴、拌嘴；沖突、抵抗、抗衡、摩擦等。關系類，比如：締交、建交、結盟、復交；有關、無關、無干；搭伴、就伴、攜手、決裂；講和、言和、失和等。分合類，比如：遇到、碰頭、碰到、接頭、接洽、邂逅；告別、離別、話別、握別、永別等。從構詞的角度看，絕大多數“相X”“對X”“互X”“交X”“爭X”等詞都是雙向交互動詞。

根據是否可以帶O，雙向交互動詞和多向交互動詞又都可以分為a、b兩類。先看a類動詞的情況。試比較下面兩組句子：

（39a）大春跟喜兒成親了。→他們成親了。→*他們全家成親了。

（39b）大春跟喜兒團圓了。→他們團圓了。→他們全家團圓了。

（40a）法國跟德國斷交了。→兩國斷交了。→*法德等各國斷交了。

（40b）法國跟德國結盟了。→兩國結盟了。→法德等各國結盟了。

a句與b句中的交互動詞的選擇性差異就在于：前者是雙向的，后者是多向的。b類動詞的情況也是如此：

（41a）法國和德國互為敵國。→兩國互為敵國。→*法德等六國互為敵國。

（41b）法國和德國共管萊茵河。→兩國共管萊茵河。→法德等六國共管萊茵河。

（42a）經理跟外商交涉交貨日期。→他們交涉交貨日期。→*各方人員一起交涉交貨日期。

（42b）經理跟外商商量交貨日期。→他們商量交貨日期。→各方人員一起商量交貨日期。

上面a句中的Vb是雙向交互動詞，b句中的Vb是多向交互動詞。

那么，當a、b類交互動詞表示多向交互動詞時，它們還是不是二價交互動詞和三價交互動詞呢？答案還是肯定的，不過，同雙向交互動詞一樣，凡是與SNs同現的Va和Vb，都已經不再是嚴格意義上的二價動詞和三價動詞了，只能算是受到了特定共現限制的準二價交互動詞和準三價交互動詞。其實，無論是SNs雙還是SNs多，其中的兩方或多方都已經相互融合、合而為一了，都是作為一個整體與Va和Vb同現的，盡管在語義深層確實存在著略有差異的語義關系，但這種差異并不能改變動詞的配價指數。

3.2 自足度和自由度。這一節考察交互動詞的語義配置與句法結構的關系。主要討論交互動詞同其補足語同現后所組成的句法結構的自足度和自由度。

3.2.1 自足度。所謂自足度，就是指一部分交互動詞的自足程度降低，在同“N1跟N2”或“SNs”共現后，盡管從配價結構的角度看，已經飽和了，但是從句法的角度看，它們仍然不自足，還需要一些自由補足語與之同現，從而使得一些配價結構的非必有論元在句法結構中成了必有成分。大致有三種情況。

首先，相當一些V，尤其是一些單音節V的后面還須帶一個相應的補語，否則該結構形式就不自足。例如：

（43）丈夫和妻子分居［多年］，現在又合［在一起過了］。

（44）風、雨、土混［在一處］，連［成一片］。

再比如：

A N1跟N2湊［到一起］ B N1跟N2爭［得面紅耳赤］

N1跟N2連［成一線］ N1跟N2鬧［得不可開交］

N1跟N2吵［作一團］ N1跟N2處［得非常投機］

N1跟N2攪［在一塊］ N1跟N2好［得像一個人］

CN1跟N2同學［一場］ DN1跟N2共事［多年］

N1跟N2對視［一眼］ N1跟N2相處［甚久］

N1跟N2較量［一番］ N1跟N2并行［于世］

N1跟N2長談［一次］ N1跟N2相逢［在即］

其次，有一部分V的前面必須有一個相應的狀語，否則，該結構也不能自足。例如：

（45）隴海線與京廣線［在鄭州］相交。

（46）記不得我和張先生第一次是［在何處］見面的。

再比如：

A N1跟N2［在村口］遭遇 B N1跟N2［必須］連寫

N1跟N2［在武漢］匯合 N1跟N2［可以］合用

N1跟N2［在密室］接頭 N1跟N2［暗中］勾結

N1跟N2［在廬山］相逢 N1跟N2［私下］串通

最后，還有一部分V同N1N2同現后，組成的四字短語也是不自足的，通常只能充當主謂謂語句的謂語，所以前面還須有一個主語。例如：

（47）［武則天］軟硬兼施，恩威并重。

（48）［納粹德國］已經內外交困，走投無路。

再比如：

A ［SN］羞愧交集 B ［SN］土洋并舉

［SN］旗鼓相當 ［SN］前后矛盾

［SN］悲喜交加 ［SN］水陸并發

［SN］南北對峙 ［SN］縱橫交錯

需要指出的是，上面［ ］內的補語、狀語以及SN后面的并列式小主語都是列舉性的，實際上可以有多種選擇，但［ ］內成分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則是不容置疑的。

