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還能再犧牲些什么

我們最近一直在忙著咨詢室的布置，從選擇合適的地址開始。我們想在市中心選址，卻又擔心高昂的租金；選好地方之后就是復雜的裝修工作，既然在硬件上無法有太多改動，那么只能在軟件上盡量布置得溫馨感人，讓人一來到這樣的環(huán)境中就能放松下來。

這些事情我的導師并不在行，所以絕大部分工作都落在了我的肩上，好在我曾經(jīng)裝修過兩次，有了一些經(jīng)驗，但還是忙得焦頭爛額，分身乏術(shù)。

和小豬她們的約會是早就約定好的，可因為最近太忙碌了，我差點兒就忘記了。小豬、曼曼、糖心和我，我們四個是高中時期的好姐妹，雖然后來上了不一樣的大學，再后來各自參加工作，大家的聯(lián)系越來越少，但是我們依舊保持著一年一次的聚會習慣。

在這一天，我們可以暢所欲言，就好像又回到了讀書時代。這是我們難得的happy hour。

小豬一米五八的身高，長得非常甜美，也擁有一副好身材。她在社區(qū)的政府機關(guān)工作，今年剛剛生下寶寶，是個可愛的男孩子。她現(xiàn)在還在家里照顧寶寶，所以時間比較自由，而她也是我們四人中最后一個生寶寶的，所以今年我們四人的聚會就變成了四個媽媽的聚會。

我很關(guān)心小豬，不知道她是否能適應這樣的角色轉(zhuǎn)變。記得當年我剛生完孩子的時候，雖然在理論上做足了準備，也學了很多兒童心理學的知識，但當一個小生命真的降臨的時候，還是不免手忙腳亂。

另外一個好姐妹糖心原本是一個空姐，懷孕以后就辭職在家了。糖心和我差不多同時生的孩子，現(xiàn)在她的孩子也已經(jīng)3歲了，之前都是她一個人在照顧孩子，不知道現(xiàn)在是否可以騰出手了。看她精致的妝容和這兩年努力減肥的成果，完全看不出她是那個生孩子時曾經(jīng)胖到90公斤的大胖妹。

曼曼生孩子之前是五星級酒店的客戶部經(jīng)理。她的孩子出生得比小豬的兒子稍微早點，聽說她現(xiàn)在也一直在家照顧孩子，還沒有重返工作崗位。不過她老公是某個銀行的行長，所以我們私下認為她是不會再上班了。由于她這次生的是個女兒，而她和她老公都是一心想要兒子的，兩個人又都是獨生子女，所以估計第二個小孩也會在不久后到來吧。

基于幾個好朋友的時間都比較自由，我們就選在一個工作日的下午一起喝下午茶。這樣茶樓不會有太多人。可能這就是工作自由的好處。

我忙完裝修的事情趕過去的時候，她們?nèi)齻€都到了。我一看，她們?nèi)齻€主婦很明顯都經(jīng)過了一番精心的打扮，畫著精致的妝，只有我這個急著趕來的職業(yè)女性看上去邋里邋遢的。

“你又最晚，罰你埋單！”小豬最先開口，她有著好聽的類似于童聲的嗓音，這么多年都沒有什么變化。

“好的，好的！讓我看看你們都點了什么好吃的。”我說著拿起了菜單，“我忙了一上午，連午飯都沒顧上吃，就為了趕過來哦！”和她們在一起，就是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雖然都是當媽的人了，偶爾也會撒撒嬌。

“我發(fā)現(xiàn)一種新的飲料非常好喝，叫作芒果寶寶，特別向你推薦。”小豬說著，熱情地找給我看。

“好的，那就它了。”點心要了我一直都喜歡的提拉米蘇。

四個媽媽在一起，話題總是會圍繞著孩子的。“你們算是熬出頭了，我覺得我的苦日子才剛剛開始。”小豬無比羨慕地看著我們?nèi)齻€，“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家?guī)Ш⒆佑卸嗤纯喟。　?/p>

