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江灘露營之后,我就刻意避開黎蒿,而黎蒿卻總是能出現在我心雜意亂的每一刻。上次的事情也讓趙珂也感覺到了我和黎蒿之間的氣氛不對,特地抽了一個大課間下樓把我喊到了教學樓通往圖書館的地下通道。
“你們倆怎么回事啊?”趙珂看著我小聲地說“黎蒿對你說什么了你見到他跟見到鬼一樣?!?
原本我是打算自己獨自一人解決問題,但后來發現這件事根本不在我的掌控范圍內。
“你說話啊?!壁w珂急的,“你有事你就說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得我難受死了??!”
我看著趙珂焦急的神情,預備一五一十地把整件事說出來。
“我跟你講完你不要和別人說,尤其是黎蒿,還有周朝,都不要說,這件事只有咱倆知道?!?
趙珂很是鄭重的點頭。隨后我花了半個小時跟她說了我母親的事,連帶著說了我的猜測。
趙珂聽完,靜止在原地,很明顯她也不知道怎么處理這件事,而是問我,“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我總不能去黎蒿面前說你把你家的戶口本給我拿出來我要看你爸叫什么,在哪兒工作過,有沒有去過我老家,在老家認不認識一個叫宋曉的女人。
這一切太不合理而且二十多年前的事,他一個跟我一樣的人能知道什么啊。
“好復雜的一件事啊?!壁w珂皺起眉頭。
“所以這幾天我不敢見他你知道原因了吧?!?
趙珂拍拍我的肩膀,“其實那天我猜出來黎蒿喜歡你,但我沒想到你們倆還有這層窗戶紙。黎蒿這一給捅破,直接戳中你的死穴?!?
趙珂一抹劉海,“感覺電視劇照進現實了,你們倆不會是同父異母的姐弟?或者是兄妹?”
她甚至問起來,“你和黎蒿誰大?”
“這時候是該關心這些嗎?”我沒好氣。
雖然趙珂看起來不著調,但我知道她只是想寬慰我。
“現在除了當面問他,就是去派出所查了。”趙珂歪頭,“但這屬于個人隱私,不會給你看的?!?
“那就是無從下手咯?!蔽覛怵H,看著好不容易陰差陽錯得來的線索,就這樣擺在那兒拿也拿不到。
“誒你說,班主任那兒會不會有?”趙珂一拍腦袋,“開學的時候咱們不都填過家庭信息嗎?滿滿一頁紙比我的人生規劃還清晰?!?
“但這也在他們班班主任那兒啊,我咋拿得到。”
“哎喲這個你就交給我,這幾天你就盡量少出現,免得跟黎蒿打照面?!壁w珂拍拍胸脯。
雖然我不知道她怎么搞得到,但現在我是黔驢技窮,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種等待的日子是磨人的,即會影響你的心態也會影響你的行動。
趙珂那邊還沒有消息,我打算先回到姨娘家。
方辰夏滿打滿算也有一歲半了,會爬會笑會踉蹌著走路會看用一雙天真的眼看著大人,時不時還會學著大人的語言,咿咿呀呀的叫著。
這時候全家人更加謹小慎微,生怕方辰夏磕著碰著,家里的桌角椅子角凡是帶尖的東西統統裝上了防撞棉。
這個周末我回到了姨娘家,在我們這個年紀,有各種各樣的興趣愛好,或是被迫或是喜歡,總歸是在除了學習以外能夠讓自己沉浸一些快樂一點的。
我的愛好就是寫各種各樣的文章,投向不同的雜志社,小說,雜文,隨筆,想起來什么就寫什么,有時候已經躺在床上了,一個靈感翻涌便立刻開燈著筆。
我寫東西的事兒,除了周朝知道,這還是他偶然發現的,誰都不知道,包括我姨娘,她一直跟我講的是財不外露,才不外顯,容易早夭。
趙珂在給我想辦法的時候我覺得我也不能坐以待斃。于是以我以前小有名氣的筆名往報社投了一個稿件。
名為《月光來信》,并且還委托報社將我的郵箱地址附上,要是有人愿意和我交流文學敬請發郵件。
登報后,我的QQ郵箱起初一天幾十封,到后來一天幾封。除去一些沒什么營養目的不純的,還有一些完全是來跟我嘮煩心事來了。
我稱之為電子垃圾桶。
眼看著沒什么水花也起不到什么效果,遂我逐漸放棄。
直到有一天,郵箱里收到一封ID叫春風不度的用戶的信件,我點開一看,內容上也是在嘮嗑,但文筆細膩,與那些滿口吐槽不同。
展信佳:
冒昧來信,還望見諒。偶然讀到您的《月光來信》,內心觸動,想來我最近總為一件事煩憂,妄圖借您的月光盼著能解開我的心結。
我不善言辭,嘴尤其笨,幾年前發現一個未署名作者的一首詩,其中有一句:
“天氣如果好,我就愛人,也接受被愛”
彼時無感,卻在后來越來越難忘記,每次想到,就放佛有人在耳邊囈語。一次偶然,我得知詩的作者就與我一墻之隔,可我們卻不相識。
我默默關注,終于在幾年后成為她的好友,從前的關注與期待逐漸演變成隱藏的欣喜,我逐漸發現那是著迷。
