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促進企業技術創新的財稅政策研究
- 夏晶
- 11334字
- 2022-07-27 11:24:45
二、文獻綜述
在推動企業技術創新的過程中,財稅政策發揮著直接而關鍵的作用。財稅政策是政府主要運用財政科技投入和稅收優惠政策,通過直接調控和管理,從收入與支出兩個方面來影響市場要素資源的分配。下文擬從企業技術創新的內涵與特點、政府支持企業技術創新的理論依據、財稅政策支持企業技術創新的作用機理、財稅政策激勵效應的實證研究、我國財稅支持政策存在的問題及績效評估、優化我國企業創新財稅支持政策建議等方面對國內外的文獻進行綜述和評價。
(一)企業技術創新的內涵與特點
1.企業技術創新的內涵
以奧地利經濟學家熊彼特(Joseph Alois Schumpeter, 1883—1950)為代表的創新學派認為,創新是“企業家將原有的資金、廠房和人才等要素重新進行更為高效的統籌安排”,具體包括五個方面:一是重新發明新技術且推出新產品;二是采用新的生產方法;三是開拓新市場;四是開辟新的原材料供貨渠道或半成品供貨渠道;五是改變企業的構架方式。C. Freeman(1987)從工業的角度界定了創新,認為工業創新是首次引進新工藝或新產品中所包含的設計、技術、生產、管理、財政和市場等所有步驟。P. F. Drucker(1998)側重從管理學的角度解釋創新,即創新的行動就是賦予資源以創造財富的新能力,創新不單指技術方面,凡能改變已有資源的財富創造潛力的行為,都是創新。
國內學者對創新的定義主要是圍繞技術方面展開的。王璽、姜朋(2010)認為,企業技術創新的內涵已經發生了改變,在轉型升級的背景下,與技術創新等傳統企業創新類型不同的商業模式創新已經在新經濟中占據了重要的位置。這里所說的商業模式創新,是指企業基于對技術創新活動規律和對自身資源產業鏈的認識,在一定的產業價值鏈中整合企業資源并為顧客提供產品和服務、獲取利潤的一種獨特創新方式。傅家驥(1998)的研究突出了企業在技術創新中的主體地位,并將企業與之相結合界定了技術創新,即技術創新是企業家抓住市場信息的潛在機會,以獲取商業利益為目的,重新組織生產條件和要素,建立起效能更強、效率更高、費用更低的生產經營系統,從而推出新的產品、新的工藝,開辟新的市場,獲得新的原材料來源或建立企業新的組織的過程。
2.企業技術創新的特點
Nelson(1959)和Arrow(1962)率先將市場失靈理論應用于技術創新領域的研究,指出技術創新收益的外部性,創新過程的不可分割性、非排他性、非競爭性,以及創新結果的不確定性,使技術創新私人市場中存在“搭便車”問題(9)和溢出效應,造成市場失靈,企業缺乏技術研發的動力。
(1)企業R&D產出具有公共產品性質
P. A. Samuelson(1954)(10)認為公共產品具有兩個本質特征:消費上的非排他性和效用上的非競爭性。依據這兩個特征,企業技術創新產品不是純粹的公共產品,但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公共產品的特征。研究開發就是生產技術性知識或信息的活動,由于知識和信息都具有公共產品屬性,其生產者就不能完全占有由研發所帶來的收益,進而導致投入信息生產的研發費用減少。(11)Stiglitz(1997)也認為R&D產出具有公共產品性質,指出知識具有一定程度的非排他性,因而可視為公共物品,如果由私人提供知識與技術,就必須要有一定形式的保護,使其不能被輕易公開使用。諸多學者均認識到,研發與創新是生產技術性知識的活動,具有公共物品的屬性,生產者不可能把研發和創新收益完全歸為己有,導致私人研發與創新投入的減少,政府必須給予一定的支持和保護(Arrow, 1962;Romer, 1990;Stiglitz, 1997)。
(2)企業技術創新活動具有外部性