“怎么會呢，現(xiàn)在是寶寶最可愛的時候吧！”我們安慰道，“不過八個月到一歲半之間的寶寶確實是最難帶的。”

“你家人沒有能幫忙的嗎？”糖心關(guān)心地問道。

“沒有，只有我公公會抽空來幫我做頓午飯！”小豬的語氣即使是抱怨聽上去都是軟綿綿的，“你們知道嗎，我今天能出來還多虧我媽媽請假過來幫忙的呢！”

“我那時候一個人帶孩子也很吃力，好在現(xiàn)在波仔長大了。”糖心說道，“你家寶寶現(xiàn)在正是一會兒都不能離開的時候呢！”

“是啊，現(xiàn)在會翻身會爬了，我天天跟在他后面都吃不消呢！”小豬一邊抱怨，卻也一邊露出幸福的微笑。

“你家波仔今年也要上幼兒園了吧？”我問糖心。

“是啊，再過幾個月吧，到時候家里突然少了個混世魔王，估計我還要不習慣呢！”糖心笑著說道。

“其實我有時候也會懷念以前工作的樣子，每天都穿漂亮的衣服，現(xiàn)在總是在家里對著孩子，說句實話真的好悶啊！”曼曼和所有的普通女人一樣，喜歡漂亮的衣服，她最受不了的大概就是每天穿著睡衣睡褲面對孩子吧，“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還能做什么，我以前的公司是回不去了，都是要找那些年輕貌美的大學畢業(yè)生呢！想到要不要工作這個問題就會很受打擊，所以現(xiàn)在我就不想了，得過且過吧。”

“你還算好的。我跟你說，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現(xiàn)在你的孩子還小，我家波仔一上幼兒園我馬上就面臨這個問題，我到底要不要出去工作，出去又能做什么。”糖心插話道，“不過話說回來，你不是準備再生個兒子的嗎？”

“那你還準備上班嗎？”我好奇地問糖心，當孩子上幼兒園后，只需要上午下午接送就可以去上班了。

“我也想啊，”糖心看著我，“但是我已經(jīng)有4年多沒工作了，你說我還能做什么呢？我又不像你那么有本事，現(xiàn)在和別人合伙辦工作室了吧，怎么說也是老板了。”

說起來當大家都放棄工作在家?guī)Ш⒆拥臅r候，只有我休息了半年就開始上班了。倒不是說這份工作有多了不起或者多離不開我，只是我有一對好婆婆好公公，愿意在我上班的時候幫我照顧小朋友。而她們，要么是老人還在工作不愿意停下來，要么是老人身體不好帶不了孩子，所以看著這三個為了孩子而放棄了自己原本光鮮的事業(yè)的女人，我心中不禁生出敬佩。

“但我覺得女人還是要有一份自己的工作。”小豬說，“等寶寶長到1歲我就可以回去上班了，想想就開心啊。”

“那到時候誰照顧你兒子啊？”糖心問道。

“可能我公公吧，或者我媽媽。”小豬越說聲音越小，其實她自己也不太肯定，或者她心里也知道，也許她去上班這件事只是她所希望的，如果寶寶1歲以后還是沒有人照顧，那么她去上班的計劃也將無限期推遲吧。

“這是因為你剛剛停下來，我也有過一段時間很想去上班，自己賺錢總方便很多。”曼曼想了想繼續(xù)說道，“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這種想法了。該什么樣就什么樣吧。”

“就是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的感覺。”糖心補充道，“我做空姐的時候可喜歡買化妝品了，當季流行什么都不會落下的，可現(xiàn)在連個面膜都懶得做，唉……”

“這是‘在家待久了綜合征’嗎？”小豬好奇地問。

我也對“在家待久了綜合征”有了興趣，雖然我生完孩子6個多月就開始工作了，之后就一直忙碌甚至沒時間好好休息一下，但是看到我這三個姐妹，好像我也很難有羨慕的感覺。“那在家待久了綜合征到底有些什么表現(xiàn)呢？”我好奇地問道。

