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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野有死麕》之二

得適之師來信,指正我的《野有死麕》一段話,極快。今將原書錄下:

頡剛:

你的《寫歌雜記》很有趣味,今天的兩條,尤可愛。我因此想起我讀“九一”號時的一點感想,寫出來寄給你。

你解《野有死麕》之卒章,大意自不錯,但你有兩個小不留意,容易引起人的誤解:(1)你解第二句為“不要搖動我身上掛的東西,以致發(fā)出聲音”;(2)你下文又用“女子為要得到性的滿足”字樣:這兩句合攏來,讀者就容易誤解你的意思是像《肉蒲團》里說的“干啞事”了。

“性的滿足”一個名詞在此地盡可不用,只說那女子接受了那男子的愛情,約他來相會,就夠了。“帨”似不是身上所佩;《內(nèi)則》“女子設(shè)帨于門右”,似未必是“佩巾”之義。佩巾的搖動有多大的聲音?也許帨只是一種門簾,而古詞書不載此義?!墩f文》帨字作帥,“事人之佩巾”如何引申有帥長之義?

《野有死麕》一詩最有社會學(xué)上的意味。初民社會中,男子求婚于女子,往往獵取野獸,獻與女子。女子若收其所獻,即是允許的表示。此俗至今猶存于亞洲、美洲的一部分民族之中。此詩第一第二章說那用白茅包著的死鹿,正是吉士誘佳人的贄禮也。

又南歐民族中,男子愛上了女子,往往攜一大提琴,至女子的窗下彈琴唱歌以挑之。吾國南方民族中,亦有此風(fēng)。我以為《關(guān)雎》一詩的“琴瑟友之”,“鐘鼓樂之”,亦當(dāng)作“琴挑”解。舊說固謬,作新婚詩解亦未為得也。“流之”、“求之”、“芼之”等話,皆足助證此說。

研究民歌者當(dāng)兼讀關(guān)于民俗學(xué)的書,可得不少暗示。如下列各書皆有用:

Westermarck: Development of Moral Ideas and Practice

Hobhouse: Morals in Evolution

適·十四,五,二十五。

我誠實的招認(rèn),我是誤解了。帨為門簾,現(xiàn)在雖沒有堅強的證據(jù),但未始不可做一個假設(shè),徐待證據(jù)的發(fā)見。

本集第二十四首云:

長手巾,掛房門。

短手巾,揩茶盆,

揩個茶盆亮晶晶。

上一句大有《內(nèi)則》“設(shè)帨于門右”之意,下一句似是抹布,那么,在這二句中,這“手巾”一名就有了歧義了。又蘇州人叫擦面布亦為“手巾”,則此名竟有了三義。帨在佩巾之外別有意義,自屬可能。

適之師又對我說:“此詩之義,經(jīng)學(xué)家雖講為峻拒,文學(xué)家卻是講為互戀的。記得王次回詩中即有此類句子。”我依了這個指導(dǎo),去尋《疑雨集》,在第四卷《無題》詩中得到以下一首:

重來絮語向西窗,

奉墜羅衣淚一雙。

臂釧夜寒歸雪砌,

鬢鬟風(fēng)亂過春江。

金堂地逼防言鳥,

茅舍云深絕吠厖。

郎肯愛閑須一到,

阿家新醊正開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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