由于企業R&D成果不能被研發企業獨自占有,新技術成果(或知識)必然會擴散到其他企業,形成技術溢出(Spillovers)。Arrow(1962)提出“當由投資產生的知識被不情愿地擴散到競爭者那里時,一個企業從事R&D投入的激勵將減少”。Spenee(1984)也發現,溢出增加將減少企業在R&D上的投資。
在實證分析上,許多學者都支持了R&D的溢出效應。Bernstein等(1988)通過對美國5個高新技術產業的實證研究發現,產業R&D的社會邊際收益大于企業R&D自身的邊際收益,也大于資本利率。Jones和Williams(1998)認為,R&D投入能產生三種溢出效應:研發人員流動會讓競爭對手獲益;創造性破壞活動導致原有產品過時;創新活動具有跨時溢出效應。Mansfield Edwin(1991,1998)的研究表明,工業R&D投入的社會收益遠超過來自這些創新的私人收益。
(3)企業技術創新活動具有不確定性和高風險性
Arrow(1962)首先提出,R&D的過程具有不確定性、不可分割性、利潤的非獨占性三個突出特征。不確定性貫穿于技術創新活動的每一環節,是技術創新活動的核心特征。Freeman和Soete(1997)指出,R&D的不確定性主要包含技術上、市場上和一般商業三個方面的不確定性,而R&D的技術強度越大,不確定性就越高,尤其是企業研發活動在早期常會發生失敗,企業研發會面臨極高的市場風險。Mansfield Edwin(1998)對美國3家大公司技術創新的調查分析就得出,60%的創新項目通過企業R&D能獲得技術上的成果,只有30%的項目能取得商業上的成果,而最終能給企業帶來經濟效益的只有12%。技術創新活動具有高風險性,削弱了企業R&D投入的積極性和主動性。特別在一些關鍵產業技術創新的投資上,高風險往往也是單個企業無法承受的。
Arrow(1962)認為不確定性存在于創新活動的每一個環節,是其最核心的特征。弗里曼進一步把創新活動的不確定性劃分為技術的不確定性、市場的不確定性和商業的不確定性。在此基礎上,Richard R. Nelson(1982)提出,為了降低研發與創新的不確定性,“政府應該支持在相反情況下就不可能達到社會最優水平的私人研究開發……分擔大型和風險研究開發項目的風險。”
(4)企業技術創新的信息不對稱性
Easley David(1987)認為,信息不對稱導致企業缺乏創新投入的資金來源,政府應當采取直接支付或稅收優惠等措施支持企業的研發行為。徐冠華(2006)認為,創新型企業的信息不對稱和高風險特征使它們很難獲得貸款支持。郭宏(2015)認為,技術創新的成功需要技術保密,但融資需要公開必要信息,信息不對稱限制了創新項目的資金來源。
鑒于技術創新在經濟增長中的重要性和技術創新領域存在著市場失靈,弗里曼提出,要想提高一國的創新能力,僅僅靠企業是不夠的,需要從國家層面推行技術創新的制度與政策,發揮政府在企業技術創新中的支持與激勵作用。
(二)政府支持企業技術創新的理論依據
對于政府為什么要采取包括財稅政策在內的各種調控措施來支持企業技術創新,相關研究從技術創新在經濟增長中的重要作用與技術創新存在市場失靈這一矛盾出發進行了論證。Adam Smith(1776)在《國富論》一書中就已認識到了技術進步對經濟社會發展的推動作用,認為勞動分工能大大提高勞動生產力,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許多簡化勞動和縮減勞動機械的發明,使一個人能夠做許多人的工作”,還有某些機械的發明將減少生產中勞動的投入,提高勞動生產率。
1.熊彼特創新理論
Schumpeter(1912)強調生產技術的革新和生產方法的變革在促進資本主義經濟發展過程中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并重視人力資本的作用,認為“企業家”是“創新”和經濟發展過程中的主要組織者和推動者。同時,創新可以為企業帶來潛在利益,當其他企業進行低成本的創新模仿之后,市場中需要有新的創新來形成突破,接連不斷的技術創新將促進經濟持續發展。
