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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他們都要結(jié)婚了

“爸,我們上來了。”方柯小聲說了兩句,掛了電話。

進包房的時候,只有方瑾瑜和寧淼森坐在一邊的沙發(fā)上,喝著普洱茶。

“媽呢?”方柯問了句。

“兩位女士去隔壁看包了,商場11點關門,趕在關門前。”寧淼森笑著調(diào)侃了句。

喝了茶,寧淼森的臉上的酡紅褪下去,恢復了往日的斯文儒雅。

方瑾瑜看上去滿臉的春風得意,走去拍了拍兒子的肩:“沒事吧,方柯,不會下去吐了吧?”

“爸你說什么呢?這么點酒。”方柯不耐地把父親放在肩頭的手拿下去,不過是因為剛才被寧震捶了一拳的地方還在痛著。

寧淼森看到自己兒子的臉色有些不對勁,灰灰的,說不出的難看,又似乎在努力掩飾著什么。可以寧震的掩飾水平,在他老辣的父親面前,還不是一本打開的書。

——照著讀就行了。

甚至連方瑾瑜也看出了些許不對勁,速速打發(fā)方柯去把單買了。方瑾瑜擱下茶杯,與寧淼森笑呵呵握了握手:“時間也不早了,就此別過,擇日再敘。”

臨了,方瑾瑜又問了寧淼森此行下榻的酒店,老寧說,就在此地,方瑾瑜便點點頭,雙方于酒店樓下分別。

到了樓下,方瑾瑜的車子已候著了,司機拉開車門,請方瑾瑜和方柯入座。臨走時,方瑾瑜再次把窗子搖下來揮了揮手。

目送方瑾瑜車子遠去,寧淼森才開口對寧震說:“陪爸爸逛逛。”

“你母親已經(jīng)回房間了。走,我們兩父子,沿著江堤散散酒氣。”寧淼森不容寧震質(zhì)疑,便將雙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走在前頭。

深夜的江畔,霓虹燈閃閃爍爍,映在黑沉沉的江面上。

寧震有些心不在焉。寧淼森卻是眺望著遠處的波濤涌動的江水,說了一句:“震震,你看這里和深圳灣是不是很像……”

寧震無意識回了一句:“不像。這是上海浦東。”

寧淼森原本只是隨口一說,但寧震的回答透著明顯的別扭,他順著話頭問下去:“你更喜歡上海?”

“時間久了,就有感情了吧。我的母校、我的朋友、我的事業(yè)都在上海……”江風夾帶著水汽撲到人的臉上,有一股子古怪的味道,說不清是咸澀,還是經(jīng)過濾處理的氯氣味。

上海的水質(zhì)偏硬,剛來上海的時候,寧震一直喝不慣學校里用自來水煮開的熱水,覺得喝著有股陳年的木屑味,不像南方的水,入口要柔和一些。

他問同寢室的其他外地同學,卻沒有一個人和他有一樣的感覺。

不過一年后,他就習慣了這里的水,再喝不出記憶中那股怪味,他還疑心是當初自己想多了。

只是此刻站在江邊上,關于水的記憶又重新彌漫開來。

還有路燈下喂流浪貓的希嫻……

還有路燈下吻別方磊的希嫻……

還有失魂落魄地走回寢室,腦子里像炸開的炮仗似的他……

沒有開始就結(jié)束的暗戀,是不是叫無疾而終呢?

寧震難過地摘下黑框眼鏡,用T恤下擺擦了擦上面的灰,寧淼森寬厚的手掌扶在他的肩上,這個動作使他們從背影看更像是兄弟。

“阿震。”寧淼森的聲音低沉而清晰,他身材偏瘦,說話的聲音并未因為衰老而顯得渾濁,只是語速在近些年變得緩慢了。

此刻安靜的空氣中又響起他低沉而清晰的嗓音,“阿震,你剛才是不是說漏了什么?”

“喜歡一個地方,通常是因為有喜歡的人在這里。”寧淼森緩緩地說完,轉(zhuǎn)頭看向?qū)幷穑陌档臒艄庵校瑢庬瞪难劬Ψ滞饷髁痢?

寧震擦眼鏡的動作頓了頓,將眼鏡重新架到鼻梁上。

就像希嫻說的,其實寧震不戴眼鏡的時候確實要更帥氣一點,他琥珀色的眼瞳和干凈的雙眼皮使他看上去年輕而俊秀,只是寧震更愿意自己看上去成熟一些,眼鏡便是他的道具。

但他錯了,人并不會因為戴上眼鏡而變得成熟。

成熟,甚至跟年齡無關。

人的成熟只是在應該成熟的時候自然就成熟了。

他問父親:“爸,你想問什么?”

“阿震,我和你母親一直想問你,那個改變了你的女孩現(xiàn)在在哪里?是否在你的心里已經(jīng)翻篇了?”寧淼森拍了拍寧震的肩膀。

寧震畢竟還年輕,他的肩膀和父親比起來顯得瘦削和單薄,恰如年輕時的寧淼森一般。那時寧淼森的同事都戲稱他為“竹竿”,但到了這個年紀,即使體重不變,也顯得比年輕時的自己更加偉岸。

沒有等到寧震的回答,寧淼森便自言自語地說下去:“現(xiàn)在看來,應該沒有。”

“爸~”一個字的回答,也是回答。

語氣中已泄露了七分落寞,三分嘆息。

“放不下?”寧淼森用老師開導學生的那種語氣問,“心里還是難受?”

被說中了心事,寧震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無言地默認。

寧淼森卻沒有勸他“時間會治愈一切”、“慢慢會好的”諸如此類的話。

江風吹散了他額前花白的發(fā),他用手指作梳,往后攏了攏散亂的發(fā)。寧淼森看著遠方,悠悠地說:“誰都有那樣的時候。”

誰都有那樣的時候。

當年,一個老師對自己的學生動了心,又只能止于心動。

發(fā)乎情止乎禮。為人師表。身正為范。

那些不眠之夜纏繞在寧淼森腦海中的詞語,他至今還記得。

于是,他明白了,相思是一種煎熬。

一開始是大火汆燙,后來是小火慢煮。

燒干了,自己又添上。

“爸,你說,人為什么要有感情呢?而且感情還不受自己的控制。”

深夜的談話總會讓人問出這種哲學的問題,即便是寧震,一個理性如此的直男也不例外。

“也許這才是人存在的意義吧。因為有了感情,才有了牽絆,有了牽絆才成為了完整的人。”寧淼森對感情的理解不可謂不深刻,但說出來,也只能用這樣的回答。

因為,語言本身就是蒼白的,比起感情來說。

感情之復雜,用語言只能表述到九牛一毛罷了。

“我和你母親,能走到一起很艱難,我們分開了好幾年,好幾年都沒有聯(lián)絡。”寧淼森畢生只愛過朱書迪一人,他對于感情的舉例,又只能舉出這一個來,聊以彌補剛才那一番人生哲學。

但……正因如此,寧震才愈加難過。

“爸,就算你和母親很艱難才走到一起。那也好過我。”寧震苦澀地說,“爸,你知道嗎,希嫻她愛的是方磊。是方柯的哥哥,方磊。他們要結(jié)婚了,我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

也許有,但那是以卑劣的人格去換取的機會。

用一個傷害希嫻的真相去換取她脆弱的機會。

寧震,你真的要這么做嗎?

趁虛而入,靠手段得來的愛。寧震,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虛偽!方柯的棒喝猶在耳畔。

寧震再一次經(jīng)歷著天人交戰(zhàn)……

而這些,寧淼森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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