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菜問道，“等什么呢？”

秦毅換了個枝頭茍著，“等發(fā)生異象的消息送回京城，等孟將軍反悔。”

“反悔？”二人異口同聲。

秦毅換了個姿勢茍著，“孟老將軍當年上折子專門請求圣上不要給孟將軍具體的官職，就是因為孟將軍優(yōu)柔寡斷，首鼠兩端，又貪婪多疑，果敢不足。”

二人聽八卦的興頭越來越高，“然后呢？”

“然后，孟老將軍發(fā)現(xiàn)他的小孫子，孟小將軍有原則，有魄力，有膽識，是個將才。所以孟老將軍請求直接讓孟小將軍襲爵，任大將軍，但是依禮制，要等孟小將軍弱冠之后才能襲爵。”

阿菜嘖嘖嘖，“后面的我知道，孟小將軍還沒弱冠，孟老將軍就戰(zhàn)死殉城，哈丹人將這么多年的積怨都發(fā)泄出來，屠了城。”

“是啊，”秦毅接著說，“孟老將軍突然陣亡，只好讓孟將軍先行襲爵，卻一直沒有任命。”

“那你料定，孟將軍一定會反悔？”袁乾錦好奇道。

“是，他既能被太后引誘出兵，怎么不會再次為利為官，為人鷹犬。”秦毅看著天上的半月，“消息該送回京城了吧。”

消息先到了定坤宮，再到了暖閣，一時兩處慌亂，措手不及。

定坤宮中，太后將所有的瓷器都砸碎在地上，宮人們跪了一地，一動都不敢動。

“什么異象，今早剛剛出征，晚上就被阻于京郊！這個孟將軍是人是鬼，怎么凈招這些不干凈的東西！”

一個跟了太后多年的面首張之同跪在一旁，淡定地看著泊太后發(fā)瘋，等到她氣喘吁吁地坐下休息，才起身俯耳過去，“太后，新帝來，三個字，可是對您有利啊！”

太后一抬頭，與張之同互相看了一會兒，這才莞爾。

暖閣里的光景也不甚好。

魏尚書跪在地上，陳說著如何利用這個異象打擊泊太后。周仁在一旁，悄悄地觀察著天青帝。

天青帝看著魏尚書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到他說了什么。

“西征敗”固然深得天青帝之意，但“新帝來”三個字，氣得天青帝七竅冒煙。

“哪來的新帝，誰是新帝，是誰，誰想發(fā)造反！！！”天青帝突然哭了起來，哭得眼淚鼻涕橫流，嚇得周仁與魏尚書都不敢擅動。“要是秦毅在，他一定有辦法。”天青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三更時分，從定坤宮發(fā)出的懿旨悄無聲息地急送孟將軍營帳。

四更時分，從暖閣發(fā)出的圣旨百里加急，送至西征營帳。

阿菜早早就等在必經(jīng)的路口，看到夜色之中的行色匆匆。

“是孟家要做抉擇的時候了。”秦毅茍在樹上。

阿菜一時在營帳，一時又跑回來向秦毅和袁乾錦播報，說到得意處，興奮不已。

“孟將軍左右搖擺，一會兒答應了，一會兒又反悔了，孟小將軍剛剛覺得說服了父親，誰知下一秒又翻面了，哈哈哈哈哈，你是不知道孟小將軍的臉色有多難看……”阿菜盡情地笑了個夠，“這種熱鬧，真是少見喲！”

袁乾錦看著興奮的阿菜，又看著茍在樹上的秦毅，問道，“你都想好了，就別白白折騰那父子倆。”

秦毅無辜地換了個姿勢繼續(xù)茍，“也得他們自己掰扯清楚才好。”

秦毅看著袁乾錦，“孟小將軍再過幾天就弱冠了，你代我寫一封信給他。”

袁乾錦找了根樹枝，從內(nèi)袖上扯下一塊白錦，“說吧，你說我寫。”

袁乾錦寫完，悄悄送至營帳，卻看到邊邑八百里加急傳信兵進了營帳，便派了阿菜進去打探。

不料，阿菜出來神色不對，“出事了。”

哈丹先發(fā)制人，于今日大晟西征誓師的同時，進攻了克城。

克城，位于大晟與哈丹的邊境。開互市的時候，是個富裕安樂的小城，兩國關(guān)系緊張時，往往在克城擦搶走火。孟老將軍當年就是戰(zhàn)死在克城，殉國殉城。

秦毅的心一沉，又是克城，六年前克城被屠，天青帝派他秘密前往探查，堆積如山的尸體，隨處可見的婦孺鮮血，成了他心里永遠好不了的傷痕。

“現(xiàn)在是誰在守城？”袁乾錦問道。

“戚豐，戚家軍剛剛?cè)豕诘男ⅰ！鼻匾愫芸隙ǖ卣f，“急報可有戰(zhàn)況？”

“說是死守，其他的沒聽見。”阿菜努力回憶，“要不要讓孟小將軍前去馳援？”

“哈丹詭計多端，先攻克城，就是要聲東擊西，二十萬西征軍若現(xiàn)在馳援，必然落入陷阱。”秦毅想了想，“阿袁，找匹快馬，我們?nèi)ナ爻恰！?

“好！”袁乾錦從未有過的一種情愫油然而生。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在為一個國家而活著，為了那么多陌生又不知道姓名的人們奔忙著，為了一個清平的天下拼命著，他覺得自己的雙腳結(jié)結(jié)實實地踩在地面，他喜歡這種踏實的感覺。

換馬不換人，袁乾錦一天一夜，終于在黎明時分趕到了克城。

拿出腰牌，袁乾錦和他左右肩膀上的秦毅與阿菜一起進了城。

“還好，城沒破。”阿菜看到城里的光景，就后悔了。

晨光熹微，但街上人不少。老人、女人、孩子們的臉上都有倦色。

全民皆兵。

每家人都將自己僅有的口糧運出來，送去城西的軍糧倉。孩子們都拿著鐮刀、木棍在那里演練。

整個小城安靜，有條不紊。

街上的人來人往，少見有成年的男人。

袁乾錦對秦毅道，“大哥，這座城，已經(jīng)快要彈盡糧絕了。”

秦毅道：“哈丹此次偷襲，就是要給大晟朝一個響亮的耳光，讓泊太后與天青帝老實些，所以，哈丹人勢在必得。”

袁乾錦咬了咬牙，“大哥，我們先去見統(tǒng)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