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新經濟的理論內涵與評價維度

“新經濟”的概念最早見于1996年美國《商業周刊》發表的《新經濟的勝利》一文，是指在信息技術革命和經濟全球化浪潮背景下經濟發展中呈現出的以“高增長、低通脹、低失業”為特征的一種新經濟形態（易憲容等，2018）。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第四次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趨勢的不斷發展，新經濟通過新資源的創造和對傳統資源的重新配置，重塑了經濟社會發展的形態，在這一過程中新經濟的內涵也不斷豐富，其不僅僅局限于信息化，而是擴展到經濟發展的要素結構和發展方式的變革。同時，新經濟的快速發展還構成了對傳統經濟理論的重大挑戰，傳統的經濟增長理論是在生產規模報酬不變的假設下形成的，其重點關注的是經濟發展的均衡狀態，這樣的發展方式對要素供給持續增長的依賴性極強，在沒有突破性創新帶來的生產率擴張條件下，要素會面臨邊際報酬遞減的狀況，經濟增長也難以具備長期可持續性。

傳統經濟學無法對新經濟作出合理的解釋，而基于演化和系統思想的復雜經濟學則可以為新經濟的理論解讀提供一個新的視角。根據復雜經濟學的基本理論，經濟的發展就是一個技術和產業不斷進化、迭代、更替的過程，基于新興技術的“正反饋”和“路徑依賴”機制，新興部門使用的生產要素，如人力資源、知識資源和數據資源，具有極強的外部性和溢出效應，在一定程度上會存在邊際使用成本遞減甚至為零的特征，這就使得這些部門的增長存在報酬遞增機制，在整體經濟結構中的份額則會逐漸提升；而遵循“新古典增長”的規模報酬不變增長機制的傳統部門，當面臨由于勞動力增速減緩帶來的資本報酬遞減后，在經濟發展中的結構份額將逐步降低。經濟發展就是報酬遞增部門持續替代報酬不變部門的“進化”現象，而當下新經濟的發展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就體現為這種“進化”帶來的生產效率提升和發展方式轉變。

新經濟的收益遞增機制，主要體現為新經濟在多維度和多層面都出現了不同于傳統經濟的新特征。我們基于經濟發展的“條件—過程—結果”這一邏輯框架來進行審視。從新經濟發展的條件維度來看，一是要具備新型基礎設施，以使新經濟發展中的成本降低，能夠實現規模經濟；二是要具備新型生產要素，為新經濟發展提供新型要素供給，這種要素供給可以改變傳統要素的報酬遞減性質。從新經濟發展的過程維度來看，一是在經濟領域要體現出新型發展方式，新經濟應是主要依靠技術進步和生產率提升的增長；二是在社會公共領域，新經濟應當帶來公共服務效率的提升，降低整個社會的信息成本和決策成本。從新經濟發展的結果維度來看，一是要有新興產業的成長，新興產業對傳統產業的迭代更新，正是新經濟發展實現報酬遞增的重要機制；二是要形成新型的業態模式，新的業態模式是新經濟與傳統經濟的融合帶來的，其本質是用新經濟發展過程中的新技術對傳統產業進行改造升級，這也是新經濟發展的重要部分。

3.2.1　新經濟發展的條件維度：新型基礎設施和新型生產要素

從新型基礎設施維度來看，主要是為新經濟發展提供硬件條件保障。傳統經濟發展模式的效率提升和成本降低主要依托于“鐵公基”等傳統基礎設施的發展程度，其能夠提升勞動力等傳統生產要素和商品貨物的傳輸效率，并通過降低交通成本來提升交易效率，進一步擴大市場范圍，促進分工深化，反過來促進經濟生產效率提升和技術進步。而新經濟發展過程中，對互聯網、移動互聯網、物聯網、5G基站等新型基礎設施的依賴則更強，新型基礎設施能夠提升數據等新型生產要素和數字化產品的傳輸速度與網絡通行能力，從而為新經濟的產業形成和市場交易提供硬件條件。

從新型生產要素維度來看，主要是為新經濟發展提供基礎條件保障。傳統經濟發展模式中的生產要素主要是資本和勞動力，在人口結構轉變過程疊加城鄉二元結構轉化的綜合作用下，我國在較長一段時期內面臨“勞動力無限供給”的現狀，這為經濟的持續增長提供了一定空間，但隨著我國勞動力低成本優勢逐漸消散，傳統的生產要素結構不再能夠滿足新經濟發展的要求。新經濟發展的主要生產要素不再是勞動力，而是以知識、技術、數據和人力資本為代表的一系列新型生產要素，這類要素有著不同于傳統要素的特征：一是具備極強的外部性與溢出效應，從而具有經濟增長的收益遞增性質；二是這類要素具備較強的非排他性與非競爭性，能實現邊際成本遞減，這為新經濟擴張提供了生產要素基礎。

3.2.2　新經濟發展的過程維度：新型發展方式和新型公共服務

從新型發展方式維度來看，主要體現為新經濟對傳統經濟的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和動力變革。在新經濟發展背景下，經濟發展的模式已經在發生重大的轉變：一是更加強調經濟發展的質量提升，這就要求經濟發展過程中的資源環境代價要實現最小化；二是更加強調經濟發展的效率提升，這就要求經濟發展中經濟資源、生態資源和社會資源要能夠實現資源配置最優化；三是更加強調經濟發展的動力轉換，這就要求經濟發展中的動力從傳統的要素規模擴張轉向要素質量提升和全要素生產率提升。

從新型公共服務維度來看，主要體現為新經濟對傳統經濟社會治理方式帶來的變革。在新經濟發展背景下，傳統治理模式已經不能滿足新型生產生活方式的需要，新經濟發展背景下需要政府治理和公共服務有著更加精準和高效的信息收集和信息處理能力。新的技術革命和產業變革需要新的治理模式，因此，用新技術改造傳統的公共服務方式、推動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是新經濟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應有之義。

3.2.3　新經濟發展的結果維度：新興產業成長和新型業態模式

從新興產業成長維度來看，新經濟發展過程中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形成新的產業。傳統經濟發展模式下，產業擴張受限于企業生產規模和生產條件，而新經濟下的主要產品——“數字產品”本身存在規模經濟、長尾效應與零邊際成本的特征，這使得新經濟存在非常強的“先行者優勢”。在新經濟背景下，企業的成長路徑不再是“小微企業—中型企業—規模以上企業”式的線性增長，而是超常規速度的非線性增長。這種超常規速度的增長，就形成了新經濟發展中的突出特征。

從新型業態模式維度來看，新經濟發展過程中的另一個典型特征就是出現了傳統發展方式中沒有的業態模式創新。隨著我國逐漸進入中高收入國家行列，經濟結構不斷改進，發展質量逐步提高，生產性服務業的貢獻比例穩步上升（李平等，2017），特別是以數字信息產業為主的生產性服務業在經濟發展中具有越來越重要的地位。在發展過程中逐步產生共享經濟、平臺經濟等新業態模式，通過新型生產要素與傳統生產要素的重新配置與重新組合，推動經濟發展實現效率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