“哈哈，那你確實是不知道，我給你好好講講。”在家待得最久的糖心說道，“‘在家待久了綜合征’第一條，每天圍繞孩子，完全沒有自己的時間。我早上聽著他的哭聲起床，不管有沒有睡醒，都要第一時間去照顧他，一直忙到他累趴下了，我才有一點點時間休息，但是還要洗衣服拖地煮飯。你說哪里還有時間化什么妝啊！連上網(wǎng)都是很奢侈的事情呢！”

“是啊，我雖然不用洗衣服拖地煮飯，但是也完全沒有自己的時間，要陪著寶寶去游泳去上課，而我自己的健身教練請了快一年了竟然連十二堂課都沒有上完。”曼曼也有感而發(fā)，“喬，說說你每天的生活啊，肯定和我們的生活完全不一樣吧。”

我想了想，說道：“我的生活其實也是不值一提的。我一般上午醒來會和孩子們一起玩一會兒，之后他們的爺爺奶奶就會接手帶他們出去逛一圈，我就有時間洗個澡化個妝，然后就去上班了。晚上回家再和孩子們一起玩，然后哄他們睡，等到他們都睡了，也就差不多晚上8點多，我就和老公出去過二人世界，或者做做自己的事情吧。”

我不知道我平淡的生活是不是她們所期盼的，雖然聽上去也很悶，但我知道比起24小時對著孩子，有一份自己的事業(yè)至少是我所需要的。“還是說說你們的‘在家待久了綜合征’吧！”我喝著小豬推薦的芒果寶寶提議道。

“好吧，我確實很羨慕你每天都有個理由可以穿那些漂亮衣服出去，我的那些高價衣服卻只能躺在衣櫥里，現(xiàn)在更是連買衣服的理由都沒有了，因為根本就沒機會穿！”曼曼的人生中最看重的可能就是每天都穿著不同的高價衣服，她曾說過這對她的人生很重要。

“我也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逛街了，自從懷孕后就沒有去過，沒有逛街沒有買過新衣服，連今年的結(jié)婚紀念日都沒有過。”小豬開始抱怨這樣的生活一團糟。

“所以，‘在家待久了綜合征’第二條就是邋里邋遢的主婦，沒有機會去逛街買新衣服。”糖心總結(jié)道，“什么巴黎、日本最新流行，已經(jīng)離我們很遠了，遠到我感覺自己換了一個人。”

“那當然，你現(xiàn)在都不飛了，以前你經(jīng)常飛巴黎、倫敦，那里流行什么當然逃不過你的法眼啦！”小豬說道，“還記得當時不管有什么新鮮的東西，你都會替我們買回來呢！”

“我覺得，其實今天最邋遢的那個人好像是我吧！”看著她們一個個盛裝出席，我開玩笑說道。

“你這是正常打扮，我們是難得出一次門所以盛裝打扮。”曼曼說道，“你是不知道我在家里有多邋遢哦！這些好衣服也都沒時間穿！”

“我在家就是天天穿睡衣！”糖心抱怨道，“而且睡衣就那么幾套。”

“所以我們才是真正的睡衣族呢！”小豬笑著調(diào)侃道。

“曼曼你是沒機會穿，我是沒衣服穿！有一次我老公說讓我和他朋友一起吃飯，然后你們知道怎么樣嗎？”糖心停下來很認真地看了看大家，“我找遍了衣櫥，竟然沒有一件能穿的衣服！”

“怎么會呢？你看上去比生孩子前還要瘦呢！”我真心感嘆，糖心的身材真好。

“一些衣服是太肥了，不合身了；一些是舊了，款式過時了，其中有兩件是我以前很喜歡的，只是現(xiàn)在怎么都穿不出那個味道了。”糖心感慨道，“也許是我老了吧。”

