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企業年金制度的作用

企業年金制度的作用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有所不同。1875年至二戰以前，在自由市場經濟比較發達的國家，企業為了緩和勞資矛盾以及應對市場競爭需要，主動為員工提供企業年金以吸引和保留員工，這個時期企業年金建立的目的源于自身需求，因此由企業進行自我管理；在二戰之后的一段時期內，西方國家實施了普惠式高給付的公共養老金計劃，員工對企業年金的需求減少，使得企業年金發展幾乎停滯；直到19世紀80年代后，在人口老齡化和經濟衰退雙重危機下，高給付的公共養老金計劃難以為繼，西方各國政府開始通過立法和規范來激勵企業年金計劃，從而將養老責任部分地轉移給企業，以減輕政府養老壓力。

經過100多年的發展，企業年金制度在市場經濟國家的經濟社會生活中日益顯現出其他一些重要功能，其附加價值逐漸體現出來。發達國家的實踐證明，企業年金制度具有減輕政府負擔和提高退休人員生活水平的基本作用。然而，任何制度都具有兩面性，企業年金制度在為社會和部分群體帶來利益的同時，也會由于制度的設計、運行及推廣等方面的不完善，而對社會和另一部分群體帶來負面影響。

（一）企業年金制度的積極作用

1．減輕政府財政的支付壓力，完善國家多支柱養老保障體系

單一支柱的公共養老金制度下，政府包攬了養老保障的全部或大部分責任，抑制了企業保障責任和個人保障動力，使得員工過于依賴政府的養老功能，政府保障責任被無限擴大，嚴重限制了國家財政支出能力，壓縮了老年人提高生活水平的空間。可以說，當前企業年金制度能夠在全世界得以推廣的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在于，它是多國政府為了應付公共養老財政支出逐漸捉襟見肘的產物。在企業年金制度中，企業和員工承擔了更多的養老責任，企業為員工提供企業福利、承擔有限的社會責任，員工為自己的養老承擔繳費責任。企業年金制度是各國養老保障體系改革追求效率和公平的結果，企業年金的出現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公共養老金的壓力，完善了國家養老保障體系。

2．與資本市場互動，壯大本國資本市場力量

企業年金基金本身由于繳費期長、領取期長、投資運營期長，具備了資本市場所需的良好資產的特性，即穩定性和長期性。另外，參與企業年金的企業和員工眾多，又可以為資本市場提供大量資金，因此具備了資本市場所需的資產規模性。從企業年金基金的穩定性、長期性和規模性等方面綜合來看，企業年金基金是資本市場不可多得的優良的入市資產。大規模企業年金基金追求長期穩定投資回報的特點，將會對資本市場的制度、結構和效率產生極其重要的積極影響。而資本市場的成熟度、活躍性及穩定性也會反過來影響企業年金制度的推廣和企業年金基金的積累。

3．減少勞動力逆向選擇，提高企業競爭力

對于企業來說，企業年金既是一種福利工具，又是一種薪酬制度。企業年金的實質是將員工現期的一部分工資轉移到退休后領取，因而企業年金也是員工參與企業管理和企業利潤分配的一部分。企業年金制度可以減少公共養老制度下的勞動力市場中的逆向選擇問題。對于企業來說，如果將其作為人力資源管理的一個手段或工具，通過設計不同的企業年金方案，將員工待遇與企業經營狀況緊密聯系在一起，將員工眼前利益和長遠利益統一起來，就能最大限度地調動員工的積極性與創造性。另外，通過建立企業年金計劃，還可以穩定企業勞動力隊伍，吸引和留住一些優秀的管理人才和技術人才，從而提高企業的經濟效益和競爭力，實現企業經濟效益最大化的目標。

4．克服員工短視行為，保障老年生活水平

如果人是完全“理性”的，那么他就能夠在整個工作時期為自己積累足夠多的養老金。然而，通常人不是完全理性的，他可能會在工作時期為自己積累一部分養老金，但也有很多人在工作時期就消費掉自己大部分的工資，能夠保留下來的養老金十分有限。人的短視行為導致退休后的生活消費習慣仍維持不變，加上收入減少，因此生活水平總體下降。當企業為員工建立企業年金計劃后，由企業委托相關機構負責管理這筆基金資產，員工一般情況下在退休之前不可以支取，這就相當于強制員工進行養老儲蓄，從這個角度來看，企業年金制度有助于克服員工的短視行為，保障員工退休后的生活水平。