在熊彼特提出創新理論之后,各國經濟學家對技術創新與經濟增長的關系進行了系統研究。圍繞著技術創新多大程度上內生或外生于經濟系統,理論界逐漸形成了新古典增長理論和內生經濟增長理論兩個學派。
2.新古典增長理論
以美國經濟學家羅伯特·索洛(Robert Merton Solow)為代表的新古典增長理論,將技術水平作為外生變量引入生產模型,認為當外生的技術以固定比率增長時,經濟將在平衡增長路徑上增長,技術進步是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庫茲涅茨也指出,科技與創新是一國經濟增長的主導因素,創新是經濟增長的源泉。
3.內生經濟增長理論
以保羅·羅默(Paul M. Romer)、羅伯特·盧卡斯(Robert Lucas)、肯尼斯·阿羅(Kenneth J. Arrow)等為代表的內生經濟增長理論進一步強調了技術變化的重要性,認為經濟能夠不依賴外力推動實現持續均衡增長,內生的技術進步是保證經濟持續增長的決定因素;而技術進步是企業為追求利潤最大化從事技術創新活動的結果。肯尼斯·阿羅(Arrow)的經濟增長模型將技術內生化,他提出干中學效應,將技術進步作為資本積累的副產品,同時,他認為知識的外溢(或投資的外部性)導致整個經濟生產率的提高。
在內生增長文獻中,Romer(1990)、Helpman(1991)、Aghion和Howitt(1992)等提出了一組以R&D為基礎的內生技術創新模型。如Yang和Maskus等從熊彼特的“創造性的毀滅”思想出發,認為技術創新必然導致舊技術的過時。他們強調了三個共同的命題:第一,技術創新是經濟增長的核心和源泉;第二,技術創新是內生的,是源于企業家利潤最大化的R&D努力的結果;第三,創新產品內在地不同于其他經濟產品,一旦被創造出來,可以無成本地不斷復制。這組模型的提出,為全球經濟增長的兩個經驗事實——多國長期人均收入的持續正的、非遞減的增長和跨國人均收入的差異——提供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但這些模型無法為R&D投入和技術水平的巨大跨國差異提供一個合理的解釋。
內生新增長理論將制度結構與制度變遷作為外部的前提條件予以確定。主張內生新增長理論的經濟學家雖然肯定了制度創新在社會經濟發展過程中的不可或缺,但他們同時也認為制度創新和經濟增長沒有關系。他們把制度與制度創新看作不依賴于經濟增長過程的外生變量,需要通過一些政治行動包括法律的決定來改變。這一理論忽略了制度變遷對社會生產技術以及經濟增長的影響,從而對該理論產生了較大的負面影響。
4.新制度經濟學
與內生新增長理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以科斯和諾斯(Coase and North)為代表的新制度經濟學將技術創新、制度創新全都看成一種內生變量,都是“創新過程”,所有經濟制度的演變都被看作人們為了降低生產的交易成本而做出努力的過程,而技術創新則被認為是人們為降低生產的直接成本做出努力的過程。他們認為制度創新和技術創新的動力都來自對某些經濟變量所誘導的潛在利潤的追求,而潛在利潤又來自外部世界的不確定性。諾斯表示,上述可以解釋技術變遷的理論也可以用來分析制度安排的變遷。畢竟一項制度安排是資源以某一特定方式進行創新組合的一系列安排中的一個,因此,在某種意義上,制度變遷是技術流程的另一種形式。諾斯通過分析研究1600—1850年海洋運輸生產率變化的原因后指出,制度變遷是比技術變遷更為重要的因素。他還得出了如下結論:即使在沒有先進的設備或技術的條件下,一項效率較高的制度同樣可以激勵勞動者創造出更多的財富;相反,哪怕存在最先進的設備或技術,在低效的制度環境下,這些技術同樣無法高效率地刺激經濟增長。