“才不是呢，別亂說。”我們中最晚生孩子的小豬說道，其實她的年齡是最大的，但是平時她說話的語氣和穿著打扮都讓大家誤以為她是最小的。

在姐妹們都對被丟棄的衣服紛紛表達不舍之情的同時，我也解決了我的提拉米蘇，雖然我人胖，一直嚷嚷著要減肥，但是甜品當前減肥也總是要讓步。其實這4年從懷孕到生孩子，四個人中身材變化最大的就是我。但是好在我一早就出來工作了，拿著自己的收入也經(jīng)常換衣服，4年里衣服也隨著身材的變化換了好幾遍。

“所以，在家待久了，讓你們最最受不了的是不能買新衣服哦！”沒有自己的新衣服對女人來說就好像是沒有自我一般，尤其是愛美的女人，這點我也很理解。

“不止這樣哦，在家待久了我連話都不會說了。”曼曼的孩子現(xiàn)在正在咿呀學語，所以對這一點印象深刻，“每天都跟著孩子一起咿咿呀呀，說著自己都不懂的‘鳥語’，即使不說‘鳥語’，也都是孩子的語言，媽媽抱抱啊，喝水水啊。”

“對，我覺得我不都會跟人正常交流了。”這個話題很快引起了糖心的共鳴，“每天都是寶寶啊、乖乖啊，要么就是吃飯飯，要么就是拉便便，我都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說一句完整的正常的句子！”

我總結(jié)道：“所以，‘在家待久了綜合征’第三條就是說話完全孩童化！”

“不只是說話孩童化，大腦不用也就變慢了，人也變傻了！”糖心補充道，“上次有個快遞員來我家送錯了包裹我都不知道，后來他又來問我要回去，結(jié)果在門口搞了半天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腦子就是轉(zhuǎn)不過來，理解不了發(fā)生了什么，其實就是那么簡單的一件事。我懷疑我是不是提前得了老年癡呆癥。”

聽糖心這么說，大家一陣哄笑，小豬也感嘆道：“原來全職媽媽的生活這么恐怖啊！那我更加不要做全職媽媽了。”

“這不是你要不要的問題，我們當年誰又真的愿意全職在家啊！”曼曼感慨道。

“確實，當年如果我一生完孩子就出來工作，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是乘務長了呢！當時飛國際航班，機會多好啊，又可以到處玩！如果不是我公公婆婆身體不好，我父母又都已經(jīng)不在了，沒人照顧小朋友，你以為我愿意待在家里照顧小孩啊！”說到這個問題，糖心也有無盡的委屈。

“所以，‘在家待久了綜合征’第三條是變笨的大腦和孩童化的語言，這樣就完整了！”曼曼總結(jié)道。

小豬聽到這里，又開始憂傷起來，她說：“我現(xiàn)在有時候有點什么事情就會很憂傷，有時候莫名其妙地就會情緒低落，我都懷疑我是不是得了產(chǎn)后憂郁癥。”

“你那不是產(chǎn)后憂郁癥，你那是在家待久了，在家‘待久了綜合征’第四條，總是無緣由地憂傷。”糖心說道，“不止你會這樣，我們偶爾也會！”

“我看啊，小豬，你那憂傷是閑出來的。”曼曼取笑道。

“那你不會嗎？糖心說她有時候也會的。”小豬不甘心地反駁。

“有時候也會的，比如我想和我老公說些什么，但是他一轉(zhuǎn)身就在我身邊睡著了。”糖心若有所思地說道。

“對，對，經(jīng)常這樣，有時候我忙好了孩子，想和老公稍微‘二人世界’一下，他卻忙著他的工作，話都說不上一句。”小豬抱怨道，“和他說話他總說他上班已經(jīng)很累很累了，需要休息，不想再講話了。”

“喬，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心理咨詢師，快給我們姐妹們分析一下，我們這算不算是有病啊！”曼曼對我笑笑，一副“我倒是想聽聽看”的樣子。

