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

哈欽森的審判在她暈倒之時暫停了，她的丈夫和兄弟把她扶起來，她終于可以坐下來，審判繼續(xù)。哈欽森被要求對她的行為提出依據(jù)，哈欽森引用了《提多書》：“老年婦人……好指教少年婦人。”但博學(xué)的溫斯羅普立刻指出她是斷章取義，《提多書 2：3-5》原文如下：

2：3又勸老年婦人，舉止行動要恭敬，不說讒言，不給酒作奴仆，用善道教訓(xùn)人。

2：4好指教少年婦人愛丈夫，愛兒女。

2：5謹守，貞潔，料理家務(wù)，待人有恩，順服自己的丈夫，免得神的道理被毀謗。

老年婦女也許是這個世上唯一真正自由的人，我的老師曾說：“這個世上沒有什么可以約束老年女性的東西，年輕的時候也許還有一些迫不得已的顧忌，孩子啊，或是感情之類，但是一個老年女性，她是絕對自由的。”

“她還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所以整個世界都害怕她。為了預(yù)防老年婦人的自由干擾世界秩序，圣保羅早早地降尊紆貴，在他寶貴的書信中，明確了她們的義務(wù)、行為規(guī)范和活動范圍。

可憐哈欽森，在整本《圣經(jīng)》中，只找到這一句女人可以“指教”他人的話，而且還僅限于指教少年婦人，而且指教的內(nèi)容更是嚴格限于家務(wù)。所以當(dāng)溫斯羅普引用整段《提多書》時，哈欽森被迫放棄了她的第一條依據(jù)，轉(zhuǎn)而引用《新約·使徒行傳 18：24-26》，原文如下：

18：24有一個猶太人，名叫亞波羅，來到以弗所。他生在亞歷山大，是有學(xué)問的，最能講解圣經(jīng)。

18：25 這人已經(jīng)在主的道上受了教訓(xùn)，心里火熱，將耶穌的事詳細講論教訓(xùn)人；只是他單曉得約翰的洗禮。

18：26 他在會堂里放膽講道，百基拉、亞居拉聽見，就接他來，將神的道給他講解更加詳細。

根據(jù)哈欽森的理解，亞波羅已經(jīng)是一個信神而有學(xué)識的人，而他“并沒有拒絕從一個女人那里獲取知識，并因此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傳教士”。

溫斯羅普對《圣經(jīng)》的熟悉程度絲毫不亞于哈欽森，他輕易找到她的漏洞：“你的論點根本站不住腳，百基拉是和她的丈夫亞居拉將亞波羅帶回家中，私下進行教導(dǎo)，難道因此，你，哈欽森夫人，就可以沒有丈夫在旁，獨自教導(dǎo)60，甚至80人？”

“不是我叫他們來的，但是他們向我請教，我就可以教導(dǎo)他們。”

“但你還是沒有提供一個依據(jù)。”

“我已經(jīng)向你指出《圣經(jīng)》上的兩處。”

“但是這兩處都不適用于你的情況。”

“難不成我還得在《圣經(jīng)》上找到自己的名字給你看？”

《圣經(jīng)》上沒有多少女人的名字，所有的歷史書上都沒有多少女人的名字，倒是要求她們馴順聽話的教條比比皆是，溫斯羅普毫不費力地又指出了兩處：

婦女在會中要閉口不言，像在圣徒的眾教會一樣，因為不準她們說話。她們總要順服，正如律法所說的。她們?nèi)粢獙W(xué)什么，可以在家里問自己的丈夫，因為婦女在會中說話原是可恥的。（《哥林多前書 14：34-35》）

我不許女人講道、也不許她轄管男人、只要沉靜。（《提摩太前書 2：12》）

因此，當(dāng)溫斯羅普說“我們無意與你這種性別的人對話”之時，他只是在重復(fù)千百年來嚴肅歷史的傳統(tǒng)。

17世紀的信件透露許多家庭內(nèi)部的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其實也沒有許多，就一條：男人是家長。溫斯羅普的妻子瑪格麗特寫給總督大人的信件落款是：您忠實而聽話的妻子。就連他的姐姐信件的落款也是：聽候您吩咐的姐姐。溫斯羅普的兒子，小約翰·溫斯羅普的妻子是這樣落款的：永遠愛您的溫順的妻子，隨時聽候您的差遣，只要上帝還賜予我生命和力量，您要我干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