新制度創新學派認為,那些技術進步、投資增加、專業化和分工的發展等以往被認為是經濟增長原因的因素,實際上都不是經濟增長的原因,而是經濟增長的本身。對于技術創新和制度創新的相互關系,新制度經濟學派認為,不是技術創新決定制度創新,而是制度創新決定技術創新,因此,不好的制度選擇和安排會使技術創新偏離經濟發展軌道,或阻礙技術創新,而好的制度選擇和安排會促進技術創新。技術和知識存量已經決定了理論產量的上限,實際產量還受到制度約束。新制度經濟學派認為制度創新對技術創新有決定性作用,同時技術創新對改變制度安排的收益和成本也會產生影響。這主要表現在技術創新對改變制度安排的利益有著廣泛而普遍的影響。如技術創新能使產出在一定的范圍內實現規模報酬遞增,從而使構造更加復雜的經濟組織形式(比如股份公司)變得更有利可圖。技術創新不僅能增加因改變制度安排而帶來的潛在利潤,還能降低一些制度安排的操作成本。因此,技術創新所產生的新收入流是要求進行制度變遷的重要原因。新制度經濟學派在研究組織誕生的原因時,往往抓住知識與技術背景。組織產生所包含的邏輯在于:技術創新推動了大批量生產,大批量生產降低了生產成本但又產生了高額的交易費用,若完全通過市場交換,則交易費用將高到使那些由技術創新所帶來的好處全部喪失,因而組織就產生了,用以減輕交易費用。
雖然新古典增長理論、內生經濟增長理論和新制度經濟學關于技術進步內外生程度的認識不同,但都認為技術研發以及知識、人力資本在經濟增長過程中起決定作用。之后,越來越多的經濟理論分析、實證經驗研究支持技術創新活動對于一國經濟長期增長的重要意義。因此,企業作為技術創新的主體,其技術創新活動受到各國政府的重視就成了必然。
(三)財稅政策支持企業技術創新的作用機理
對財稅政策支持企業技術創新作用機理的研究,經歷了從抽象的、不易把握的企業家行為角度,到具體的、可以量化的成本、收益和風險分析的角度,研究的領域得以不斷深化和拓展。
1.企業家行為角度
熊彼特(1912)認為,企業家在開展技術創新過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政府的政策主要是通過影響企業家行為來鼓勵創新活動開展的。Gentry Hubbard等(2000)的研究表明,累進的個人所得稅率會削弱企業家承擔風險的能力,不利于創新活動的開展。Gullen和Gordon(2002)也發現較低的公司所得稅率會鼓勵企業家承擔風險的行為,促進企業創新活動的開展。
2.成本、收益和風險等角度
霍爾·布雷斯韋特構建了霍爾—喬根森模型,解釋了財稅政策如何通過改變資本使用者的資金成本來影響預期資本存量,從而促進創新投入。Hal1(1993)等的研究表明,稅收優惠減少了技術創新活動的邊際成本。
(四)財稅政策激勵效應的實證研究
近幾十年,國外學者研究的重點主要集中在運用計量經濟模型分析R&D財稅激勵政策是否有效以及有效程度如何等問題上,并形成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
1.財政政策效應
從肯定財政政策效應的觀點來看,D. Guellec、B. V. Pottlesberghe(2000)對1981—1996年17個OECD國家的數據進行研究,發現研發相關政府補貼和其他政策優惠都能激勵企業對研發創新活動進行投入,政府對企業研發創新活動每增加一個單位的投入,企業將會隨之增加0.7個單位的投入,據此認為政府補貼在激勵企業研發活動方面有杠桿效應。Bjorn Alecke(2012)對比享受政府補貼和未享受政府補貼的企業后發現,享受政府補貼的企業具有更高的研發強度和更強的研發積極性。David等通過實證檢驗,認為稅收優惠偏重于短期內刺激企業增加研發與創新投資,直接的財政支持可能是更好的選擇。賈明琪等(2014)運用協整檢驗等計量分析方法,對中國的技術創新與政府采購規模的關系進行了實證檢驗。實證結果表明,政府采購規模對技術創新能力具有長期正外部效應。李顏(2015)實證分析了廣西財政科技支出與科技創新能力之間的相關性,結果表明,財政科技支出與科技創新能力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即財政科技支出對科技創新能力有促進作用。孟貴珍(2015)以信息技術服務業為研究對象,發現稅收返還對企業研發支出有激勵效應。