“我也想知道，你快給我們分析一下吧！”小豬也在旁邊附和道。

我想了想，從包里拿出了三張紙和筆，遞給她們，說道：“如果你們想聽我分析，那就要聽我的哦！我們現(xiàn)在開始玩一個游戲。游戲非常簡單，就是在紙上畫一幅畫，但是你們要認認真真地畫哦。”我一邊說一邊把紙和筆分給大家，“現(xiàn)在你們在這張紙上畫下房子、樹、人這三樣，想怎么畫都可以，但是一定要認真。”

大概過了15分鐘，姐妹們都陸陸續(xù)續(xù)畫好了。

小豬是第一個畫好的，她把她的畫拿給我看，有點懷疑地說道：“從這個畫里能看出什么嗎？”我等她們?nèi)齻€都畫好了，就開始一張張地分析。

小豬的畫有明顯的卡通色彩，這和她本人的外表及穿衣打扮的風格很統(tǒng)一，就是幼稚，她確實是一個想事情非常簡單和直接的人。

“那么久了，你還會畫這種笑臉的太陽啊！”我說道。

“是啊，是啊，我一直覺得太陽就是這么畫的呢，這說明什么呢？”小豬問道。

“說明……”我故意停頓了一下說道，“幼稚！”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來。

“我很認真地和你說，你竟然笑我啊！”小豬佯裝生氣地說道。

“我沒有笑你哦。”我認真地看著小豬，“這種擬人的畫法，常常說明作畫者還停留在幼兒園水平哦！”

“其實我們覺得，根本不用看畫，就能知道你幼稚啊！”曼曼接著道，“看你穿的衣服就能知道啊！”

“那其他呢，快幫我看看，我有沒有產(chǎn)后抑郁啊！”小豬不想多糾纏在她是否幼稚的問題上，所以趕緊問我。

“那你畫的這兩個人，是誰呢？”我心里雖然認為那是她和她老公，但還是需要向她證實一下。

“是我和我老公啊。”小豬連想都沒有想就告訴了我。

“那你的寶寶呢？”我問道。在房樹人方法中會對缺少的東西比較關(guān)注。

“呀，寶寶！我忘記畫了。”小豬恍然大悟。

我知道小豬已經(jīng)理解了一些我沒有說出來的話，于是繼續(xù)分析道：“小豬的畫乍一看，整體上給人的感覺非常溫暖。”我們看房樹人，最主要的還是要看畫的整體和筆觸，然后才是一些小的細節(jié)或者缺失的部分，“從兩個人都是笑著的表情來看，你認為和你老公在一起的日子非常幸福。房子在房樹人畫中表示的是家庭和安全感相關(guān)的部分。你畫了兩間房子，而且緊靠在紙的一邊，你對這有什么解釋嗎？”我先從房子的部分開始提問。

“也許我想有這樣的一座大房子，那我爸爸媽媽和公公婆婆都可以住在一起了。”小豬想了想說道。

“所以，你對你現(xiàn)在一個人照顧孩子這件事還是很沒有安全感嗎？”我大膽地假設(shè)道。

“總是不習慣，說不上來的感覺，可能就是我說的那種憂傷吧，多愁善感。”小豬對沒有安全感這樣的說法不置可否。

“我在你的房子中，看到了幾種讓我很感興趣的元素。”我進一步解釋道，“緊閉的門、打開的窗和像魚鱗一樣的瓦片，還有冒著圓圈狀煙的煙囪。”

“這都說明什么呢？”小豬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她的態(tài)度也告訴我，我剛才說的已經(jīng)得到了她的認同。

“緊閉的門和打開的窗，說明你很希望和外界溝通，門口那條筆直的路，更加說明了你向往外界，而且反映出你直來直去的性格。”我看了一眼小豬，“其實你很希望與別人交流，在家對著寶寶的日子看來真的悶壞你了啊！”

“是的呢，我每天都只能自說自話，很難受的！”小豬也非常認同，“那魚鱗一樣的瓦片又說明了什么呢？”

