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樓上，希嫻開門，扔下包，給手機續上了電，又給母親去了個電話，簡單地說了一路的坎坷，順便報了平安。
譚珞瑤聽出女兒的疲憊，也很理解地吩咐幾句，讓她早點休息，就收了線。
臨掛電話，譚珞瑤說：“明天上午晚些時候我把行李給你送過來，再幫你整理一下屋子，你這屋太亂了。”
“嗯。好的，媽媽，你十點以后來吧，我今天累慘了……”
希嫻打電話的時候，方磊回避去陽臺上抽煙，他很少在希嫻面前抽煙，因為總覺得身上有煙味不大好。
不過今天晚上他實在忍不住。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里面說話聲安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嘩嘩的水聲，希嫻去洗澡了。
方磊仍在陽臺吹了會兒夜風，散了散煙味才進屋。
方磊去廚房燒了壺水，又取了紅茶包，給自己泡了一杯茶。
希嫻洗完澡出來了，剛才的疲憊和緊張被沖洗干凈，換上軟綿綿的居家服，整個人都放松不少，對方磊了態度也跟著友好起來。
方磊：“口渴嗎？肚子餓不餓？”
“肚子不餓，回來路上吃過快餐了。”希嫻盤腿在沙發上坐下，“不過有點渴。方總幫我也泡杯茶吧？”
希嫻沖方磊眨眨眼睛。
有心情撒嬌了？
方磊很受用。
走去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盒牛奶。
“喝這個吧。大半夜喝紅茶對胃不好。”
有些人對自己身體的在意程度倒不如別人。
希嫻一想不對，轉頭說：“冰箱里的牛奶肯定過期了，算了，幫我倒杯白開水吧。”
都是年前的存貨，可不得過期了嘛！
“傻瓜。”方磊邊笑邊把牛奶倒進玻璃杯里，“你剛才進屋的時候就沒發現什么變化？”
方磊看希嫻眼珠還在轉，以她迷糊的性格搞不好明天才會發現。她的家，他讓別墅的阿姨過來清潔過了，冰箱和食品柜，也一并補了庫存。
“牛奶是新買的，放心。”方磊將玻璃杯放進微波爐里。
“你昨天來過了？”希嫻驚訝。
“嗯，怕你回家沒吃的，補了點。”
方磊總不好說，他其實每天都來。
萬一希嫻要躲著他呢？
萬一希嫻回家那幾天已經聽到了一個讓她狠心要跟他分手的版本呢？
他傷不起，不得不提防。
對自己心愛的人也要用“手段”，因為在方磊的認知里，這個詞從來不是個貶義詞。
希嫻是真渴了，咕嚕咕嚕喝了幾口牛奶，放下杯子的時候，唇上喝出一片牛奶胡子。
方磊伸手過去，用拇指抹去了白色泡沫。
這個小小曖昧的動作，讓氣氛變得親密起來，這一個禮拜，彼此都想念著對方。
身體永遠比思考誠實。
方磊的手指停在希嫻的唇邊，輕輕地撫摸了她柔柔的唇畔。他站起來，就勢俯身下去，作勢要吻她。
希嫻被撩得心尖顫顫的，別扭又期待。
不過方磊的手從她的下巴滑到臉頰，滑過脖子，最后停在肩膀。
方磊手掌微微用力，將希嫻圈進懷里。
原來，不是接吻。
可是希嫻心里已經起起伏伏了一遍了。
好像真的很沒出息。
“希希。”
方磊的嗓音低沉，胸膛抵著她的背，發出胸腔的共鳴。
像，某種渾厚的樂器。
希嫻轉頭靜靜看向方磊，像在審視。
別凝視深淵，因為深淵的凝視，會讓人魔怔。
“你說吧。”希嫻大義凜然。
反正也知道了一半。
“從哪兒說起？”方磊好像連這個也能猜到。
他還猜到了希嫻還沒知道關鍵的隱情。
“楚天怎么死的？是你爸爸害死的？”
既然媽媽如此恨方家！
希嫻也可以很聰明，只要她愿意。
方磊苦笑：“你是這么認為的？”
“我怎么認為不重要，我只想要知道真相是什么？”因為親情，希嫻也會有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刻。
真的不再是五年前的她了。
“楚天是酒駕出車禍死的。送到醫院的時候還有意識，搶救了一個晚上，一直撐到你母親見到他最后一面，才走的。”方磊的語氣很肯定。
“酒駕的事跟我父親無關。所以怎么能說是他害死的。”方磊邏輯嚴密地回答希嫻的疑問。
“我母親，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希嫻仍想不通。
楚天為什么要酒駕？他這樣一個認真搞科研的人，不會拿生命開玩笑。
“希希。人性很復雜。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方磊安撫地拍拍希嫻的后背。
“很多事情，只有當事人才清楚真相。而真相像立體圖形的一個面，你看到圓形，以為是球體，也許它是圓柱體，甚至可能是圓錐體。
你母親也許會說我的父親很壞，是他害死楚天。但從我的立場看，我父親沒有逼他酒駕，造成這樣的后果，是他自己造成的。
而你母親一直遷怒于我的父親，她覺得是我父親找楚天喝酒的。但其實，那天你母親也在場，他們三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沒人知道。
年輕，興奮，沖動，都會使人魯莽。
或者你也可以跟我回家，聽聽我父親怎么說的。要了解真相，就不能只聽一面之辭。”
話至此已經沒有討論的意義了。
因為，這一番說辭看上去無懈可擊，既說不出哪里有破綻，又和母親激烈的反應大相徑庭。
“方磊，你是不是不肯對我說真話？”希嫻還在做著最后的掙扎。
“你別騙我。”希嫻扭頭看地板，“因為……”
“因為什么？”下巴被轉過來，方磊逼視著她。
那眼神犀利得嚇人，好像要將她看透。
“因為，我不能和不夠坦誠的人在一起。我不能同意我的另一半對我有所隱瞞。因為，我不想活在猜疑里。”希嫻一股腦兒將心中所想悉數道出。
今天是坦白局，那就，坦白到底。
良久，如刀鋒般銳利的目光才漸漸隱退。
“我，說，的，都，是，真，話。”方磊一字一頓地說。
真相如果是冰山，海平面上的真相，于海平面下的那部分比，也許不及全部的三分之一。
但海上的，難道就不是真的？
說完，他手腕使勁，將希嫻按進自己的懷里。
“希希。我那么愛你。”這是方磊的肺腑之言。
“我那么愛你……”他又重復了一遍。
比你想象的還要愛……
我不準，你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