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旭犯的第一個錯誤，就是身為柯政親點的探花郎，卻接受高妃指婚，成了政治犧牲品。要知道那時已經是三年后，而劉后皇后之位也穩坐了六年。

高妃和劉后是死對頭，高家又是勛貴，剛進官場，歐陽旭同時得罪清流和后黨，也是人才。

不是說清流不能和勛貴外戚沾上關系，而是一個沒有背景的官場新人，是沒有左右逢源的能力的。

后來賄賂宮中宣旨的中貴人當宮觀官，更是敗筆，清流大佬柯相公親點的探花，卻被皇帝派去當了宮觀官，這表面上是抬舉歐陽旭，實則卻是啪啪打清流的臉。

這還是歐陽旭自己討來的，清流沒對他下手都是看在柯相公的面子上。

更何況后面當著官家的面，獻上《夜宴圖》說皇后是淫亂之人，還搞死諫那套，連皇帝都得罪了，你不死誰死。

弄死歐陽旭有一千萬個理由，但弄死他的永遠不是趙盼兒，是皇帝皇后要殺死他，如果皇上還要留著歐陽旭，必然代表著依然懷疑皇后，他死了，官家圣人再無猜忌。

歐陽旭就是當世沒有從小經過政治氛圍熏陶，沒有長輩言傳身教，沒有政治頭腦，不知道官場規則的庶族子弟的典型。

寒門難出貴子，他們可是都有“關系”、明白“規矩”的，都這樣艱難，何況庶族？

就算這樣，“食肉者”仍然不放心，金錢是為后來者設立的第一道門檻。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這種方法后世自由國、島國照樣還在用。

手段不乎老，好用就行，只要能阻攔底層階級的晉升，那就是好手段。

所以自由國課本普遍要花費80-300刀不等，上不封頂，尤其是專業課的教材，很少有100刀以下的，

而且大學實行推薦信制度，為了有利于形成一個較為同質化的“學術共同體”，讓進入這個圈子的人能夠自覺地去做這個圈子的“守門人”。

目的就是充分利用精英階層的人際關系資源，通俗一點講，就是“我只和優秀的人玩兒”。

所以島國學校提倡寬松教育，大部分初高中學校的課程都比較簡單，老師也不會盯著你學習，放學時間也很早。

這導致的結果就是，如果學生完全按照學校的進度學習，是沒有辦法應付高強度的大學受驗的。

所以學習塾應運而生，數目龐大私塾的數量（49198所），已遠遠超過學校的數量（小中高總和：39255所）。

這些補習學校一般在全國各地都有分校，有自己的出版社，幾乎壟斷國·家的教輔書市場，甚至連“模試”都是它們舉辦。

“模試”就是模擬試驗，簡單來說可類比天朝的模考，只是這些模考的主辦方不是學校也不是教育局，而是龐大的補習學校們。

至于費用，那也相當感人……

這些直到前世——高新技術突飛猛進，生產力不斷提高的新世紀，還都依然存在的問題，無一不說明了，它們會為了維護自己利益，而做出多少瘋狂舉措。

所以底層想往上爬，必須要經歷諸多磨難，而這些磨難，很大一部分都是先行者專門設立的。

…………

而張澤如果賣了低價的儒學書籍，真正受益的是誰？

寒門看不上，底層用不著，只能是哪些富農和小商人們。

他們會擁護張澤？開什么玩笑，他們科舉就是為了階級躍遷，現在能為了張澤和他們想成為的階級做對？

既然如此，張澤賣自己的畫本不好嗎？為什么要當個“階級叛徒”，幫的還是渴望上流而不可得的“中產”，錯了，是“中層”。

對于連寒門的看不上的上層而言，“中層”那不就是泥腿子嗎？可能一場大病，他們就重回底層了。

這樣的抗風險能力，和黎民有什么區別……

沒有金手指之前，張澤選擇從眾，因為他從沒想過在“大宋”扎根，既然只是過客，何必旁生枝節。

現在有了金手指，張澤依然不會改變，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有機會修仙的“普通人”，自己計劃更重要。

而且現在這些問題，等到以后自己：月圓之夜，紫禁之巔，御劍歸來，天外飛仙。

到時自己想怎么做怎么做，只要愿意，當個“球長”玩玩都行。

想著自己成了球長之后的蕩漾……額，幸福的生活，張澤笑的合不攏嘴了，發現手上有些涼了之后，張澤這才回過神來。

趕緊捂住嘴消滅證據，擔心的四處張望，自己這個樣子可不能讓人看到，多社死啊！

張澤正在心里松了一口氣，提起筆剛寫下：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

就聽到一陣嗤笑聲，張澤頓時手一抖，手里的紫毫隨之一動，紙上頓時有了一片黑色的污漬。

看著竹紙上的小楷中間有了黑點，有些完美主義的張澤受不了，只能收起來，等一會兒到錢塘這里的“惜字塔”燒了。

有字的紙不能亂扔，敬惜字紙嘛！自從六歲時的經歷，張澤對這四個字形成了“肌肉記憶”。

古時各地都專門建有“惜字塔”、“焚紙爐”，這是專門焚燒字紙的，讀書人練字寫文章之后不用的廢紙、舊書，都會專門搜集起來，投進爐里焚化，以彰顯對知識和文化的敬重。

張澤那次“事故”之后，成了各地“惜字塔”的常客。對紙字非常尊敬，用個計量單位的話，大概有兩根藤條這么尊重。

至于為什么張澤寫話本時不用瘦金體，那是因為瘦金體雖然有：天骨遒美，逸趣藹然的特點，但也只是一種字體，并不是完美的，也有缺點。

瘦金體不能寫多，不能寫大。

一大就失去了精巧的特點，放大了單薄的感覺。

而一旦篇幅多了，就會顯得過于程式化，讓人看得乏味，帖子讀幾列，就能把全篇的字猜得差不多了。

但正因為有這些缺點，張澤才能得到這么大的名聲，因為有缺點，只是新秀，所以才能得到贊揚。

要是張澤一手楷書寫的出神入化，那讓這些書壇大家情何以堪，臉面往哪里放？

正因為有這些缺點，張澤平日只用瘦金體寫些詩詞和信件拜貼，其他一律用小楷。事關科舉，張澤的小楷也花費了大量心血。

這時聽到偷笑聲，張澤惱羞成怒，對著書房門邊呵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