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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碳中和與大國博弈新規則:基于金融與貿易視角

碳中和下的大國博弈,核心是一場資源分配的博弈,是基于碳資源的競爭和基于碳定價權的博弈。

(一)碳排放權作為稀缺資源具備金融戰略屬性

縱觀人類文明史,用于生產活動所需的資源的稀缺性是國際競爭的源頭,亦是國際關系變革的焦點,例如,第一次工業革命前以水源、土地、人口為核心競爭資源,第一次與第二次工業革命時期,以煤、石油等化石燃料為核心競爭資源,第三次科技革命則以數字技術、信息數據為核心競爭資源,在碳中和帶動的新產業革命下,碳資源將成為新的核心競爭資源。

碳中和目標約束為碳排放權賦予了金融屬性,使之具備金融工具的全部特性:要實現《巴黎協定》所制定的21世紀全球氣溫升高上限,就必須從總量和強度兩方面控制溫室氣體排放量,從而令碳排放權產生了資源稀缺性,其實質是稀缺的環境容量使用權的獲取,以及治理環境外部性的手段。資源的稀缺性是經濟學理論的基礎之一,資源合理優化配置亦是經濟學處理和解決的問題。碳排放權的市場化使得國家或企業的碳排放權具備金融產品的各項屬性,成為可交易、可流動的金融資產,并在碳中和共識下達成碳排放權的金融共識。

在全球氣候治理整體目標下,碳排放權將長期具備戰略重要性,是綠色可持續發展過程中不可或缺的核心資源,運用好碳排放權這項金融工具,建立完善的碳排放權交易體系和定價機制,將實現碳中和長期目標下的階段性控制,在政策作用的引導下充分發揮市場作用,激勵企業主體著手開展減排工作的部署和創新。而基于碳排放權金融屬性所開發的金融工具與衍生產品亦推動了碳定價機制的形成,并作為碳排放權市場體系的核心。隨著碳中和進程不斷推進,碳價將持續升高[14],碳排放權市場規模將逐漸擴大,碳金融在國際金融體系中提供了新的增長動力,帶動了一系列政策轉型、產品創新、工具開發、服務升級等,成為國際金融競爭與博弈的必爭之地。

回顧農業文明和工業文明以來的生產方式與國際關系變化,大國博弈與競爭的資源載體和形式特征歷經了三個階段的演化,且在碳中和時代將圍繞碳排放權開啟國際碳競爭的規則革命(表2-2)。

表2-2 生產資源視角下的國際競爭演進歷程

(續表)

在碳中和時代,由碳排放權的金融屬性所衍生的碳金融市場將成為與證券市場、信貸市場、外匯市場同等規模和地位的新興金融市場,且圍繞碳排放權所開展的碳排放定價[15]標準與碳匯資源市場化模式將進一步決定碳中和時代各國綠色金融業務的創新性與實用性程度。

(二)碳中和令國力評估方式發生根本轉變

碳中和革命,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能源革命,它將帶來化石能源文明的衰落和解體。以此為基礎,碳中和也是一場生產方式和社會經濟的系統性變革,是一場從工業文明走向生態文明、從工業制造走向綠色生產的轉變。碳中和目標開啟了能源供應方式、產業鏈運行機制、產品流通與供應模式等領域的綠色升級,從而能源實力、技術實力、貿易實力、金融實力的評價標準將越來越向綠色低碳、環境兼容與循環可持續傾斜,并重新定義國力評估的方式和規則。

在全球氣候治理目標與碳約束下,生產方式的先進性以生產效率和環境影響為首要評價準則,帶動技術和資金投入以實現降低資源消耗與污染物排放、降低每單位生產所形成的溫室氣體排放。從能源角度,碳中和使得煤炭、石油等不可再生資源稟賦在長期內對于國力優勢的貢獻程度降低,以沙特加大對綠氫和藍氫的生產并成為氫能領域主要參與者為例,石油資源豐富的國家正尋求碳中和約束下的能源發展出路,而能源消耗的清潔轉型亦改變了國際能源供應格局,令以石油霸權為基礎所維系的國際關系開始解體;從生產方式角度,碳中和要求生產技術升級以提高綜合質量而非產量供給為目標,生產方式的碳強度、環境影響、綠色化程度是一個國家制造業綜合實力的重要評價標準,在氣候治理框架下追求綠色高質量發展是實現國力升級和大國崛起的高效途徑。