“畫瓦片呢，一般表示缺乏安全感，有著某種擔心，而瓦片畫得越細致，越具有裝飾性，則說明作畫者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畫魚鱗一樣的瓦片也說明作畫者考慮問題非常仔細，性格非常敏感，懂得保護自己，有時候甚至會防御過度。”

“對，我確實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小豬說道，“所以才會因為小事而憂傷，有時候我老公甚至一點都沒察覺到，但是我已經(jīng)很難過了。我也怕一個人帶孩子，我怕我做不好，給不了孩子最好的。”

“嗯，這種為了孩子犧牲一切的想法，我們都能體會，只是你才剛剛做了媽媽，還有很多事你不適應而已，壓力不要太大。”我們安慰小豬道。

“那冒著圓圈狀煙的煙囪又說明什么呢？”小豬問道。

“煙囪在心理學里有很多很多解釋，我只能一一解釋給你聽，但是主要還是看你是怎么理解的，這個畫只起一個提示作用。”我事先告訴她們，在對房樹人畫進行分析時，切記不能隨意下定義，一定要聽作畫者自己的解釋。

“好，你說吧。”小豬說道，“讓我們大家也學習一下，看你神神道道的，好像都知道的樣子呢！”

“畫煙囪首先跟一個人的文化背景有關(guān)，有些建筑物有煙囪，有些建筑物沒有煙囪，所以不能一概而論。但是據(jù)我們的分析，畫煙囪除了跟文化背景有關(guān)之外，還有這幾個方面的原因。一方面可能是指性方面的適應問題，這也是大家都比較熟悉的說法。更深層次的暗示可能是指過分關(guān)心家里給予的心理上的溫馨的需求，或者過分關(guān)心某種權(quán)力，如果延伸開的話，也包括追求人際關(guān)系或者家庭成員關(guān)系的溫暖性而產(chǎn)生的內(nèi)心壓力。”看著小豬陷入沉思的樣子，我繼續(xù)說道，“而你把煙囪畫在了房子的右邊，暗含的意思是出氣筒，有矛盾。女孩子畫右邊的煙囪也有一些男性的性格傾向。煙的方向從左到右，說明小豬你是一個比較保守的人，畫的煙是圈型的，則說明……”我在這里故意做了一個停頓，小豬正聽得津津有味，急忙問我：“說明什么？”

“作畫者如果是成人的話，就說明幼稚！”我又一次從她的畫中看到了幼稚的成分。誰也沒有說幼稚不好，一個人的性格中有一些幼稚的成分，或者會活得更開心，“而且你在畫中強調(diào)了地平線這一點，從另一個方面也說明了你缺乏安全感。”我解釋道。

“所以我是一個幼稚的人，而且缺乏安全感，希望得到家人的幫助和溫暖。”小豬總結(jié)道，“好像還真的蠻準的！”她又開始興奮了，“我覺得一個人照顧小孩子讓我壓力很大，其實在我內(nèi)心里很希望有家人可以幫我分擔一點的，而且我到現(xiàn)在都覺得沒有小孩子，就我和我老公兩個人的時候是最開心的。”

“還有嗎，你只分析了房子，那人和樹又說明什么呢？”曼曼和糖心也好奇地問道。

“從人的角度分析，小豬畫的兩個人有手有腳，都很完整又是正面的，說明她對畫人這件事沒有太大的抗性。她剛才也給出了解釋，她覺得和老公兩人的自由時光是最開心的。”我想了想又補充道，“你現(xiàn)在畢竟剛做媽媽，會有一些不適應也是很正常的，做媽媽犧牲很大，大到別人都無法想象，所以你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