除以上促進作用外，企業年金在現代企業管理制度、勞動力市場優化、金融體系監管等方面也有一定的促進作用，這里不再一一贅述。

（二）企業年金制度的負面作用

1．阻礙勞動力自由流動

企業年金在穩定勞動關系的同時也制約了勞動力的流動。首先，企業培訓員工需要付出一定的成本，企業不希望已經經過培訓的并且具有熟練技能的員工離開本企業，甚至會防止個別員工流失到競爭對手那里，因此，企業會通過規定享有企業年金計劃的最短年限來限制本企業員工的向外流動。其次，企業的生產需要穩定的團隊合作，在一起工作時間較長的員工之間的合作更為默契，遇到問題時溝通更為有效，有利于提高生產效率和工作效率。基于此，企業不希望勞動力流動過快，因為這種情況不僅影響生產競爭力，同時也加大了企業尋找適合工作崗位勞動力的成本。最后，企業雖然不希望本企業的員工外流，但同時又希望吸引其他企業高素質人才流入本企業，那么提供優厚的福利就成為重要手段，而企業年金就是一項比較有吸引力的福利措施。基于以上三個原因，企業用提供企業年金的方式激勵員工為本企業長期工作，同時也可以約束員工為了能夠獲得足額的企業年金待遇，必須要服務較長年限甚至一直到退休。這樣，企業年金計劃實際上就成了一種“隱蔽合同”，阻礙了勞動力的自由流動。

2．擴大社會貧富差距

企業年金制度按照政府是否強制企業參與，可以被劃分為強制性企業年金制度和非強制性企業年金制度。目前，大多數國家實施的是非強制性企業年金制度，也就是說，只有“有能力并且有意愿”的企業才會參與到企業年金制度中來。在實施非強制性企業年金的國家中，“有能力有意愿”本身就意味著企業自身已經非常強大，它既有充分的財力應付大額企業年金繳費，又有足夠的信心應對長期繳費的壓力。這些能夠做到“有能力有意愿”的企業，其員工在社會中已經屬于高收入群體，參與企業年金制度會使該企業員工的收入比其他企業高出更多。再者，政府為了推廣企業年金制度往往采取稅收優惠措施，只有參與了企業年金制度的員工才有資格享有稅收優惠，這使得員工之間的收入水平差距進一步擴大。因此，非強制性企業年金制度的確造成了貧富差距擴大的負面影響。

3．部分養老責任轉移

在原有單一養老金的框架下，政府是公共養老金的提供者，承擔著無限養老責任，無論養老金收支是否平衡，政府都要負擔公共養老金的支付。如果政府的養老金收入長期小于養老金支出，政府財政將無法負擔，那么政府就有可能采取降低公共養老金支付待遇的措施以減少財政壓力，帶來的后果就是社會成員退休后的生活水平整體下降。在多支柱的養老保障體系下，政府將部分養老責任轉移到企業和員工身上，企業和員工可以通過參與企業年金制度和商業養老保險來為養老作出積累，政府只負擔最低水平的公共養老責任。因此，多支柱的養老金體系其實是將政府的養老責任部分轉移到了企業和員工身上，企業和員工將承擔一部分養老責任。

4．企業和員工的養老風險加大

在單一養老金體系下，政府是唯一的養老金提供者，公平分配是這個制度得以運行的必要條件。在公平分配原則下，每個人每月得到的養老金多少由國家統一確定，每個人繳費多少和退休后的收入不存在完全相等的關系，因此個人無須為養老金的管理和運營風險擔憂，政府最需要解決好的問題就是養老金的代際轉移和收支平衡，只要能夠做到收支平衡，就不存在養老金進行市場化運營的問題，也就不存在運營的風險。但是在多支柱的養老保障體系下，由于企業年金的繳費、管理和運營完全由企業和員工決定，收益完全由企業和員工獲得，政府在其中的作用只是監管和引導，并不直接參與到企業年金的收取、運營和發放等過程中，政府對企業年金沒有收取和分配的權力，因此政府不需要承擔責任。一旦企業年金基金遭遇風險，損失將由企業和員工承擔。在某些國家，政府有可能通過建立某種賠付制度承擔一小部分補償責任，但最終承擔絕大部分風險的仍是企業和員工，這在20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中就已經顯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