大國競爭力的評判規則發生轉變后,以碳排放權、碳匯、碳金融、低碳產業為主的低碳資源將成為繼軍事實力、金融實力、信息技術之后的第四個大國競爭杠桿,并在全球氣候治理格局進一步深化后成為大國實力核心以及話語權競爭載體。歐美發達國家正積極投入資源、重新訂立規則以奪取氣候霸權,抑制發展中國家的氣候崛起。例如,美國盡管在軍事和金融等方面綜合實力較高,但其人均溫室氣體排放(15.47噸,2020年[16])遠高于世界平均水平(4.35噸,2020年),且其在京都時期與哥本哈根時期承諾的氣候目標幾乎均未完成,甚至一度退出《京都議定書》和《巴黎協定》,但在21世紀20年代全球碳中和共識達成后,美國已意識到氣候競爭力的重要性,迅速重回《巴黎協定》并召開氣候峰會意圖重奪氣候話語權[17];歐盟人均碳排放(7.95噸,2020年)亦高于世界水平,甚至高于中國(7.69噸,2020年),且21世紀近20年來幾乎未曾下降,但歐盟自《巴黎協定》達成以來,氣候行動的力度和效果顯著加強,為成員國上調減排目標、推行碳邊境稅(碳關稅)、開展綠色債券革命,意圖通過低碳減排與氣候治理重振歐洲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日益衰落的國際地位。由此可見,碳中和目標下,各大國均積極把握以低碳資源為基礎的大國競爭杠桿,撬動更大范圍內的技術升級、資金流動和國際交流。

(三)國際經貿格局與金融博弈規則發生去碳化

生產方式與國力評估標準發生轉變后,大國以追求低碳資源優勢來提升競爭實力,國際經濟貿易格局、金融資產增長潛力、金融資本流向趨勢也以“去碳化”為核心開始改變。

國際經貿格局的去碳化發生在產品進出口和跨境流動的各個方面:

從產品進出口角度,國際貿易產品競爭優勢越來越依賴于其去碳化程度,在氣候危機的迫切性影響下,應對氣候變化的意識和理念帶動了國家、企業、個人等主體的綠色消費需求,令其傾向于進口和消費環境影響較小、具備循環可持續利用特征的綠色商品;

從產品認證角度,去碳化帶來兩大趨勢,一是產品環境認證的重要性逐漸提升并不亞于質量認證,二是產品的碳排放水平將成為環境認證的一項重要指標,且標準越來越規范、底線越來越嚴格;

從跨境流通的角度,以歐盟碳邊境稅為首的環境類關稅直接影響了高排放、高耗能產品的出口成本,顛覆出口商品國家的競爭優勢,例如,我國在歐盟碳邊境稅下出口鋼材將額外支付約700元/噸的費用,比國內噸鋼利潤水平高約40%。[18]以上各種去碳化趨勢帶動了國際經貿規則的轉變,并逐漸重塑國際經貿的優勢格局。

國際金融投資與博弈規則的去碳化則體現在碳中和背景下金融風險和收益的評判規則的轉變。碳中和的時間跨度,使得未來資產的貼現價值在碳中和共識確立后迅速發生轉變,在氣候目標和碳約束下,企業生產經營項目、金融資產組合配置、金融機構投資活動等隱含的潛在風險和預期收益必須將氣候環境因素[19],以及因氣候問題帶來的一系列額外的社會經濟影響考慮在內。

金融風險與收益的去碳化進一步帶來了國際金融市場的兩大轉變趨勢。一是資產評估的模式轉變:風險與收益的去碳化改變了金融資產組合配置與風險對沖方式,金融機構傾向于提高資產組合中綠色低碳資產的比例,而開展高排放和高污染生產項目的企業則必須考慮持有一定的綠色資產來開展風險對沖;二是國際資本的流向轉變:去碳化將成為國際金融資本流向的一個長期趨勢,金融機構配置跨境投資的方向將從高碳項目轉向低碳項目,且國際金融資本在區域之間的流動將從灰色市場轉向綠色市場。

表2-3 碳中和背景下金融與貿易領域的競爭規則演變特征

(續表)

(續表)

自碳中和目標成為共識后,去碳化趨勢涉及貿易、金融、能源等多個領域的行業認定、標準制定、規則約定、市場準入門檻等,而這些領域卻缺乏共識,國際分歧較大,并成為國際競爭和博弈的重要戰場。未來在碳中和共識下的相關規則與標準之爭,將面臨著相當嚴峻的國際談判。對碳排放大國而言,占據先機和話語權,是掌握全球低碳發展領導權的前提與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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