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難得回一趟學校，你們倆今天放學可別催我啊，自己先回去，我得擱實驗室跟秦老頭弄項作業(yè)。”方揚宗伸了下腰，懶洋洋地離開滾去實驗室。

小紊和顧汝奈今天值日，我過去瞅了一眼就回班上趕作業(yè)了。

教導主任認得我這張臉，要不是怕他巡邏發(fā)現(xiàn)我串班，我這會肯定在文科班坐著了等我的小紊了，哪會擱這寫作業(yè)。

二十分鐘過去了，我覺著差不多時間就收了東西過去文科班。

班上只有顧汝奈在整理桌子，我問她我家小紊呢？

她有點怕我，怯生生地回答說倒垃圾去了。

我不知道的是，那時的小紊，馬上將面臨最可怖的事情。

方揚紊看掃的差不多了，原本該是兩人一起去教學樓后面倒，但垃圾袋里的垃圾并不多，所以方揚紊就說她去倒就行。

顧汝奈在班上也沒閑著就開始整理桌椅，等她回來了就可以收工。

方揚紊拎著個大垃圾，低頭注意腳下的攔車桿，抬頭看見遠處有一人行蹤可疑。

正疑惑地走出兩步，看清那人的臉時，瞳孔驟然一縮，像是被點了穴就這么呆呆的站著。

方揚紊身體抖的厲害，嘴巴微張著怎么也喊不出聲來，直到方其離她只十幾米距離的時候才回過神想逃跑。

“跑？！你他媽個死賤種是真想我死是不是？！”

“方揚宗天天到處打工，就為了養(yǎng)活你這個垃圾，也是夠幸苦他的。”

“我告訴你，哪怕你今天跑了，我過兩天一定會找上門來弄死你！”

顧不得方其的狗話，方揚紊轉身抬腳強忍著軟勁跑沒兩步就被攔車桿絆倒。

方其露出猥瑣的笑，卯足了勁往她小腿上踢去。

凄厲的慘叫混雜著哭泣聲，方揚紊倒在地上雙手抱頭，一下子就把她拉回了那段陰暗痛苦的日子。

那么瘦小的她，一陣大風都可能把她吹沒了，被人輕輕一捏皮膚都會紅，那么怕疼的她，如何受得了這份疼痛。

“阿隨……阿隨……”她的聲音猶如剛出生的貓崽，聲音微弱的很。

可這幅脆弱的模樣不但沒有讓方其停下本分動作，反而越來勁，“他媽有你這玩意兒，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突然！一塊磚砸在了方其的胳膊上，方其疼地抱著胳膊直往后退。

“我他媽艸你媽的！”

我不給方其任何喘息的機會，掄著拳頭使出我全身的力氣往他臉上招呼，直接給他干倒在地上。

怎么瞅他我怎么火大，騎在他身上哐哐用拳頭揍他，我站起身一腳踩在他肚子上，方其張著他那令人作嘔的嘴。

“忍你很久了！老子他媽今天弄不死你也要你半條命！”

此時的我，已經失去理智了，哪怕方其的血流了我一手，我也沒有停下，惡心的我給他太陽穴來了一下。

“保安來了！”顧汝奈帶著幾個保安來時我才停手。

滿眼心疼的蹲在小紊面前，她呆坐在原地盯著我看了好久，我剛想調戲她是不是被我?guī)浀搅耍瑳]想到，她伸出雙臂環(huán)住了我的脖子。

這件事情沒有鬧大，給方其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去公安局告我，畢竟是他先動手在先。

萬幸的是小紊在檢查后沒有大礙，雖然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方揚宗偷偷告訴我，他要收集證據，哪怕目前讓方其坐牢的可能性小，他也要告他。

我們即將恢復原樣的生活，都被方其的這次出行破壞了。

我在后悔，后悔沒早點下去等小紊。

方揚宗從回來就一句話都不說，我能看出來他快要抑制不住的情緒。

這幾年他那么小心翼翼地帶著妹妹活著，承受了超越這個年紀的事，到頭來卻還是沒辦法逃出深淵。

他拼命地拉著小紊往前走，可每一次，都被深淵里伸出來的手給拖回去。

嘴上什么也不說，卻一直拉著小紊，拉著我。

半夜，小紊突然驚醒，害怕地大叫一聲，等我推門進去時，她蜷縮在角落邊。

“小紊不怕，小紊不怕。”