3.2.2 自由度。所謂自由度，就是指一部分交互動詞的自由程度降低，在同“N1跟N2”或“SNs”共現后，一般很少單獨充當謂語。大致有三種情況。

首先，充當聯合短語的前項（或者后項）。例如：

（49）我跟他雖然不是同宗［同姓］，卻是同年［同庚］。

（50）老兩口子相親［相愛］，相濡以沫。

再比如：

A N1跟N2［互敬］互助 B N1跟N2齊心［協力］

N1跟N2［相依］相存 N1跟N2分工［合作］

N1跟N2［同門］同宗 N1跟N2交叉［重疊］

N1跟N2［共生］共存 N1跟N2合力［同心］

其次，充當連謂短語的前項。例如：

（51）那幾個家伙也是分贓［不均］，正吵作一團。

（52）中日俄韓四國聯合［開發圖們江地區］。

再比如：

A N1跟N2相持［不下］ B N1跟N2合股［投資興辦工廠］

N1跟N2爭執［不休］ N1跟N2輪流［照看年邁父母］

N1跟N2相安［無事］ N1跟N2協力［共建校園文明］

N1跟N2糾纏［不清］ N1跟N2結伙［搶購緊俏商品］

最后，充當狀中短語的前項。例如：

（53）梅派名角和裘派新秀同臺獻技，聯袂［出演］。

（54）中國人民志愿軍和朝鮮人民軍并肩［作戰］，抗擊美軍。

再比如：

A N1跟N2聯名［上書］ B N1跟N2相映［成輝］

N1跟N2交口［稱贊］ N1跟N2齊頭［并進］

N1跟N2攜手［前進］ N1跟N2配套［出售］

N1跟N2聯手［前進］ N1跟N2同步［運行］

需要說明的是：（一）含有交互動詞的連謂短語和狀中短語是很難截然分清的。我們的標準是，凡是完全不能單用的前項就歸入狀中，凡是有時還能單用的就歸入連謂。但是，由于絕大多數狀中式本來就是連謂式發展而來，所以，作為一種處于過渡狀態的語言現象，其界限總是模糊的。（二）處于狀中短語前項的那些詞，原來自然是動詞，但隨著其獨立充當謂語功能的喪失殆盡，到底仍然是動詞還是已經轉化為副詞（或者說是狀詞）還很難做出絕對的判定⑧，同上面所述一樣，這也是一種處于過渡狀態的語言現象。

上面我們分別從自足度和自由度這兩個角度分析了交互動詞在同“N1跟N2”共現時的句法組合情況，其實這兩個方面是相通的：動詞與“N1跟N2”同現后之所以不自足，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其自身缺乏自由度造成的；而凡是不能自由充當謂語的動詞，不論以何種方式與“N1跟N2”同現，其整個結構必然是不自足的。

3.3 述人特征與述物特征。從交互動詞的生命度看，大多數都具有［+述人］、［+有生］的語義特征，一部分則具有［-述人］、［-有生］的語義特征，還有少數則具有［±述人］、［±有生］的語義特征。為了便于稱說和討論，下面分別以V甲、V乙、V丙來表示這三類動詞。在這一節中，主要考察交互動詞的生命度語義特征對其所表示的交互義的作用方向的制約和影響。

3.3.1 述人動詞V甲。凡是只能同具有［+述人］、［+有生］語義特征的N1和N2同現的交互動詞都是V甲類動詞。例如：

（55）我跟我們的小技術員互相對視了一眼，會心地笑了。

（56）連長和指導員配合得很好，連里的工作很快就搞上去了。

我們發現，凡是同V甲同現的N1和N2都可以因不同的語用表達需要，分別表示主從交互義或對等交互義。比如上面兩例表示的都是對等交互義，下面兩例則是主從交互義：

（57）李月珍已經連續三年沒有同家人一起共度春節了。

（58）她隨時處在危險之中，我怎么好意思同她分手。

由于N1和N2都具有［+述人］、［+有生］的語義特征，而作為一個有生的個體，“人”都是具有主觀能動性的，所以，具有相互關系的兩個方面的人在從事某項行為時，既可以是一方為主，一方為輔，也可以相互平等，不分主次。換句話說，V甲的生命度特征為其所具有的兩種表義方式奠定了語義基礎。