從政府采購的效應來看,Rosen(1995)通過對政府采購促進企業技術創新的優勢性分析得出,政府采購具有稅收優惠政策、金融政策、行政政策等一些政策所不具有的優勢,因為政府作為市場上較大且采購力強大的消費者,對市場上的產品和服務的消費是巨大的,因此政府采購對企業的技術創新產品的銷售和結構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Robert(1999)通過對政府采購促進企業技術創新的內源性進行分析得出,政府采購的重要性在于,其能夠為技術企業進行技術創新提供一個穩定的、長期的市場,確保企業最終的技術創新產品有明確的市場需求,這就大大削減了企業技術創新過程中市場環境的復雜性造成的不確定性;Martin(2000)通過對政府采購促進企業技術創新專業化的聯系性進行分析得出,政府采購應優先采購國內的技術創新產品,因此支持國內高新技術企業的發展,而且通過政府采購也能夠促進普通企業向高科技企業轉變。政府采購還能夠促使國家整體技術水平的提升,加速知識擴散,并實現經濟社會的持續穩定增長,進一步改善國家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
但也有些學者認為,財政政策實施成本相對較高,或者政策本身有缺陷,使其在促進企業R&D活動上無顯著作用。Dominique Guellec(2004)的研究表明,政府對私人研發與創新的補貼過高會產生擠出效應,過低則難以產生激勵作用,政府資助對私人R&D支出的影響呈現倒U形的關系。Kumb-hakarand Lien(2008)以挪威1991—2006年的數據作為樣本進行研究,結果顯示,補貼收入給農業生產力帶來負面的影響;Schmidt(2008)利用德國制造業數據,通過實證分析認為德國的政府補貼政策對企業研發活動有一定擠出效應。Tommy(2009)對挪威企業的生產活動進行了研究,根據研究開發活動的性質差別,將企業的科技創新活動分為兩個部分:“適應市場”部分和“偏離市場”部分,研究發現,隨著政府對“偏離市場”部分投入越多,企業也將付出更多資金以支持該方面研究,與之相反,政府對“適應市場”部分的投入卻會擠出企業本身投入。
孫維章、干勝道(2014)發現IT行業獲取政府補貼當期的研發投入與政府補貼呈負相關關系,并且這個效應隨著企業規模的增大更加明顯。許玲玲(2014)利用湖北40家高新技術上市公司數據,研究發現政府補貼并不能促進國有高新技術上市公司R&D投入。張治河等(2014)使用Vensim PLE軟件模擬了幾個指標對國家創新能力的影響,得出了不同形式和來源的科技投入對國家的創新能力所產生的作用效果及其作用途徑。研究發現了以下兩個現象:第一,科研資金流向高校、科研人員流向高校或者是企業,對國家創新能力的提高更加有利;第二,從科技政策的角度來看,加大對教育的投入和對專利的保護強度,都能夠促進國家創新能力的提升。肖錦生、陳少暉(2014)分析了政府的R&D資助與企業科技投入之間的關系,并且利用福建省2009—2011年的數據進行了實證分析,研究發現,政府的R&D投入能夠促進企業加大對科技創新活動的支出。張興龍、沈坤榮、李萌(2015)用醫藥制造業2007—2013年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發現不同補貼方式有不同的效果:補貼率補貼及事后獎勵方式的政府補貼促進了企業研發支出,而事前補貼等其余補貼則對企業研發投入沒有促進效用。
2.稅收政策效應
