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仆仆。大概這個詞就是專門為趕路而造的。
一輛灰頭土臉的特斯拉停在希嫻的公寓樓下，希嫻原來不知道趕路的塵土會這么大，深藍色的特斯拉，現在成了灰藍色。
尤其是在路燈下，光線照出蒙塵的輪廓，深深淺淺……
寧師哥的溫柔眉眼，此刻已被濃濃倦意磨得頓然失神。
一天趕了近一千公里的路程，如果把地圖上折疊的路線打開捋直，大概離深圳也不遠了……
以前電腦前坐一天都不覺得累，為什么同樣是坐，坐和坐差那么多。
寧震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小嫻，到家了。趕快上去吧。不早了……”
“嗯。那個，謝謝你。”希嫻抱歉的笑笑，“謝謝你，師哥。跑那么遠專程來送我回家。”
希嫻剛要下車，又想起什么，探頭進車內叮囑道：“師哥，遠來一趟，也沒來得及好好招待，后座上的特產你帶回去哦。”
“真的，非常非常感謝。”希嫻笑著拱手作揖。
不過下次不要了，情意太重還不起。
“等等……”寧震叫住她。
“嗯？”希嫻停下腳步。
寧震熄火，空身走下車，關上車門。
“我送你上去。”寧震說。
“不用了。”希嫻忙擺手。
“一點點路，我上去給你消息。”希嫻緊張地后退一步。
希嫻緊張察看四周的舉動已暴露意圖。
寧震不悅：她在擔心什么？
擔心我要非禮嗎？在她眼里，我是這種人？
又不悅，又沮喪挫敗。
希嫻：會不會進了屋開了燈，又有什么驚喜等著她？
萬一，萬一……
那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兩人各懷鬼胎，一個堅持要送，一個堅持不要。
眼看著陷入僵局，寧震開口道：“我口渴了。”
“那個，要不我去幫你買瓶水？”
“樓上有現成的為什么要買水？”
希嫻：寧震你今天是方磊附身了嗎？
還是無賴會傳染。
希嫻：“……”
“走吧，喝完水還要借用你們家洗手間。”寧震鐵了心了。
好家伙，一條龍服務。
希嫻的心里有個小人在團團轉：怎么辦？怎么辦？
希嫻瞟了眼手機，早已歇菜關機。
眼睛又再度向四處瞟了瞟，仿佛確認不會有突發狀況，才終于無奈道：“好吧……”
她低頭走著，走了兩步又挺起胸：我和寧師哥只是學長和學妹的關系，我怕什么！
寧震：表情好豐富。
剛才還不歡迎我上去。
師妹心里還是有我……
寧震和希嫻一前一后進了電梯。
希嫻按下樓層，電梯門徐徐關上。
又，徐徐打開……
門外，方磊，面色鐵青，抱胸而立。
“方，方磊……”
希嫻你好好說話，結巴什么……
方磊伸手按住電梯上行鍵，電梯門大開，不過他不打算進來。
方總霸道地勾勾手指：“出來！”
希嫻：對誰說，對我嗎？
希嫻乖乖邁步出電梯。
寧震一個箭步攔在希嫻面前，沖著方磊：“你干嘛？小嫻沒有人身自由嗎？”
你們兩個可不可以不要一見面就掐架……
希嫻抬頭看看寧震：“師哥。”
叫他“師哥”能不能安撫到他？
“師哥。”希嫻拽拽寧震的衣袖，將他的手臂拎起來，躬身鉆出來。
希嫻回頭看到寧震表情好像要爆炸，又再度安撫：“師哥，你出來嗎？延時警報響了……”
真的，電梯響起“嘟嘟”鳴音，寧震沒辦法，他也跟出來。
不過仍是將自己攔在希嫻和方磊面前，盡職得猶如保鏢保護雇主。
方磊：我找我女朋友，干你什么事啊？
你把我當恐怖分子？
我會襲擊希嫻？
寧震，你要不要這么可笑。
方磊輕嗤了聲，低頭看著希嫻，去拉她的手。
寧震被無視了，他當他空氣。
是可忍孰不可忍！
“師哥，不好意思。不過還是謝謝你送我回家。”希嫻回頭對寧震說。
希嫻都下逐客令了。
河豚泄氣什么樣，寧震現在就什么樣。
一腔怨怒無處發泄。
寧震賭氣走掉，三兩步快步走到車旁，對著輪胎發泄情緒，發狠地踹了幾腳，還是不解氣。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輪胎？
備胎？
誰特么是備胎！
方磊走在大堂里，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閑服，所以剛剛希嫻才沒有注意到。而且他的車也沒有停在樓下。他讓司機送他過來就讓司機回去了，徹夜深談，沒必要候著。
方磊坐大堂沙發上，對希嫻輕點頭：“坐。”
希嫻坐好，裙子有點短，沙發有點矮，坐下時往上縮了一截。
希嫻把裙子往下拽了拽，更顯局促不安。
“你叫他，師哥？”方磊略抬眉。
希嫻無語。
突然有點煩躁，一個稱呼而已，他現在要小題大做嗎？趕了一天的路，真的很累。
希嫻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
“我很累。我要上去了。”希嫻要站起來。
“希希。我很擔心你。”方磊伸手按下她的肩膀。
方磊服軟，他永遠知道什么時候說什么話。
希嫻拿他沒辦法，又坐回去。
“師哥跑來臺州接我的。你別誤會。我們沒什么。”希嫻不由自主地解釋，雖然她也不知道這些解釋能不能說服方磊。
方磊深深地看了希嫻一眼，點點頭，決定不再追究。
他把希嫻的脾氣摸得透透的。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則不遜遠則怨。
“希希，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我想有些話應該要當面說。”
這就是方磊這么晚等在希嫻樓下的原因。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自己的老婆太受歡迎，跟的太緊不是自己的作風，不跟，他又不放心。
所以，現在看來，還好自己跟得緊。
希嫻雖然很累，但想到方磊一晚上等她，也不知等了多久，自己的手機還沒電了，他是不是打過好多電話？
她又心軟。
希嫻去勾方磊的手指，食指勾住他的放在沙發上的小指，表情松緩下來：“那我們上去說吧。我好累。”
洗個澡是不是能精神好一點？
看方磊的樣子，是打算“打開天窗說亮話”，不說清楚不罷休。
他今天是趕不走了，而且她也沒有力氣趕。
有些事情，隔越久越難開口說。
說不清楚便成了誤會、嫌隙、心結，最后分道揚鑣也未可知。
但是，希嫻又好怕……
感情的事，越想越想不清楚，剪不斷理還亂。
她從小到大都沒想清楚過，母親說她糊涂，也是沒說錯。
方磊則完全是她的反面，他什么都想的清清楚楚，這才輕易將她拿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