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而我是唯一春色09
- 無盡夏風
- 嚴禁覆蓋
- 5889字
- 2023-09-17 23:09:14
我的世界里,朋友這個名詞從未缺席過,即使在經歷過大考,分校,分班,他們還是在我身邊。
但當友情和愛情擺在我面前只能二選一時,我慌了,我把自己埋進所有能見到的卷子里,用每一道題塞滿腦子,用筆芯堵住所有發散的思緒。
周韞軼過來找我,她朝班主任申請想回原來的位置,被“非必要不換位置”拒絕,就這樣我旁邊的桌子空了很久。
“我還是想坐回來。”周韞軼不滿,“陳有極一天天只知道跟她那個別校的女朋友聊天,整個自習課嘴角扯到天花板上了。”
“為什么都要在這個最緊要的關頭來談些莫名其妙的戀愛啊。”我往后掃了一眼,轉過身來,“考完再談不行嗎?就差這點時間?”
周韞軼搖頭,“不不不,這是有說法的。”
我仔細聽著周韞軼的分析,“第一,高考結束的那一秒,就意味著我們的青春結束了,對不對……你先別著急反駁,聽我說,好多人都想在最后的青春里不留遺憾,就趕著去跟喜歡的人表白,成功了就圓滿了,失敗了也叫做不留遺憾。”
“第二,你以為你喜歡的人時候只有你一個人喜歡啊,這也講究先來后到好不好,別人捷足先登了,哦豁,你可等著后悔去吧。”
周韞軼晃晃腦袋,“第三,你沒發現我們班好幾個以前要好的女生,最近都不在一起玩了嗎?”
我皺眉,想到趙珂,“為什么?”
周韞軼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你換位思考一下呢,你突然談戀愛了,你好朋友來找你玩,但你又要跟你男朋友一起,久而久之誰還跟你一起玩啊,是我恨不得躲遠遠的。”
“綜上,越是高三,情侶越多。”
周韞軼嘆氣,“可惜只有少部分人能真的堅持下來,大部分最多到大學就分手了。”
“見異思遷?”我說。
周韞軼深刻點點頭,“青春片里有大量案例都像我們證明,單身才是貴族,好好學習。”
周韞軼起身要走,我拉住他,“我有一個問題……”
“你也談了?”周韞軼震驚,“也是,你身邊那兩個人,如果能一次性兩個,我立馬跟他們倆都在一起。”
“打住吧你。”我止住她跑火車的嘴,“我問你,假如,我是說假如,周朝和藜蒿都喜歡你,但你選了其中一個就會失去另外一個,你朋友本來就沒多少,所有你兩個都不選,這樣保留兩個朋友,你覺得可行嗎?”
周韞軼認真眨眨眼,咂嘴半天,“這天大的好事還能輪到我?”
“對,是你你怎么辦?”
周韞軼捋一把虛擬的三寸胡須,“首先我肯定不同意你最后說的兩個都不選,你都不選只能都失去。”
“為什么啊?”
周韞軼清咳,“愛情,是排他性的,你想要兩個朋友,前提是他們倆得比你當成純朋友才行。只要其中一個有把你當異性看,另一個絕對不會再把你當純朋友,要么和你保持距離,要么也想跟你更進一步。”
“現在問題來了。”周韞軼靠近我,大眼炯炯,“所以你選誰啊。”
“周朝?”“還是藜蒿?”