一種觀點認為,稅收優惠政策顯著推動R&D投入,表現為稅收優惠政策能夠降低R&D活動的風險,避免R&D活動外溢性導致的企業研發意愿不足。Hall(1993)利用價格彈性估計方法,對美國800家公司全面估計發現,R&D的價格彈性效果大于1,且增加R&D帶來的收益要大于稅收減少帶來的損失,稅收優惠能夠帶來比支出量更多的研發資金。Bloom等(2002)用METC法(12)分析了稅收政策的有效性。1999年OECD的一份研究報告表明,稅收支持對創新活動有積極影響,政府給廠商提供1美元的資金支持,可帶來1.7美元的創新收益。Reenen(2002)認為企業的R&D投入會受到稅收減免十分顯著的影響,短期內稅收減免10%,使得R&D額外投入上升1%。如果為長期的話,將會有10%的額外R&D投入產生。
另一種觀點認為,稅收優惠對R&D的激勵作用不大,甚至產生扭曲影響。Mansfield(1986)在對美國110個企業調查問卷的基礎上估計得出R&D的價格彈性僅為0.35,稅收優惠對公司技術創新活動只產生微小的影響。Boadway等(1995)也利用邊際有效稅率模型,對馬來西亞免稅期稅收優惠的激勵效應進行研究,認為5年免稅期的規定等對在期內不盈利的企業是一種懲罰,對弱小或幼稚投資者幾乎沒有意義,因為這類企業不能把研發活動投資中最初每年的折舊扣除向免稅期結束以后的年度結轉。Rajagopal Shah(1995)利用生產結構分析對墨西哥、巴基斯坦和土耳其的評估認為,稅收激勵政策只對部分行業的R&D投資有效。
李麗青(2007)通過對103家企業的數據進行統計分析和實證檢驗,發現現行稅收政策與企業R&D投入具有相關性,但不顯著。黃潔莉、湯佩、蔣占華(2014)研究發現,現階段稅收優惠政策導致的稅負減免,對于農業企業研發投入的激勵仍未達到預期效果。高培勇、夏杰長等(2015)通過模型轉化和實證檢驗,發現我國的所得稅政策對于企業技術創新活動存在著激勵效應,但是并不顯著;而增值稅政策對于自主創新則存在比較明顯的抑制效應。
(五)我國財稅支持政策存在的問題及績效評估
1.財政政策
李婷(2013)認為我國目前存在財政科技投入規模偏小、結構不合理,稅收優惠立法層次不高、制度不完善,風險投資稅負過重,政府采購規模偏小等問題。聶穎(2014)認為影響我國科技創新財政政策執行效果的原因主要有:缺乏高效的制度保障、創新激勵機制不健全、風險投資的運行機制不成熟、支出體系缺乏統籌規劃。
2.稅收政策
從稅收政策來看,許文麗(2010)認為我國各種科技稅收優惠缺乏有機的結合與協調,在固定資產折舊、風險投資獲利回收、產學研結合、專利受讓等方面沒有相應的優惠措施;優惠政策激勵目的不明確,依企業而設定而非針對具體的科研活動設定。徐博(2010)認為,我國現行科技稅收優惠側重于R&D成功企業的終端環節,對企業R&D、設備更新、風險投資和孵化器等重點環節稅收支持力度不夠大,稅收優惠格局不合理。張明喜、王周飛(2011)從科技型中小企業角度入手,分析了我國科技稅收優惠存在的主要問題為:現行稅收優惠未普及所有科技型中小企業,部分企業難以達到優惠條件及要求;稅收優惠環節、方式和機制有待優化,優惠環節重技術成果,優惠方式重在對技術創新活動的事后補助,優惠政策缺乏績效考核與評價機制;個人所得稅方面的優惠范圍偏窄;現行消費型增值稅,無形資產、智力投入、引進和購買專有或專利技術支出等不能抵扣,仍然制約中小企業技術創新。周克清(2012)認為由于操作細節較為煩瑣,力度不足,我國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效果不強。張信東等(2014)通過對國家級企業技術中心上市公司的分析,認為企業享受R&D稅收優惠政策的情況并不理想,且存在地區和行業差異。
3.財稅政策績效評估