我想抱著她，可小紊以為我要動手打她，嘴里嚷著不要不要，雙手抱頭，臉埋在膝蓋里，渾身抖著往里躲。

“別怕，是哥哥還有阿隨啊。”方揚宗柔聲道。

小紊哭著：“對不起，對不起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的你和阿隨。”

“要是沒有我就好了，沒有我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反正他也不放過我，我死也不要死他手上！”

她越說越激動，我跟方揚宗當時只想著安撫她的情緒，沒有細聽她在說什么。

小紊是在第三天出的事情。

傍晚的時候我聽說附近開了一家新的蛋糕店，小紊好久沒吃到她喜歡的菠蘿包了，我打算去買點回來。

幼兒園的那段時間，其實我很早就發(fā)現(xiàn)他們是為了陪我所以每天那么遲回家，我怕他們餓，有次就從家里帶了幾個菠蘿包給他倆墊墊肚子。

我沒想到平常吃膩了的東西，卻是他們從來沒吃過的，小紊特別喜歡。

八點左右我收到了小紊發(fā)來的信息，她問我回來了沒有。

我：還要個幾分鐘，想我了？

小紊：不急。

不急？這話什么意思？我一下子沒理解。

小紊：記住了，是方其逼我的，我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他害的。

我覺著不對勁，加快速度的同時撥出她的電話，沒人接。

第二通電話，無人接聽。

第三通電話，無人接聽。

……

我跨進鐵門再次準備撥出電話時，一道聲響來源我前方。

我抬眼一看，袋子從我手中滑落，本能反應后退兩步，緊接著我邊喊著小紊的名字邊朝她跑去。

血液止不住地從她頭上流出，我抱起她時已經快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了。

我不信！

我不相信！

我的小紊，我的小紊怎么可能……

因為離醫(yī)院近，120不出五分鐘左右就趕來了。

我低頭看著懷里滿臉是血的小紊，心一片死靜，只是輕撫著她的臉。

小紊躺在我懷里，十分安靜，我抬頭看向九樓，月光灑在我們身上，襯得血如此的刺目。

九樓啊，小紊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敢跳下來。

醫(yī)護人員來搶救的時候說人快不行了，進搶救室前問了我和她的關系。

“我是她男朋友。”

“她有沒有直系親屬？有的話趕緊通知過來，病人怕是不行了。”說完她轉身就進了搶救室。

手機屏幕亮著方揚宗打電話，可我遲遲也下不去手撥通它。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方揚宗說，這個事實我接受不了。

在我猶豫不決時，方揚宗打了電話過來。

“我這心一晚上的七上八下，慌的很，是不是小紊有什么事啊？”

“你……來醫(yī)院吧。”我懷著沉重的心情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什么意思？小紊怎么了？”

“她……”我捂著嘴，盡量不讓哭泣聲從我嘴里傳出，“小紊跳樓了。”

我低下頭，手再怎么捂著，也擋不住我的哭泣聲。

長這么大以來，被父母想拋棄的時候我沒哭，被留下獨自一人我也沒哭，因為我知道我還有小紊，還有方揚宗這個兄弟。

可這下我卻怎么也忍不住。

心仿佛被人挖走了。

方揚宗到沒一下子，小紊被蓋上白布推了出來。

我扒著平推車，想再多看看她，想再陪陪她。

方揚宗掀開白布，看到小紊面如白紙的小臉時，心臟漏跳了幾拍。

其實他在小紊出事前就感覺相連的兩顆心，正在被強行剝離分開。

這晚如一世紀之久，我只要一閉上就是小紊從樓上掉下來摔在我眼前的畫面。

方揚宗一根煙接著一根煙抽，想遮住自己的情緒，可是啊，淚水止不住。

小紊說我如果沒人要的話，她要。

可是她失言了。

但我不怪她，我怪我自己保護不了她，害她受了這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