周韞軼笑容燦爛,“要不你選周朝吧,我們周家人不會讓你失望的,百家姓我們周排第六啊…………”
周韞軼又開始滿嘴跑火車,我趕緊送走了她,課間吵鬧,我只沉浸在剛才的話里。
群里的消息最后停留在藜蒿的“有事”上,好幾天沒有動靜了。
那晚后,周朝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我好像被壓縮了時間,忙碌于學校和家的兩點一線。
我的生活被卷子和習題壓滿,和姨娘通的電話基本上一分鐘就結束了,自高三以來,姨娘對我的關心多了一些,但每次打完電話我就更加疲憊,到點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夜色還未全然散去,我已經拖著半睡半醒的身體在前往教室的路上,逐漸下降的溫度提醒著我冬天快到了,暴露在外的耳朵凍得僵硬,我只顧埋著頭往前走。
小路的一端會路過操場,清晨不會有學生閑著沒事去操場轉悠,這天我路過時照例看了一眼,隔著墨綠色的攔網瞧見有人繞著紅色跑道一圈圈走著。
濃霧未散,那人將連帽衛衣套在頭上,看起來居然有些閑庭信步。等走近了我才發現,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攔網把視線戳成一些規則的小洞,但總體來說不影響成像,那兩人走到離我較近的地方,我才仔細看清了臉。
藜蒿和一個女生——應該就是被保送的那個,在一起邊走邊談。
他們似乎沒看見旁邊有人在路過,徑直從我旁邊慢慢走過。我裹緊了衣服,將羽絨服的帽子扣在頭上,只是看了旁邊一眼便匆匆離開。
接下來的好幾天,藜蒿都和那個女生在操場,像極了沒時間只能抽清晨出來見一面的早戀情侶。
我照例將帽子壓下,埋著頭裹緊衣服往前疾步,這一次,我被叫住了名字。
藜蒿雙手插兜,身形掩蓋在單薄的黑色衛衣下,突出脖頸的喉結,像一把鋒利的刀,割開了我和他的距離。
“去上早自習?”藜蒿的聲色沒有波動,平淡得和從我眼前飄過的霧氣一樣。
我點頭,眼神不自覺瞟到旁邊的女生,她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站在藜蒿身邊安靜的看著我。
“加油。”藜蒿淡淡開口。
這一刻,我突然被京山的涼氣擊中,吹得眼睛發痛。這一聲加油將曾經熱烈的盛夏徹底掩埋,我深刻感受到我和藜蒿的距離,已經不僅僅限于眼前的攔網。
走近教室,發現上周的考試排名已經張貼出來,我習慣性從中間開始找我的名字,在與視線齊平的地方,我的名字和分數赫然印進神經。
我回到座位,剛才的名字和操場上的景象重疊在一起,無限放大后悄悄在心里生根發芽,抽干了流動的血液,使得手腳冰涼。
那一天,我頭一次在緊鑼密鼓的高三里放空,開始思考我做的那么厚一堆的卷子作用在哪兒,或許方向一開始就是錯的。
班主任在大課間找我談話,告誡我說在大家都努力的時候,拼盡全力只能不掉隊,但要往前走,還需要更多的努力。
藜蒿的一句加油,輕而易舉闡明了我們的鴻溝,也將我從迷茫的路途中拉了出來。在一條路上走太久,都忘了為什么出發。
我開始嘗試不再把每分每秒都拿來背書做題,固定時間我會到思齊樓的天臺吹吹風,這里可以看見校外的車水馬龍和來來往往的行人。
十二月下旬,學校請來了一名專家,說是教大家如何正確把握學習,像那次高三開學典禮一樣,我們排排坐在操場上,暢想著未來的日子。
講座結束后,我只記住了一句話——雨天去看太陽打傘,晴天去看太陽下山,人生是原野和大海。
那段日子,天氣越來越冷,預報說京山即將迎來冬天的第一場雪,我走在清晨的路上,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越落越大。
我伸手接住,掌心的溫度融化了它。
路過那片攔網的操場,藜蒿還在,只是自己一個人,他也看見了我。
我撇過頭戴上了帽子,從攔網另一邊離開。
“宋茭。”
他再次叫住了我,雖然已經隔了一個月。
“一起看雪吧。”
那個清晨,我和藜蒿安靜的待在一起,并排做看眼前的雪簌簌而下,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春節很快跨過千山萬水來臨,新年的鐘聲終于敲響在姨娘家,不同的是,今年過年只有姨娘一家和我,連同躺在床上的婆婆都變得慈眉善目起來。
除夕那晚,我在群里發了句新年快樂,趙珂首先回復,周朝緊接在趙珂后面,藜蒿則是發了個鞭炮的表情。
“年后大家有時間嗎?。”
“什么情況,我們阿宋竟然主動組局?”趙珂在群里發了一串夸張的表情,“我看誰敢不來?”
周朝發了個OK的手勢,緊跟了一句,“必須來。”
藜蒿最后回復,“來。”
京山的雪一直在下,我們幾個時隔很久的第一次碰面,以趙珂找不到地方,周朝打不到車,藜蒿提前到了,我連跑帶顛趕來而相遇。
周朝一見我,氣喘吁吁連不成一句話,“你找的地方,車都不來,我真的,真的要累死了。”說完直接躺在了雪地里。
趙珂給我打電話,“什么地方啊地圖上都找不到,快來接我。”
藜蒿不急不忙站起身,接過我的手機對趙珂說,“你轉個身看看。”
躺在地上的周朝平復胸膛,朝我伸出手,“拉我起來。”
我側身伸出手時,藜蒿已經先握住周朝的手一把將他從雪地上拉起來,周朝眉眼輕凍,呈一片微紅。
“你怎么又只穿這么點啊?”我跺跺腳,“今天可是零下。”
周朝吸吸鼻子,哈出白氣,“出來得太急了,沒收拾好。”
我看著他被凍紅的耳根,取下脖子上的圍巾遞給他,說不出話。
周朝沖我一笑,傻呵呵的站在那兒像個煙囪。
“走吧,進去。”
“這是......郊區的工廠?”趙珂仰著頭,鼻尖泛紅。
周朝調笑道,“這場景,你這是要綁架我們啊。”
我站在樓梯回過身,底下的朋友們整齊劃一看著我,“上來就知道了。”
廢棄的紙廠樓層不高,卻因為建在山上占據的視野很廣。
“你開小賣部啊這么多東西。”趙珂拿起一包零食打開,環顧四周,“你不是第一次來這兒吧。”
“我每年都會來我這兒。”
趙珂愣住,“來這兒干嘛?”