梁淑美等(2012)運用因子分析法選擇財政科技投入效率評估的指標,并通過DEA-BCC模型測算了我國三年內31個省份的財政科技投入效率。盧躍東(2013)在評估我國各地區財政科技投入力度和效果時,分別運用了主成分分析法和投入產出法。苗慧(2013)對DEA模型進行了改進,測算了遼寧省的財政科技支出效率水平,并從橫向和縱向兩個方面進行分析。
(六)優化我國企業創新財稅支持政策建議
由于我國企業創新財稅支持政策存在諸多缺陷,學者們結合我國實際,對提高財稅政策的作用效果提出了優化建議。
1.財政政策優化建議
鄧毅(2007)圍繞支持中小企業技術創新,對政府采購的實施過程包括采購目錄和采購限額標準等多項內容設計了一個政府采購政策傳導機制。陳文裕、張雅丹(2009)認為在企業技術創新資金籌集上可以引入技術準備金制度。董為民(2012)指出現行的財稅優惠政策對企業原始創新、集成創新、引進技術消化吸收后再創新沒有實行分類扶持,財政政策單一,不利于激勵企業家進行創新,引導企業加強技術創新能力建設的財政政策有待完善。姚維保、王朝才(2014)通過分析廣東科技服務財政支出對科技服務業發展的影響,提出科技服務財政支出未來應提高資金使用績效,重點向服務質量好、技術含量高的科技服務企業傾斜,培育有市場競爭力的品牌科技服務企業。鄭春瑛(2015)在指出了當前浙江軟件產業發展中存在的問題的基礎上,分析了大力發展軟件產業所面臨的機遇,提出要從做優做強特色軟件、培育新業態、加強交流合作、促進區域差異化發展、完善產業發展政策、健全人才培養體系等六個方面著手推動浙江省軟件產業新一輪發展的對策建議。蔣昕昊、張冠男(2016)通過對我國工業軟件的市場現狀、競爭格局、技術發展趨勢等要素進行分析,對比總結我國工業軟件在發展中面臨的重點問題,并從政策機制、技術產品和產業升級等方面提出針對性建議。
2.稅收政策優化建議
畢秋麗(2004)提出完善我國科技稅收優惠措施的建議:弱化直接優惠方式,強化加速折舊、提取開發準備金、投資抵免等間接優惠方式;改變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與科研成果的側重,轉而針對具體的R&D項目和過程;改變只注重區域性的狀況,同時要注重突出國家產業導向和優惠政策的時效性,適時調整;統一內外企業所得稅制;稅收優惠政策要加強對人力資源的開發。
夏杰長、尚鐵力(2006)認為要擴大稅收優惠的適用范圍,統一內外企業所得稅制,為企業R&D營造公平競爭的稅收環境;改進研發費用抵扣方法,對現行R&D支出會計處理費用化的方法逐步過渡再予以轉化;優惠環節上要注重對企業R&D的支持;稅收優惠政策應與政府對科技的直接投資相結合。
方重、楊昌輝、梅玉華(2010)提出一個設想,即推行“創新所得稅收抵免”來推進中小企業技術創新。
馬海濤、姜愛華(2010)認為應通過找準支持重點、稅收優惠方式從直接優惠為主轉變為間接優惠為主、稅收優惠環節從結果優惠轉變為中間環節優惠以及利用稅收政策引導風險投資等方式來促進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的技術創新。
蔣柏乃(2010)提出優化我國激勵企業技術創新的稅收優惠體系,加快稅收優惠的立法進程,盡快改變現行稅收優惠多、散、亂的局面;取消關于R&D經費投入稅收優惠的不合理限制條件;實現直接優惠向間接優惠轉變,強化對中小企業的激勵;加強對科技人才的稅收激勵。
宋文婷、趙華艷(2010)認為我國對高新技術企業實施稅收優惠政策時存在問題,其中包括:激勵高新技術企業技術創新的稅收政策體系不健全;重視所得稅優惠,流轉稅優惠效果不明顯;缺乏激勵人力資本累積的優惠政策;等等。并根據這些缺陷提出了相關建議:建立促進高新技術產業發展的法律、政策體系;重視流轉稅激勵,拓展稅收優惠的可選擇性;加大對高新技術企業技術創新人才的稅收優惠力度。
孫磊、唐滔(2011)指出近幾年政府重視扶持高新技術企業發展,給予了許多稅收優惠,但稅收優惠政策對高新技術企業的幫助有多大,哪項政策更有助于企業的發展,并沒有一個客觀的評價方法,由此導致優惠政策重疊、脫節等問題的產生。因此提出著力建立一個科學、可行的稅收優惠政策績效評價方法,從稅收優惠實施的目的出發,本著操作方法簡單、考核指標選取的科學性和實用性原則,以可持續增長率指標來評價優惠政策的績效水平。
