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清風的“努力劃水”,兩人“友誼的小船”停在西湖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包前面,這就是林逋隱居的地方,孤山。
看著山上隨著山形逶迤綿延的梅林,和偶爾幾只離開越冬地的有主仙鶴,在山上自由地騰空飛翔,張澤也不得不佩服林逋的毅力。
經過林逋多年的養鶴植梅,西湖孤山也從一座普普通通受人嘲笑的小山包,變成了風景秀美的人間福地,并不比那些名山大川的風景差。
張澤正想著林逋的事呢,結果剛踏上岸,他就給了張澤一個“大禮”。
張澤正欣賞著孤山的風景,聽見一陣中氣十足的笑聲傳來:“哈哈哈哈!大郎來了啊!許久未見,身子可還好?”
明明十分正常的話語,可張澤就感覺有些陰陽怪氣,自己得罪林逋了嗎?
張澤身邊的“花生粒”看著張澤臉色的變化,忽的想起叔公說的一樁有關張澤的趣聞:
據說名滿天下的張大才子有個忌諱,十分不喜歡別人稱呼他為大郎,說是什么“晦氣”,哪怕他就是家中獨子,是名正言順的“大郎”也不行。
之前,他十分不理解張澤會這么心大?他認識的為何都是好人?這是運氣嗎?
為什么家中出人出力,還有了活字印刷術,卻還要和張澤合作開張氏書坊?就算他們家與張澤關系親密,不會背棄,但別家呢?
大宋數十家合作的書坊,竟然沒有一家自立出去?張公子就這么放心的把技術教出去了?
當時叔公就是以此事與他解釋的,就像張澤不喜歡別人叫他“大郎”,這件事在張澤的朋友中并不是秘密,但外人又有誰能知道呢?
東京城里權貴多如狗,越是大人物越有些奇怪的忌諱,這些忌諱在東京城里甚至不算什么秘密,有的“忌諱”更不是忌諱,但在此之前,你可曾聽過一件?
若你不知此事,拜訪張澤稱其“大郎”,會怎樣?若張澤是你的主考官,你卷中某一題上寫了“大郎”二字,又會怎樣?若張澤閱卷,他喜務實,厭江南人,你就是天大的才華,又怎樣?
…………
一聽有人叫自己“大郎”,哪怕是張澤也忍不住臉色一變,實在是沒想到在林逋這兒聽到這個稱呼
當然不是生氣,張澤雖然討厭“大郎”,但絕對不至于到見之變色的地步。
只是作為預備的見習大佬,再給后來者設計困難方面,張澤不能特立獨行。
張澤只是有些好氣又好笑,林逋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哪怕他姓張,不姓武,但對于“大郎”這個稱呼,也同樣是敬謝不敏。只是誰讓張澤是家中獨子,這輩子注定和“大郎”有緣分了。
萬般無奈的張澤只能對著梅林之中,那位身著青衣,模樣清俊的消瘦文人躬身拜道:
“澤見過叔翁,一切安好,老師在書院里十分掛念您,來東京前特意再三叮囑我,于是省試一結束,小子就趕過來了。”
聽到張澤所說,林逋忍不住仔細打量這個老友的愛徒,這個小子不僅名氣大了,臉皮也更厚了。
因為某些原因,他可是十分關注自己老友的這個愛徒,錢塘這里都知道了高、張之爭,他身為林家的定海神針,又豈能不知?
“是嗎?沒想到‘大郎’你這么尊師重道啊?因為老師一句話,省試一結束連分數都不看,就奔赴錢塘了,姓周的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開心吧?大郎!”
張澤雖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林逋了,但他開口了,自己也只能受著了。
等等?張澤好像知道林逋為什么生氣了!但不可能啊?林家家大業大的,林逋至于為了一兩……額!三四……不對,五六七件收藏品生氣嗎?
再說那些東西放在林逋那里只是吃灰,這是明珠暗投,那些名家字畫和珍品用具都在流淚啊!張澤只是聽到了它們的哀嚎,不是偷,他又沒碰。
而且那些東西也沒有消失啊!它們有的為了張澤的名氣、有的為了張澤的人脈、有的為了張澤的飄資,還有的為了張氏書坊的啟動資金等等,奉獻了自己。(張澤初入東京,是付錢的那一個,他沒有,他是清白的)
現在林家也是張氏書坊的合作伙伴,這不就是說明那些東西沒有“消失”,只是用另一種方式守護林家!
要賴賬,不是,東西還在林家,怎么是賴賬呢?
還以為林逋是因為他當初“借”了幾件“雜物”而生氣的張澤,打定主意要裝傻充愣了。
“澤不是一直這么尊師重道的嗎?尤其是對您和老師這樣頂天立地的文人,更是十分敬佩。
別說什么‘張居正替師訪友,千里奔波見名士’了,這些都是虛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更別因此寫個話本了,還有千萬不要讓那些說書人宣揚出去了,名利與我如浮云啊!”
林逋被張澤這番話氣的想拿劍,三年前就知道這小子無賴,靠著自己那老友的名號在自己這兒蹭吃蹭喝也就罷了,走前又“借”走自己六七件藏品。
最最可氣的是,東西還是“家賊”幫忙取的。
可憐自己那小瓔珞才八歲,就被人誘騙的拿自家東西貼補外人。
張澤這不要臉的玩意兒用什么改良的霜糖,哦,對了,叫麥芽糖。
用了兩塊麥芽糖,哄騙自己那可憐的乖孫女拿東西也就罷了,只要小瓔珞愿意,別說送給別人……
不!林逋寧愿自己的乖孫女把那些東西扔了、燒了、甚至讓他吃了都行,怎樣也比送人、還是送給男人強啊!
這個不要臉的還說什么,等他回來了,用兩船的麥芽糖做聘禮來娶她當媳婦。
空口白牙兩船麥芽糖!姓張的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誰會信啊?誰會答應啊?
爾母婢的!“兩船的麥芽糖”,“船”還不是船,是林逋用來泛舟游湖的小舟,還沒有他帶著乖孫女乘的小船大,簡直不當人子!
最可恨的是自己那乖孫女還真信了,看著小瓔珞撅著嘴,一臉堅定的說要在自己這兒等麥芽糖……等張澤回來……
天見可憐,林逋沒有子嗣,一直把兄長的孫女當成自己的孫女養,林家第二三代共五十多位男丁,女娃娃就三個,還都是孫輩的。
他尤憐小瓔珞不僅年歲最小,還體弱多病,尤其為了給她治病,他把瓔珞帶在自己身邊照顧了五年,感情更是深厚。
結果現在剛治好,孫女就沒了!聽著孫女鬧著不愿意回家,要在這兒等張澤。
聽的,四十又五的林逋,好懸沒有帶著自己的三尺長鋒,去東京誅殺奸佞,不對,妖邪。
二十多歲就離家,在外面游歷四方,又是在那個戰亂未定的年代,風風雨雨近二十年,林逋對自己的劍術,可是頗為自信。
那個時候,游歷怎么游?養望怎么養?一場經義辯論輸了,旁人就甘愿把自己幾十年的名望送給你做墊腳石?呵!天真。
最終看在自己老友的面子上(打不過),林逋放棄了原來的打算,忍痛把小瓔珞送回族里學習。又不是養不起,他已經決定了,不養到三十歲絕不讓她嫁人。
至于張澤?誰啊?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