我搖頭,“秘密。”
我們圍著桌子坐下,周朝從桌子底下拉出一個箱子角,“這什么?”
“宋茭!”周朝眉眼一凝,“你別告訴我這一箱啤酒是你要喝的。”
“是我的。”我甚至沒有猶豫。
“但是是大家一起喝的。”我打開,“我們都快成年了。”
周朝奪走我手里的開瓶器,“就算成年了也不行,上次你和趙珂在江邊醉倒在草地上忘了?這次說什么都不行。”
“哎呀。”趙珂搶回周朝手里的東西,“你小子,比我們倆都還小,還管起姐姐們來了,拿來。”
周朝再次奪回去,“不行就不行,你再這樣我告訴你爸,還有宋阿姨。到時候你爸拿著扳手,宋阿姨拿著粉筆頭,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此時藜蒿在一旁默默抽出一瓶酒,取下箱子邊另一把開瓶器。
“哧啦———”瓶口散出一縷白氣。
“這次有我們在,可以的。”藜蒿把瓶子放在桌子中間,“我來負責。”
周朝噌的一下站起來,雙手鼓掌,“哇——哇——你該不會想讓我夸你好帥吧,她倆今天但凡要是有一個出事了你拿什么負責。”
“呸!”趙珂皺眉,“給我坐下!烏鴉嘴,大過年的說點好聽會死啊!”
“誒,大過年的你居然敢說死字!”周朝叉腰,“你也半斤八兩,烏鴉嘴。”
我靜靜地聽著他倆一言一語,手里倒酒的動作卻沒停,等他們說完,我一杯已經下肚。
藜蒿看著我,默默地替我續杯。
“你為什么不跟周朝一樣阻止我們啊?”我歪著頭看向藜蒿。
藜蒿只是輕輕開口,卻將飛揚的雪花重重地砸在我的心頭,“你只管快樂,我負責兜底。”
我忍住內心跑馬的慌亂,試圖阻止周朝和趙珂的爭論,“今天,我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周朝和趙珂紛紛住嘴轉過頭看我。
我站起身,走到天臺邊緣,“你們看那邊。”
趙珂看了看桌子,沖藜蒿問道,“她喝了多少?”
藜蒿起身走到我身邊,周朝和趙珂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不是一座山嘛?有什么啊。”
“難道山脈底下有寶藏?”周朝搓搓手,“南派三叔寫的都是真的啊。”
藜蒿轉過頭來,側身一步替我擋住東北寒風。
我深吸一口氣,寒風讓我胸腔起伏,“謝謝大家。”
“啊?”趙珂扶正偏歪的帽子,“你中彩票了?”
“中了多少?”周朝接著趙珂的話,“還是喝了多少?”
“我是說……我很清醒,也很慶幸,”我扭轉回話題,“謝謝大家選我做朋友。”說完我彎下腰朝前方深鞠一躬。
也許是天氣太嚴寒,也許是我的動作太震撼,周朝和趙珂被凍在原地神情凝固,藜蒿只是看著我,似乎在等待我的下文。”
“我們認識了這么久,一直以來我都是被關心的那個,我需要支持的時候永遠有人伸出手,我逐漸發現我也來越離不開你們了。”我有點想哭,胸腔已經忍不住共鳴起來。
趙珂笑道,“什么?你還想過離開啊!我好痛心啊。”
我側過身,回望對面的山谷,眼里蓄滿了淚水,“那片凹下的山谷,和我記憶中家鄉的地形很像,每年冬天我都會來我這兒,將小時候留存的記憶安在那片山谷里,試圖躲回那個潮濕悶熱的衣柜。今天我帶你們到這兒來,是因為我覺得這樣我就能把你們同我珍貴的記憶捆綁在一起,因為你們是我最好的朋友。”
屋頂的風吹得人頭腦發熱,我看著趙珂明亮的眼睛,聲音微顫,“我真的離不開你們了,我真的不想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人。”
趙珂突然止住了笑意,拽著厚厚的衣服過來抱住我的肩膀,輕拍著我的背,“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都懂。”
我終于忍不住顫抖的嘴唇,眼淚大顆大顆滴在趙珂的衣服上。
這一刻我知道趙珂讀懂了我的內心活動,我唯一能伸手抓住的只有她。
“我不想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人。”
“你不會失去我們任何一個人。”
那一方桌,四處散落的酒瓶,趙珂和我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記憶里周朝和藜蒿挨個扶著我們,好像重現了那年的江邊。
但所有放縱都需要有代價,第二天我和趙珂躺在一個床上,醒來一看周朝和藜蒿兩人在沙發上睡著。
聽到開門的動靜,藜蒿睜開眼睛,“醒了?”
