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皇后元氏誕有雙子,雙子誕下后卻立刻被刺客擄走。元氏昏厥過去,經太醫搶救之后,尚存一命,氣息微弱。
同年,貴妃文氏誕下一子。此朝立長不立嫡,貴妃文氏之子被立為太子。
因皇后身體羸弱,無法再生育,貴妃晉升為皇貴妃,日漸顯赫。
皇后不甘,暗中派人多年尋找雙子,一尋就是十八年。
皇城郊外,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和女子在一座破廟里烤火。火光照亮了破廟,在火光的照耀下,破廟里的佛像面露紅光,雙目靜靜凝視著正在烤火的男子和女子。
“喂,這樣下去不行啊。”花半低聲說道,想起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酒館就這么被別人砸了,她就一陣心痛。
一旁的聞孤凝眸看向花半,黑漆漆的瞳子映照著火光,仿佛火就在他的眼中灼燒。聞孤抿著嘴,一語不發。
兩人都餓了一天了,早已沒了爭執的力氣。饑餓和悲傷一點點地抽空著兩人的意識,沉默將他們籠罩,火苗上躥下跳,四周只有“啪嗞啪嗞”的火聲入耳。
廟外,月朗星稀,夜空如一片閃閃發光的大琉璃瓦。夏夜的清風吹進四面殘壁的破廟中,才讓兩人稍稍感到舒心。
他們都是在十八年前那場水災在幸存下來的人,十八年前的那場水災來勢洶洶,老一輩的人都說是因為雙子被擄,庶子里儲引得上蒼發怒。
十八年前,他們還是襁褓中的嬰兒,父母早就在洪水中不知所蹤。他們一個在城南出生,另一個在城北出生,卻不知為何容貌生得竟如雙生子,難以叫人分辨。
見過他們的人都說是前世的緣,算命先生也給他們看過,但是看過后什么也沒說就匆匆走了,留下一個啞謎。
他們在六歲的時候才相遇,此前一個一直在城南,一個一直在城北,由各自的鄰居收養著,只是聽說過對方。聽鄰居說,他們出生的時辰極為相近。
八歲的時候,城里鬧了饑荒,鄰居為了家里少一雙筷子,就拒絕再收養他們了。他們只好出來艱難的討生活,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遇到了那個算命先生,還是算命先生讓兩人相遇的。
初見時,才覺得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花半比聞孤早一刻鐘出生,聞孤就喊花半一聲阿姊,兩人就相依為命,開始了漫長而艱難的流浪生活。
只要能活下去,他們什么都做。討飯,做學徒,賣藝,給大戶人家當下人,終于攢到一點錢之后,兩人決定開一家酒館,結束這種居無定所的日子。
可是就在酒館開張的兩個月后,一個欠了不少酒錢的地痞因想抵賴,就帶人把酒館砸了,鬧出了不小的動靜。至此,兩人只好在皇城的郊外躲躲。
“阿姊,以后我們干什么?”終于,聞孤打破了沉寂,緩緩開口,一雙黑瑪瑙似的眸子比天下任何的寶石都要瑰麗動人。
他今年十八歲,還有兩年才弱冠。花半也十八歲,已及笄三年。叫她一聲阿姊,理所應當。
火下的枯枝漸漸燒盡,火勢越來越小,火光越來越暗。花半躺在一旁的稻草堆上,半瞇著眼,心中沉沉的嘆氣,無力的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聞孤看著沮喪的花半,看著她漸漸睡去。聞孤垂眸,抱膝蹲在火堆旁,心中默念道:是的,阿姊她也累了,不要再打擾阿姊休息了。
十八歲的男兒,眉目已經稍稍舒展開了,看起來比年少時多了些俊氣。劍眉如刀裁,眉間天生的英氣,眼眸似筆畫,流轉而時時含情,鼻唇線條優美,笑時帶著活潑與天真,怒時率真而招人憐愛。
開酒館時,他在酒館幫阿姊上菜,不少的女子為了能天天見他一面,天天來酒館點一些吃食。他含笑應著,但是看到阿姊眼中的怒氣時,又不免歉意的向那些女子陪笑,一溜煙回到阿姊身旁去哄阿姊。
他知道阿姊不喜歡他和那么多女子接觸,他知道阿姊不喜歡濫情的人。
回想起阿姊在酒館嗔視他時的模樣,他的嘴角不免地上揚,心情暢快了不少。阿姊在乎他,阿姊希望他好,這是他現在最珍惜的事情了。
若是阿姊兩年之后嫁到別人家里去,他想見阿姊一面都難。現在阿姊容姿嬌美,前來求娶的人不少,其中不乏一些世家公子,但是世家公子是要阿姊回去做妾。
他冷哼一聲,在他的心中,他的阿姊是九天之外的仙女下凡,怎么可以委屈給那些世俗之輩做妾呢。要他說,阿姊要嫁就應當嫁給一個用情專一、玉樹臨風的男子,一生一世只對阿姊好,這樣才配得上阿姊。
但是他又轉念一想,阿姊現已及笄三年,還未出閣,已經有人喊阿姊“老姑娘”了,再過兩年,怕都沒人要了。若不是為了他,阿姊又何須之此呢。
想到這里,聞孤又輕嘆了一口氣。
“想什么呢,還不睡!”突然,花半的聲音在聞孤耳旁響起。
聞孤看向花半,看到花半正色斥責自己,心虛的低下了頭,乖乖就范,息滅了火堆,躺在另一邊的稻草堆上。
“阿姊,”躺下的聞孤通過破了個大洞的屋頂,看到廟外靜謐優美的夜空,笑著說道,“我剛剛在想你要嫁給誰。”
他臉上的笑容,真誠可愛。
花半聽了,眉目一挑,閉上眼睛故作鎮定的問道:“嫁給誰?”
聞孤側過身來,看向花半,月光從屋頂破著的大洞漏了下來,恰好照在花半的身上。月光下的花半睡顏恬靜,冰清玉潔,月光如在花半的身上輕輕蓋了層白紗。
聞孤看著花半的睡顏,愈發覺得自己的阿姊就是天上的神女下凡。聞孤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嫁給我。”
破廟中的佛像面色沉靜,微睨,細聽著二人之言。佛,注視著廟中的一切。
花半聽了只覺得他言荒唐,煩躁的翻了個身,拂袖說道:“那我要三媒六娉,十里紅妝,做得到么?”
聞孤認真的看著花半,月光下的她雖然身著麻衣,但是肌膚如雪,身姿窈窕,氣質清貴出塵。聞孤一絲不茍的答:“做得到。”
他的阿姊,值得他為她做到三媒六娉、十里紅妝。他的阿姊,可是九天之外的神女。
花半顯然沒有注意到聞孤并不是在開玩笑,在聞孤說完之后,揮了揮手,道:“早點休息吧,以后的事,我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