李樹林、郭存芝(2014)指出我國應將企業技術稅收優惠環節前移至R&D階段,并構建流轉稅和所得稅優惠協調并存的優化體系。張信東等(2014)提出了企業應當積極申請R&D稅收優惠政策,政府應當大力促進相關優惠政策“落地”。
馮海紅等(2015)從R&D稅收管理方面提出了建議,包括加快技術創新立法、重構稅收支持體系、明確部門間協作分工,并強調要擴大優惠范圍,引導低技術行業的轉型升級與創新發展。
王小平(2016)從完善稅制結構、擴大優惠范圍、實施直接和間接并重的稅收優惠方式等方面提出了政策建議。李邵萍(2017)從簡化對R&D稅收優惠申請程序、增加透明性、豐富稅收優惠形式、加強科技和稅務部門協作等方面提出優化措施。
(七)對國內外研究現狀的評價
整體而言,國內外學者關于財政支持企業科技創新的影響研究比較深入。從國外研究來看,一是從經濟增長和市場失靈的角度探討支持企業技術創新的必要性,以理論研究為主;二是研究財稅政策支持企業技術創新的有效性,以實證分析為主。國外研究的不足之處在于,許多理論和模型是建立在完善的市場經濟體制、成熟的資本市場和現代化的公司制度基礎上的,對于發展中國家如何利用有限的資源、制定切實可行的政策、迅速提高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等問題關注很少。同時,受各國經濟、政治、文化以及歷史傳統的影響,國外許多研究成果并不適用于我國這樣一個處于經濟轉軌時期的發展中大國。
在對中國財政支持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理論研究方面,大部分理論模型模仿西方發達國家的模型,在理論模型設置過程中沒有很好地從我國實際企業技術創新水平和財政支持體系出發,構建符合中國實情的財政支持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理論模型,因此得出的結論可能與現實相違背。在對財政支持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實證檢驗方面,大部分學者在衡量企業技術創新指標時往往采用單一指標來反映,沒有綜合考慮企業技術創新的運行過程,得出的影響結果不能真實地反映財政支持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實際影響。因此,完善財政支持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理論模型以及綜合衡量企業技術創新水平,將成為財政支持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的一個重要研究方向。
從國內外對財稅政策影響企業研發投入的研究成果來看,也存在需改進之處:一是由于不同國家R&D財稅政策的優惠力度和操作方法不同,加之學者研究視角和方法有差異,對于財稅優惠政策激勵R&D活動是否有效尚未達成共識,中國對R&D財稅政策的研究也鮮見有說服力的經驗證據。二是國內外學者大多是從宏觀層面上探討稅收對R&D的作用,但在微觀層面,即具體行業與企業上,研究成果不足。而且,作為市場轉軌的新興國家,我國還存在政府干預嚴重、政策落地較難等問題,也對財稅政策支持R&D投入的效果產生制約。三是由于我國稅收優惠統計工作的欠缺,具體稅收優惠項目的實際數據無法獲得,但如何準確衡量企業享受到的稅收優惠水平是開展相關實證研究的前提,盡管學術界在這方面進行過許多有益的探索,但在具體衡量方法上還需要進一步梳理、規范和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