值得注意的是，有些N1和N2雖然沒有［+述人］的語義特征，但也可以同V甲同現，表示兩種基本的語義關系。例如：

（59）本公司非常愿意再度與貴公司合作開發新產品。

（60）師大附中同復興中學在暗中爭奪優秀生源。

其實，公司、學校、工廠、部隊、機關、黨派等機構組織名稱，雖然不具有［+述人］的語義特征，卻具有［+有生］這一語義特征。同樣，這些N1和N2也具有一定程度的主觀能動性，所以也可以根據不同的表達需要，顯示不同的語義關系。

有時，我們也發現一些［-述人］、［-有生］的N1跟N2與V甲同現，表示主從交互義。例如：

（61）這些枯藤就這樣同中間的那棵老槐樹緊緊地擁抱著。

（62）在他的腦海里，積極入世的意識一直在同消極遁世的意識激烈地競爭和搏斗著。

很顯然，上述用法只是一種修辭上的擬人手法，所以同V甲的生命度語義特征還是不矛盾的。

3.3.2 述物動詞V乙。凡是只能同具有［-述人］、［-有生］語義特征的N1跟N2同現的交互動詞都是V乙類動詞。例如：

（63）龜山跟蛇山隔江對峙。

（64）粳米和秈米混雜在一起，很難分清。

由于所有具有［-述人］、［-有生］語義特征的N1跟N2都不具有主觀能動性，盡管在理論上，人們也可以根據表達的需要，有意識地突出其中的某一個方面以表示主從交互義。但是從語言的實際使用，尤其是我們所收集到的實際用例看，由于缺乏特定的語用需要和語義基礎，絕大多數V乙所表示的都是對等交互義，很少表示主從交互義。試比較：

A 左圈與右圈部分重疊 B 左圈部分與右圈重疊

A線與B線完全重合 A線完全與B線重合

前院與后院在這里相通 前院在這里與后院相通

東江與西江在這里交匯 東江在這里與西江交匯

上面A式是常見的習見表達式，B式則是特定的罕見表達式。至于像下面這樣的句子，主語只能是SNs，因此也只能表示對等交互義：

（65）龜蛇對峙，龜蛇被人并提，這種事究竟有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呢？

3.3.3 兼述動詞V丙。凡是既能同具有［+述人］、［+有生］語義特征的N1跟N2同現，又能同具有［-述人］、［-有生］語義特征的N1跟N2同現的交互動詞都是V丙類動詞。例如：

（66a）家父多年來同錦輝先生相交甚歡。

（67a）A線和B線呈四十五度相交。

（68a）東邊的人流很快同西邊的人流匯集在一起。

（69a）東江和西江在這里匯集后，再一起向珠江口奔騰而去。

V丙的表義方式比較靈活。大致有兩種情況。首先，V丙同［+述人］、［+有生］的N1跟N2同現時，其表義傾向與V甲相似，同［-述人］、［-有生］的N1跟N2同現時，其表義傾向又與V乙相似。比如上面四個例句都可以換一種表義方式，但例（67）、（69）變換后就顯得不甚自然，甚至難以接受：

（66b）家父同錦輝先生多年來相交甚歡。

（67b）？A線呈四十五度和B線相交。

（68b）東邊的人流同西邊的人流很快匯集在一起。

（69b）？東江在這里和西江匯集后，再一起向珠江口奔騰而去。

形成上述表義方式差異的語義基礎和語用需要同V甲和V乙也基本一致，此處不贅。其次，V丙還可以同一個［+述人］、［+有生］N，一個［-述人］、［-有生］N同現。據考察，當V丙與具有不同生命度的兩個N同現時，無論是［+述人］、［+有生］N在前，［-述人］、［-有生］N在后，還是［-述人］、［-有生］N在前，［+述人］、［+有生］N在后，所表示的都是主從交互義而不能是對等交互義。例如：

（70）于是我只好獨自一人在那塊綠色的草坪上茫然地坐了一會，便與清泉和草坪依依惜別。

（71）為了去異地謀生，我們只好同熟識的老屋永遠地告別了。

（72）那場戰爭漸漸地與我們離得似乎越來越遠了。

（73）那輛汽車當時跟我相距還不到十米遠，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萬幸。

這是因為具有不同生命度的N1和N2屬于不同的語義范疇，一般總是選擇其中的一項作為話題或表述的重點，而不大可能將它們融合。

3.4 語義角色和語義配置。

3.4.0 交互動詞有其自身的語義基礎和語義特征，而這種基礎和特征同其對語義格角色和語義配置式的選擇有著必然的聯系。如上所述，根據交互動詞不同的生命度特征，可以分為V甲、V乙、V丙三類，而上述三類動詞各自不同的語義基礎和特征制約著它們對補足語的格角色和配置式的選擇。