“我昨天說什么了?”腦子里閃過一些失態時刻,尷尬得我光腳抓地。
“沒說什么。”藜蒿拿起沙發上的衣服,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我以為他有話要說,然而下一秒卻開口,“我有事先走了。”
我沒來得及說出拜拜兩個字,藜蒿已經帶上了門。
元宵一過就是高三的下半期了,經過一個年的休整,同學們大多都已經進入了沖刺狀態。
趙珂和吳鋆褶正在冷戰,因為吳鋆褶保送其實早就不需要上課,但趙珂希望吳鋆褶每周早上能送她上學,吳鋆褶拒絕了。
“他為什么會拒絕呢?”趙珂一路喃喃自語,天色漸晚,肚子發出邀請聲。
我截斷她的胡思亂想,說,“先吃飯可以嗎,我現在能啃下一頭牛。”
我吃了一半抬頭時,發現趙珂一口沒動,“我要是你我現在就打電話問清楚,免得耽擱進食。”
趙珂扒拉住我的筷子,“你還吃得下?”
“我學了一天,吃個飯為什么吃不下。”我駁回趙珂的手。
“你沒看嗎?”趙珂拿起手機,幾秒后一張照片沖進我的眼簾。
“藜蒿走了自主招生,已經被提前錄取了,朋友圈里到處都是喜報。”
我撩撥開耳邊的頭發,湊近,藜蒿的名字在紅底的背景中赫然,“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消失?他瞞這么緊?”
趙珂疑惑,“你知道重點是什么嗎?”
“這還不是重點?”
趙珂嫌棄看我一眼,“你知道他們班有個空降的女生吧。”
我點頭。
“她其實早就被保送了,跟我們家吳鋆褶一樣。”趙珂說得倒是和周朝如出一轍,“你想她為什么要空降到藜蒿班上?別跟我說是因為重點班,那到周朝班里也一樣啊。”
趙珂攪拌著已經涼了的飯,皺眉放下筷子,“我聽說那個端夏和藜蒿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可得有點危機意識,現在天降都打不過青梅竹馬的。”
我聽得腦子發亂,“你說她叫什么?夏?”
“開端的端,夏天的開端,端夏。”趙珂靠近我,“你連她名字都不知道?”
“我沒理由要知道別人的名字。”
趙珂嘴唇微張,“我說你倆……全世界都知道藜蒿喜歡你,你怎么想的啊?”
下意識的煩悶讓我脫口而出,“我有什么好喜歡的啊……這些人……”
“這些人?”趙珂捏住我的臉頰,“還有誰?周朝?”
趙珂一副看好戲的神情,“我就知道,不過你這樣一副好煩惱的表情真的好欠揍啊。”
我看了趙珂一眼,“來吧,亂拳打死我,省得我如鯁在喉。”
“得了吧,你現在心里肯定樂開花了。”
藜蒿的喜報繼在朋友圈大肆宣揚后,又在學校各個角落遍地開花,甚至連廁所都逃不過。
往年學校考上頂級學府的學生也沒這么大陣仗,但據統計藜蒿確實是被保送到頂級學府的第一人,學校有此舉也可以理解。
群里的消息閃動:
“雖然比你晚幾個月,但今年九月,你一定會在同一所學校里見到哥。”
周朝沒有參加自主招生,因為答應過父母要陪著周揚直到高考最后一場結束。
我心想要是周朝提前拿到了錄取名額,對周揚來說不更有利嗎?結果后來才知道,周揚是怕周朝提前錄取后自己也學不下去,現在好歹有人陪著他一起熬夜點燈,我更加確信周揚是個見不得別人嘗一點甜頭的自私鬼。
趙珂:“這個群一秒都呆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