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開著車，一路上都在想著該怎么和男人說他們的寶寶已經有一個多月了而且很健康，腦海里不自覺跳出念北川知道后會是什么反應，激動還是波瀾不驚？她無法想象男人的表情，但她能確定的是她的阿川定會同她一樣，滿環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在車子即將抵達小區時，開心的南梔特地到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買了兩個代表不同性別顏色的棒棒糖，粉紅色代表女寶而淺藍色則代表男寶，準備晚上臨睡前和男人視頻的時候，讓他來猜。

初為人母的喜悅縱使在寒風冷厲的嚴冬，南梔也絲毫感覺不到冷。回到家，小橘貓喵嗚喵嗚跑上前蹭著小人兒依舊纖細的腳踝，示意她抱抱自己。最近男主人不在家，它終于可以霸占獨屬于它的那份寵愛。

“是不是又餓了？你該減減肥了，等小寶寶出生，你怕要走不動路嘍”

小人兒慢慢蹲下身，雙手捏住小橘貓的前爪，摸摸那柔軟的后背抱進懷里，眉眼含笑提著東西走到客廳。

“自己先玩一會兒，媽媽去洗澡，等會再來陪你玩”說完順手把買來的棒棒糖放在沙發上。

夜晚，小鎮亮起暖黃色的燈光，回到母親身邊的念北希似乎換了個人，褪去在大城市的強勢逼人，如今已然一副乖乖女的模樣。此刻，同老人們一起圍坐在篝火旁，纖細潔白的小手拿著一根短竹竿，輕輕翻動埋在灰塵里面的花生和地瓜，從中挑出已經烤熟的部分一一分給長輩們，而自己則是一口都沒吃。

“哎呀，念家嫂子，您這閨女真實乖巧懂事的緊，要不要妹子給孩子介紹個對象，專挑咱們鎮上那些長的好看家境又富裕的”

一老婦人身穿藏青色棉衣褲，竣黑的臉色在火光映襯下透著紅，像是冬季曬干的柿餅，又干又硬。

“妹子啊，多謝您費心了，我家女兒已經有對象了，這不是最近都在下大雪嗎？那孩子不方便回來，我這女兒又孝順，提前回來陪我，等開春，請你們喝喜酒啊”

知女莫若母，念老太太這么一說，旁邊的幾人皆是換了一副臉色，紛紛送上祝福，隨后便找借口離開了。

“媽，謝謝您”

遞上一塊剝好的地瓜，百無聊賴的仰望星空，腦海里卻是許司檸給她發的那條信息：南梔懷孕了，我早已斷了對她的念想，你回來吧。末尾，是一個五二零加上一連串oo的紅包，意思再明顯不過。既然他們都領證了，離婚肯定不合適，還不如湊合著過。可好強的念北希怎么可能會輕易放過小人兒，一個惡毒的計劃涌上心頭，轉頭對著旁邊的老婦人開口：媽，您知道當年造成父親意外身亡的兇手嗎？

點點星火褪去濃烈的灼燒，呈現出一片灰色，念北希眼神晦暗不明，低垂著頭，身上的花色棉衣顯得格外妖艷。

“北希，你這孩子，好端端的提這些做什么。你父親已經入土為安，莫要去打擾他”

念老太十分不愿提起當年那件事，即便是過了這么多年，表情也依舊難免痛苦。

“對不起，媽。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不明白，為什么你和哥哥明明知道兇手是誰，卻不追求那人的責任，難道不怕父親地下有知，責怪你們嗎？”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若是真知道兇手，你以為還有如今的你們嗎？”

當年她一個年輕的婦人帶著兩個孩子，日子有多辛苦，尤其是北川那孩子，大冬天連一雙能夠裹腳的鞋子都沒有，身上的衣服都是念父死后她偷偷留下來的，為此那孩子還同她大吵一架，說什么都不肯穿。后來要不是她以死相逼，北川也活不到現在。

“可是媽，哥已經抓到兇手，您就不想知道是誰嗎？還是說您在害怕什么？”念北希咄咄逼人，緊緊抓住老人的胳膊，似乎想要從她嘴里聽到一個真相。

“媽年紀大了，沒有精力去追究那些。只要你和你哥好好的，兇手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那個的時候她近乎瘋癲，可腦子卻是清醒的，知道又如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能把那些人怎么樣呢？搞不好還會讓兩個孩子賠上性命。

“媽，我和哥都已經長大了，不僅能保護自己，還可以保護你。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回來，是因為哥哥去了異國他鄉抓當年的主謀，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說明白，哥哥的女朋友就是當年沒有及時送父親去醫院治療的那個人的女兒”

終于說出來了，念北希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么感受，報復的快感還是其他什么，她并不知道。

“誰告訴你的？你在胡說什么，那個孩子，，”念老太見過一次南梔，還是去年清明節那晚，北川帶回來時匆匆有過一面之緣，那么好的孩子，一看就是個善良美麗的人，怎么可能出身那種人家。