3.4.1 語義角色。首先，V甲類動詞可以選擇的語義角色共有四個：

1）施事1（格標為“O”）。

定義：動作行為的有生發出者或主導者，同時又是該動作行為的被動協同者。示例：

S1他主動跟我商量。 S2他不愿意跟我對弈。

2）與事1（格標為“跟”）。

定義：動作行為的有生承受者、協同者，同時又是該動作行為的主動參與者。示例：

S1他主動跟我商量。 S2他不愿意跟我對弈。

3）主事1（格標為“O”）。

定義：動作行為的發出兼承受的有生聯合體。示例：

S1我跟他（我們）商量過了。

S2他跟金三爺（他倆）以前不認識。

4）受事1（格標為“O”）。

定義：動作行為的有生或無生承受者。示例：

S1他根本不認識王起明。 S2他熱烈地擁抱自己的戰友。

S3英國和日本互換大使。 S4德國和法國共管萊茵河。

或（格標為“關于、至于、對于”）。示例：

S5對于這個家伙，我們早就認識。

S6關于這個問題，我們已經商量好了。

其次，V乙類動詞可以選擇的語義角色也有四個：

1）主事2（格標為“O”）。

定義：與某一現象或情況有關的無生聯合體。示例：

S1金沙江與嘉陵江在重慶匯合。

S2北京和開羅相隔萬水千山。

2）受事2（格標為“O”）。

定義：被某一現象或情況所關涉的無生客體。示例：

S1塔里木和準噶爾之間隔著天山。

S2漢語和滿語分屬不同的語系。

3）當事1（格標為“O”）。

定義：與某一現象或情況有關的處于主要地位的無生主體。示例：

S1前艙就在這里與后艙相隔。 S2真善美必須與假惡丑相對。

4）與事2（格標為“跟”）。

定義：與某一現象或情況有關的處于次要地位的無生從體。示例：

S1前艙就在這里與后艙相隔。 S2真善美必須與假惡丑相對。

再次，V丙類動詞可以選擇的語義角色則有五個：

1）施事2（格標為“O”）。

定義：動作行為的有生發出者或主導者。示例：

S1我們終于跟故鄉依依惜別。

S2我們永遠地告別了熟識的老屋。

2）當事2（格標為“O”）。

定義：與某一現象或情況有關的處于主要地位的無生主體。示例：

S1那輛汽車當時跟我相距還不到十米遠。

S2戰爭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3）與事3（格標為“跟”）。

定義：與某一現象或情況有關的處于次要地位的有生或無生的從體。示例：

S1這件事情與我無關。 S2我們終于跟故鄉依依惜別。

4）主事3（格標為“O”）。

定義：與某一現象或情況有關的有生或無生的聯合體。示例：

S1他們二人多年來相交甚歡。

S2東經170°與北緯37°在此相交。

5）受事1（格標為“O”）。

定義：與前同。示例：

S1他非常熟悉這一帶情況。

S2我們永遠地告別了熟識的老屋。

3.4.2 語義配置。價載體無論對語義結構的選擇還是對句法結構的選擇，在決定其位數方面是一致的，所以，語義格角色的數目也就從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補足語的價數和存在形式。根據其自身的語義基礎和特征，交互動詞在充當謂語（P）時，分別對各種語義角色加以指派，從而形成了六種語義配置形式。

語義配置式一：P（施事、與事）。示例：

S1他不跟我對弈。 S2海霞已經訂婚了。

語義配置式二：P（施事、受事）。示例：

S1我們永遠地告別了老屋。 S2少爺居然私通了老爺的丫鬟。

語義配置式三：P（主事）。示例：

S1他倆終于離婚了。 S2黑色、白色錯落相間。

語義配置式四：P（施事、與事、受事）。示例：

S1小平同志連續三年與上海人民共度春節。

S2我已經跟外商交涉過了。

語義配置式五：P（主事、受事）。示例：

S1穆塞雙方如期交換戰俘。

S2我們倆后來也通過別人交換了一些禮物。

語義配置式六：P（當事、受事）。示例：

S1那輛汽車跟我相距不遠了。

S2真理在一定程度同謬論是相對的。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六種語義配置形式同本章第二節所歸納的六種句法配價有序形式之間存在著既對立又交叉的相互關系。

首先，同一個語義配置式可以有不同的句法有序式。比如配置式一就可以呈現為有序式Ⅰ式和Ⅳ式。示例：

S1小二黑和小芹結婚了。 S2小二黑結婚了。

其次，同一個句法有序式可以表現不同的語義配置式。比如有序式Ⅰ式可以表現配置式一和配置式四。示例：

S1我跟他在路口分手了。 S2我跟他在家里商量好了。

總之，由于一部分語義角色可以不在表層中出現，所以，深層次的語義配置式同表層次的句法有序式必然會呈現錯綜復雜的對應關系，而這正是我們在研究交互動詞配價時需要特別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