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持續保險

第一節 可持續保險

一、可持續保險

（一）可持續保險的定義

可持續保險，英文由sustainable和insurance兩個單詞組成，同樣是跨界整合。第一個領域是sustainable development（可持續發展），涉及環境與社會的可持續發展；第二個領域是insurance（保險），涉及保險價值創造、風險治理以及資源配置的效率?？沙掷m保險將保險和可持續發展結合在一起，旨在將保險導入人類可持續發展的重要領域，如環境污染責任保險、巨災保險、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公眾責任保險、普惠保險等。

可持續保險，就是將ESG理念嵌入保險業務中，以負責任和前瞻性的方式完成保險價值鏈中的所有活動，在保險產品的開發設計和承保過程中充分考慮ESG有關因素，降低承保風險；同時，通過開發創新解決方案，將保險業務與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進行對標與融合，為環境、社會和經濟可持續發展做出貢獻，推動全球實現可持續發展。

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金融倡議組織是第一批推動將可持續金融納入政治議程的國際組織。30多年來，UNEP FI一直致力于界定可持續保險的內涵。在其看來，可持續保險可定義為包含保險機構所有層面的可持續發展實踐——從簡單的提高能效，到嵌入更高決策層的環境、社會及治理問題。

根據UNEP FI發布的《可持續保險原則》，可持續保險是一項戰略方針，這個方針要求通過識別、測量、管理及監督與ESG有關的風險與機會，使保險價值鏈中的全部活動（包括與股東的互動）以一種負責任的、前瞻性的方式進行。

（二）可持續保險的屬性

環境、社會及治理問題是一系列與可持續發展相關的問題，每一個問題都涉及若干子議題。例如，環境問題的子議題包括工業污染和自然資源消耗等；社會問題的子議題包括職業健康和安全、勞動條件、人權歧視、產品安全、社區、知識產權、商業倫理和社會責任等；治理問題的子議題涵蓋貪腐、欺詐以及公司治理的透明度和賠償等。

保險行業相關的ESG問題主要包括：氣候變化和極端天氣事件、自然災害風險、減少災害風險、資源枯竭、生物多樣性喪失和生態系統退化、水資源管理和水資源短缺、食品不安全、污染、人權和勞工標準、社會和金融排斥（social and financial exclusion）、新出現的健康風險和流行性疾病、人口老齡化、監管（建筑規范，工作場所和產品安全標準，環境法規）、信息披露、透明度和問責制、商業原則和道德、利益聯盟等。

二、可持續保險的原則

（一）可持續保險的原則

建立可持續保險原則的主要目標是建立自愿和期望的全球性原則（包括可能采取的行動），以便更好地了解和管理在保險業與ESG問題相聯系的風險和機遇；通過建立一個由聯合國支持的機構，來促進可持續保險原則在全球范圍內的采用和實施。

可持續性保險原則包括：將與保險業務相關的環境、社會及治理問題納入決策中；與客戶和業務伙伴合作，以提高環境、社會及治理問題意識，減少風險，并制訂解決方案；與政府、監管機構和其他主要利益相關者合作，以促進全社會對環境、社會及治理問題的普遍行動；定期公開披露在實施這些原則時取得的進展，以體現問責機制和透明度。

如果把《可持續保險原則》與《負責任銀行原則》《負責任投資原則》放在一起比較，可以看到三者有不少共同點，譬如都關注風險管理、強調信息披露（見表3-1）。

保險業ESG問題和銀行、投資（資管）行業到底有什么不同呢？根據表3-1中的可持續金融三大原則，區別主要體現在原則1中，即將ESG與保險公司的業務和決策過程相結合，保險產品的獨特性造就了保險業ESG的獨特性。

第一，保險公司可以通過產品創新，分攤、減少客戶及社會的ESG風險。保險存在的意義就是分攤風險，當風險發生時，保險可以對投保人予以一定賠償，這種屬性在銀行和投資行業中是沒有的。ESG領域有不少風險點屬于可保風險（insurable risk），保險公司可以發揮作用。例如，常見的環境污染責任保險，企業投保后，可在突發污染事故時尋求保險賠付，減少損失；保險公司出于風險控制考慮，會密切關注投保企業的污染風險，從而降低全社會污染事故發生的概率，創造社會價值。

第二，保險公司要同時考慮ESG對負債端和資產端的影響。與銀行和投資行業主要考慮資產端的ESG影響不同，保險公司既要考慮ESG對資產端的影響，也要考慮ESG對負債端的影響。以空氣污染與氣候變化為例，這兩個問題有同源性，即石油、煤炭等化石能源的開采和使用。低效率地使用化石能源既會造成PM2.5等空氣污染，也會因排放溫室氣體加劇氣候變化。空氣污染導致人們健康受損，增加健康保險的賠付；氣候變化引致極端天氣事件增多，除了會增加農業保險的賠付外，還會導致保險投資的投資組合價值貶損。此時，ESG對保險公司就形成雙重夾擊之勢，保險公司自然不能輕視。