“媽，你一直不讓我說就是怕這個吧。怕知道后不能讓她入念家的大門，哥哥會和你斷絕母子關系，我說的沒錯吧。但您知道嗎？這么久，哥哥瞞著不和您說，難道還不夠明顯嗎？他是等著讓那個賤人懷了孩子，到時候就算您不同意也沒辦法”

提到孩子，念北希雙眼嫉妒到發紅，憑什么在她失去做母親資格時，思南梔卻懷上了她哥的孩子。憑什么，老天爺會如此待她？她恨，恨不得現在沖到商都找到她，弄掉那個孩子。

“別說了，你哥不是那種人。北希，時間不早了，去睡覺吧”

念老太拿起放在腳邊的拐杖站起來，步履蹣跚往屋里走，先前念北川請的護工被她辭退，如果念北希不回來，一個人倒也清凈。

“媽等一下。我扶著您”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一樓臥室，伺候老太太上了床，念北希坐在床邊，掏出手機將思南梔的號碼存到母親手機上，而后站起身對老人說：媽，您先睡吧。今晚是我沖動了，您好好休息。等過幾天，我帶您去商都和司檸吃頓飯。

“去吧，去吧。沒什么事情就別下來煩我。”

老人揮揮手，依靠著床頭閉目養神。其實她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上了年紀的人本就覺少，現在時間尚早，根本睡不著。思索良久，最終還是沒忍住，撥通那個號碼。

“喂，您好”

洗漱完的小人兒身上裹著念北川寬大的米色真絲睡衣，蜷縮在沙發上。小橘貓安靜的窩在主人懷里，同她一起等待男主人的視頻電話。每當這個時候，一人一貓像是心有靈犀一般，不管做什么都會立刻停下來，拿著灰色毛毯搭在腿上，兩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哦，是北川的女朋友吧”

老太太用的是老年機，本想著開視頻看看那孩子的，但又怕嚇到她，所以也就沒驚動樓上的人。

“是的，請問您是？”小人兒滿帶疑惑，看眼來電顯示，并不知道這是誰的號碼。

“我是北川的母親，去年清明節見過，還記得嗎？”

“是伯母啊，抱歉我沒聽出來是您的聲音”

小人兒頓時有些緊張，趕緊端正身子坐好，連帶呼吸都跟著放輕。小橘貓驚得從主人懷里跳下來，跑到陽臺窩里去睡覺了。

“是我唐突了。北川那孩子先前同我講你們已經領了證，也沒時間見個面，我年紀大了，行動不方便。有些話還是想提前和你說說，我知道北川那孩子對你在乎的緊，今晚這通電話伯母希望你不要告訴他，好嗎？”

如她所說，她真的怕念北川和她因為思南梔斷絕母子關系，所以，一時私心作祟，才有了現在的通話。

“好，伯母，您請說，我一定好好聽您的”

念北川的母親，也就等同于她的母親，雖然二十七年來，從未真正被允許說過那兩個字，此時此刻，好想喊一句“媽媽”。

“北川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回來？”老太太太調整下坐姿，把手機外放，眼睛卻是閉著。

“還沒有。但是阿川他會爭取盡快回來的，伯母，您放心，阿川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內心慌亂起來，南梔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沒來由的堵得慌。

“這樣啊。如果以后你們兩個真正走到一起，有件事情伯母必須和你清楚，若你想通了依舊選擇和北川在一起，我也不會反對，選擇權在你手里，我不會干涉你們的感情。”

“伯母請說，不管發什么，我和阿川都承諾過，好好在一起”忽然好想看看那個男人，想抱抱他。

“既然這樣，那伯母就說了。北川父親當年的死，和你那個父親有關，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轟隆，心臟被什么東西抓住，疼的小人兒額頭滿是汗，臉色蒼白。

“其實伯母不是介意你們在一起，如果北川父親還在，也許會和我一樣，恨不得現在抱孫子。但，兇手就是兇手，如果我們念家不去追究，老頭子也會死不瞑目。伯母這么說，你明白嗎？”老太太嘆口氣，她還不知道小人兒懷孕的事情，念北希瞞著不說也是怕老太太知道后強行留下思南梔。如此一來，她豈不是要被噎死。

“伯母，我明白了。您好好保重身體。我替父親同您和伯父說聲對不起，請您原諒這么久以來我和阿川在一起沒及時回去看您，對不起。如果，如果有緣相見，我一定當面同您道歉。”

強壓下續滿眼眶的淚水，小人兒不停的說著道歉。如果可以，就算要她付出生命，也會幫念家抓到兇手。可是，可是她沒有資格，連踏進那個門的資格都沒有。

“唉，孩子啊。你也別哭，伯母說這件事也不是非要你和北川分開，只是不說開，難免會產生隔閡。你好好想想”

切斷電話，老太太如釋重負，同時又有種負罪感，這個事情和那個孩子又有什么關系，不是她造成的，她是不是做錯了？

門口，念北希聽完整個對話，陰狠的笑意爬滿整張臉，隨后便躡手躡腳的上了樓。準備睡個好覺，明天一早開車回商都去找思南梔，殺人兇手的女兒，沒資格懷她念家的孩子，生下來也是個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