“嗯，你快幫我看看，還有別的嗎？”小豬問道。

“從樹的角度看，你畫的這棵樹是蘋果樹。蘋果樹提示的是依賴感的需求，依賴他人的關(guān)愛和肯定。樹枝被大樹冠包圍著則提示作畫者自我保護意識很強，柔和，具有平衡性。而這棵樹上有四顆果實，不多也不少，則反映了作畫者的內(nèi)心體驗是感覺有所成就還是別的什么：可能代表作畫者的需求，也可能代表作畫者的目標、成就感。而你的樹干上有類似波形的紋路，則說明過去你在心理上有一些傷并沒有處理好，類似于發(fā)育階段的障礙這類的，我不是很清楚。”

“哇，你真的好神啊！”小豬嘆服道，“我小時候的日子是你絕對想象不到的，我爸爸動不動就會動手打我，有時候說話不合他的心意，他就一個耳光打上來，你們是絕對無法想象這樣的生活的。”小豬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嗯，這就可以解釋為什么你整張畫都在講一個主題，就是缺少安全感。我也明白了為什么你會那么缺乏安全感了。”小豬是一個從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傷痕的人，連我都被她甜美的外表迷惑了。

“所以你在畫上也畫了那么多與家庭無關(guān)的花和草，這些也都是和你的不安感有關(guān)系。”我解釋道，最后，我想了想還是沒有對小豬說，也許她希望的就是像她畫里的那只鳥一樣，可以自由自在地飛翔！

接下來我們分析的是糖心的畫。從整體上看這張畫和小豬的畫好像是一個風格的，筆法都顯得很幼稚，不知道這和她們一直在家里帶孩子有沒有關(guān)系。我曾經(jīng)對糖心很了解，她是一個非常果斷并且精明的女人，難道這四年對她的影響有這么大？我?guī)е@個疑問繼續(xù)看她的畫。

“你畫的房子屬于童話型的房子，童話型的房子提示我們，作畫者可能是一個幻想型的人，有一定幼稚化的表現(xiàn)。”我解釋道，“在房子上你強調(diào)了屋頂?shù)牟糠郑话銇碚f屋頂顯示了一種幻想空間與現(xiàn)實之間的距離。你為什么畫籬笆呢？”我想聽聽糖心自己對籬笆的解釋。

“我覺得畫了籬笆很安全，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畫，就是強烈地想要畫籬笆，感覺這樣孩子在籬笆里玩，我就可以很放心。”糖心解釋道。

“所以這個人是你的孩子嗎，那孩子在院子里玩，你在做什么呢？”我接著問道。

“對，這個小孩是我的孩子，我在做我自己的事情吧。”糖心想了想回答。

“自己的事情指什么呢？”我進一步引導她。

“我也不知道，或者我在畫畫兒吧，孩子在院子里很安全地玩，我自己在畫畫兒。”糖心想了想，回答道。

“那么孩子的爸爸在做什么呢？”我追問道。

“我沒想過孩子的爸爸。”糖心不好意思地回答。

“確實，畫面上出現(xiàn)籬笆就表達了作畫者內(nèi)心缺乏安全感，而你畫的門是在側(cè)墻的，這點提示我們說作畫者可能有逃避心理，想找個辦法溜走。”我解釋道，“這可能和你照顧了那么多年孩子有關(guān)系。孩子是你的責任，所以你無法名正言順地離開，而你畫中的側(cè)門出賣了你，你是不是有時候也想找個辦法溜走呢？”

“嗯，確實是這樣的。”糖心想了想，說道，“我沒有辦法說出我不要照顧我的孩子這樣的話，但其實我覺得我也是需要有個地方躲避一下的，那種被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感受，有時候真的讓我想溜走。”

“所以你畫了籬笆，你希望籬笆可以替代某個人幫你照顧你的孩子，而你可以溜走去做一些你認為是你自己的事情。”這樣就能解釋為什么她用籬笆把房子、樹和人都圍了起來。

“她的圖上也畫了煙囪！”小豬指了指煙囪說道。

“是的，但是她的煙囪是畫在房子左邊的，這和你的煙囪又有所不同。”我對大家說道，“畫在左邊的煙囪表明的是支配性強、身體好、性功能強。”