第三，保險資金具有長期、系統的屬性，與ESG理念相一致。在成熟金融市場，保險資金占有重要位置，一方面是保險資金具有長期屬性，另一方面是保險資金因為規模巨大具有系統重要性。代際投資（generational investment）和全球投資（universal investment）這兩個詞分別對應了這兩種屬性。代際投資是說保險資金投資周期長，可以跨越世代；全球投資是說保險資金規模大，投資組合要分布于全球市場，才足以分散風險。因此，保險資金會更關注長期因素，更追求長期穩健收益，而不是短期超額收益，這與ESG投資理念相一致。

（二）可持續保險原則適用

《可持續保險原則》將“可持續發展”作為保險業發展的重要任務，提出保險是一個可加強全社會可持續發展意識和實現經濟可持續發展的強有力的中介。聯合國也期待與保險業開展更多的合作，以促進整個社會對可持續發展的認同，并對相關決策者和產業界進行產業結構調整施加影響。以新冠肺炎疫情為例，在保險服務突發公共衛生安全事件風險管理過程中，應當將“可持續發展”作為核心訴求、工作重點和基本原則，推動保險理論、模式、技術和服務的創新。

從可持續保險原則的適用范圍看，可持續保險可以用三個“所有”進行概括：一是所有的保險，包括意外及健康險、農林業保險、航空保險、責任險、信用險、保證保險、工程險、壽險、海洋險、車險及財產險等；二是所有的保險市場參與者，包括風險承擔者（即保險公司、再保險公司、轉分保接受人）、風險中介機構（即保險代理、保險經紀）、風險服務供應商（例如風險模型的供應商）等；三是所有地區，包括非洲、亞洲、歐洲、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中東和北非、北美、大洋洲等。

從社會管理的視角看，保險服務可持續發展可以分為三類主體，包括政府、企業和家庭。

（1）就政府而言，分為穩定財政預算和穩定經濟與社會發展兩個方面，前者是從政府穩定財政預算的需求出發，通過安排相關保險，轉移可能產生的“預算外開支”。如近年來一些地方政府就通過“農房保險”“自然災害公眾責任保險”和“政府扶貧救助保險”的方式，解決了因各種災害可能產生的轉移、救助和災后重建的財政壓力。面向未來，在有條件的地方，也可以嘗試開展“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公眾責任保險”，解決因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可能產生的財政壓力，平滑財政預算。后者是從穩定經濟與社會發展的角度出發，通過宣傳教育和政策引導，圍繞可持續發展問題，強化全社會的風險意識，解決供給和需求的制度與能力建設，尤其是要引導保險業高度關注可持續發展領域的產品和服務創新，增加有效供給，提高服務社會和經濟的能力。

（2）就企業而言，分為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從宏觀層面看，主要是強調并推廣“商業可持續計劃”（BCP），亦稱“業務連續性”，是指通過全面的流程管理，識別威脅企業的潛在影響，提供可以增強業務復原能力和有效反應能力的框架，強化企業管理的韌性，保護企業關鍵利益相關者的利益、機構的聲譽、品牌和價值創造活動。同時，將保險作為一種風險管理工具，全面融入商業可持續性計劃。從微觀層面看，可持續保險主要是指營業中斷保險（利潤損失保險）和取消保險。傳統財產保險主要是針對因各種風險導致的企業財產直接損失，但并不包括企業在損失恢復期間可能面臨的因營業中斷導致的間接損失，營業中斷保險則是針對這類間接損失的。取消保險主要是針對旅游相關行業和大型賽事、大型活動的舉辦方因氣候、突發公共事件和各種意外事件使得營業減少和活動取消導致的損失。

（3）就家庭而言，分為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從宏觀層面看，主要是強調并推廣“生活方式保護保險”（lifestyle protection），該保險承保被保險人由于意外事故、疾病、失能和非自愿失業而不能工作，可能導致其生活方式或生活水平改變的風險。從微觀層面看，主要是家庭成員的人身保險，尤其是健康保險，一方面是為可能產生的醫療費用提供保障，解決農民和低收入家庭的“因病返貧”問題；另一方面是為家庭主要勞動力因意外事故和疾病喪失工作能力，導致家庭收入減少或中斷，降低生活水準，還可能導致還貸困難而提供保障。

綜上，可持續保險要求保險體制和保險機制隨著環境、社會及治理的發展而不斷調整，從而合理有效地動員和配置保險資源，提高保險效率，為環境、社會和經濟可持續發展做出貢獻，推動全球實現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