“哦？”曼曼對此表現(xiàn)了強烈的興趣，而糖心只是輕輕地“哦”了一聲，表情一瞬間有點不自然。

“糖心畫的是一棵心臟樹，像一顆小小的心臟，說明她關(guān)注自己的內(nèi)心多于關(guān)注周圍的事物。而她畫的樹枝是尖銳的，說明她的內(nèi)心潛藏著攻擊性，不是指暴力性的攻擊，而是這種攻擊性可能是言語的，也可能是情感方面的。”

“所以你認為我的問題來自我對自己內(nèi)心的過多關(guān)注？”糖心疑惑地看著我。

“應該說，你的內(nèi)心希望得到你的關(guān)注，而你這段時間忽略了，所以你才會痛苦，這和你想要逃離你的孩子，沒有人幫你分擔的痛苦其實是一樣的。”我解釋道，“而且在你的生活中，沒有發(fā)現(xiàn)缺少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嗎？你的老公，你一直在忽略他，我不知道是為什么。”

糖心突然沉默了，我想我點到了一個很關(guān)鍵的問題，但這并不是在咨詢室里，我面對的也不是我的來訪者，我在心里暗暗地提醒自己。

“其實這也沒有什么不好說的，自從有了孩子以后，我和我丈夫一直都過著分居生活。”糖心想了想說道，“一開始怕寶寶晚上鬧把他吵醒，影響他第二天上班，所以現(xiàn)在都是我陪著寶寶睡，他單獨睡一個房間。”

“我們家現(xiàn)在也是這樣哎！”小豬回過神來驚呼道。

“我們的犧牲到底有多大啊！難道孩子只是我們一個人的事嗎？”曼曼也在一旁感嘆道。

“最后我要說一個也許不合適在這里討論、但是糖心你可以回去想一想的問題。”我說完看了看糖心，我在等她的反應。

“好，你說吧。”她倒是滿不在乎的。

“我記得你生的是兒子，但是你畫的明明是個女孩子，你回去再想想，她真的是你的孩子嗎？如果不是，那又是誰呢？她又為什么一個人在玩呢？”我看了看大家，說，“這個答案你不用告訴我們，你自己回去想一想，這是房樹人給你的提示呢！”

最后一張是曼曼的畫。她的畫相對比較簡單，我提醒她：“你還是要多和外界溝通啊，緊閉的門和沒有窗戶，都代表了一定的自我封閉，但幸好其他都還不錯。”我問她，“畫中的人是誰？”

“我兒子啊！”曼曼倒是很肯定地回答我。

“那你怎么知道你下一個肯定是兒子呢？”大家調(diào)侃她。

“我不知道啊，但是我畫的就是我兒子啊，哈哈。”曼曼也很坦白自己想要個兒子的渴望。

“那你和你老公還有現(xiàn)在的女兒呢？”我追問。

“我在家里做飯啊，我老公在看足球賽。”她很快回答我。

“女兒呢？”我繼續(xù)追問。

“女兒，可能在彈鋼琴或者做功課吧！”曼曼想了想回答。

“哦，你好偏心哦！”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就總結(jié)性地對大家說道：“房樹人只是一個游戲，之前我們分析的也只是給大家一個提示，千萬不要太認真！比如小豬，怎么去適應做媽媽的角色轉(zhuǎn)變，你的缺乏安全感在你做媽媽的時候就會突然冒出來，那么你知道這一點對你也是有所幫助的。而糖心，你可千萬不要再忽略你自己和你老公了哦，孩子雖然很重要，但偶爾放一放也沒有關(guān)系的。至于曼曼，你還是要多和人溝通，一定要找時間穿著你的漂亮衣服出門哦！”

“謝謝你，喬，果然是心理咨詢師啊，說的話就是不一樣！”糖心由衷地夸贊道。

小豬則提議，我們可以把一年一次的聚會改為半年一次或者3個月一次，提議得到了大家的熱烈擁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