她有許多面,潔得像株荷,清冷獨立,卻又時常污泥滿身,在塵世間喧囂著開出花。
我想靠近她,卻發現自己太單薄,薄得像張脆弱的紙,還沒靠近她就燃燒成灰燼。盡管這樣,我還是向她傾訴了心意,因為她身邊從來都不缺我這樣的朋友,可最后她逃走了。
……
看到一半,我慢慢發現,他信中提到的那句詩,是我初中投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刊物上。而這封信,說的是我。
黎蒿,我們居然以這樣的形式再次見面。
我以為黎蒿對我的喜歡只是暫時被蒙蔽了雙眼,誰知他竟然將心思藏了幾年,難怪幾年前他莫名的沖著我微笑,此刻想起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我自認為這樣的感情已經超過了我能接受的預期,于情于理上講,他所看到的我多面,只不過是我情緒太過豐富,就像我從前班主任評價我的那樣“大起大落”。而他認同我的詩,我也覺得那是我們文藝青年的一些共鳴罷了,我和世界上任何一個文學愛好者都能談天說地。
黎蒿見到的人太少,于是眼里只看到了我。如果他能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就會發現,我值不起他那么多年的關注和目光,更別說是情感寄托,那是我完完全全不敢觸碰的領域。
我承擔不起任何一個人的感情寄托。
我沒回那封郵件,關掉電腦回到了床上,原本想培養的睡意,直接讓我睜眼到了看到了天空破曉。
被迫失眠,是最難受的,比照看方辰夏還要難受。
此刻姨娘一家正在客廳花式逗方辰夏,尤其是婆婆的聲音,尖銳且層次豐富,放到現在也是一個口技達人了。
緊接著那原本為逗樂而發出的聲音變成了一道尖銳凄厲的慘叫。
我從床上一個彈射起身,飛快打開房門,只見婆婆跪在墊子上,一手臂的血,鮮紅。方辰夏則趴在地上絲毫不動彈。
從前生物老師講靜脈血呈暗紅,動脈血則比玫瑰花色還要艷。
我看著地上一大片浸潤地毯的鮮紅,心中發麻,姨娘手忙腳亂翻過方辰夏的身體,嘴里聲嘶力竭的吶喊。
“醫院!快打120!我的孩子!!我的乖??!”
我趕緊跑過去按下120,電話比我想象的要接通得快,我盡量簡潔描述現場的狀況,電話那頭讓我盡量保持孩子不動。
我轉頭,姨娘抱起了方辰夏扯起自己的衣服按在那不斷涌出血液的口子上。
婆婆被嚇癱在一旁,手掌就那樣癱著,眼神木直。人上了年紀,經不起這樣的嚇。
很快,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我光著腳跑下樓給急救人員帶路,二十分鐘的時間里,原本平靜祥和的家庭被變故重創。
我陪著姨娘到達醫院,姨娘整個心拴在方辰夏身上,此時這個平常睜著大眼沖著誰都笑的小孩臉色一片灰白。
我打電話給姨父,復述了今天的情況,他二話沒說直接趕到了醫院。
姨娘捂住臉在急救室外痛哭,偶爾引來旁人的關注,這在急診門外屢見不鮮。
手術室外的燈一刻不滅,姨娘的眼里已經就越發無神,直到大門打來的一瞬間,那聲響直接讓姨娘從椅子上跳起來。
“方辰夏的家屬?”
姨娘放低著姿態,是一種在災難面前祈求的姿態。
“孩子送來的及時,沒有生命危險了,但需要送icu觀察兩天,兩天之后生命指征穩定可以轉普通病房。”
醫生簡單的幾句話讓姨娘身子癱軟下來,坐在醫院冰涼的地板上,又是哭又是笑,眼淚一刻也止不住。
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我看到方辰夏毫無生氣的趴在地上,送往醫院的路上,我看著方辰夏面色一臉臉沒有血色,手術室外的來回踱步,我心里預想了另一種結果。
但當方辰夏真的回來時,我心里竟然有些放松,即使我不喜歡方辰夏,但我也不希望他因為那個蠢婆婆而失去大好的生命。
我不知道姨父會怎么處理這件事,一頭是兒子,一頭是母親。
周一我回學校上學,姨娘在醫院陪著方辰夏,方辰夏此時已經能睜開眼說話了,但姨娘還是不放心,看到方辰夏遭了這么大的罪,天天晚上偷偷抹淚。
我一回到學校趙珂就給我拿來了一張資料,明顯是復印過來的。
上面黎蒿兩個大字寫的龍飛鳳舞,都快出了姓名框,這和黎蒿平常溫溫吞吞的性格不太一樣。
我跳過順序抓取我想要的重點,卻發現在家庭成員那一欄,黎蒿只寫了一個人,他媽媽。
趙珂早就看過,失望地表示,“這下除了當面問他,真沒什么其他渠道了。”
“誰說的,這兒不有他媽媽的聯系方式嗎?”
趙珂驚訝,“你確定?這么敏感的事,你去問他媽?你這屬于揭人家傷疤?!?
“如果他爸要真是信里面的馮,還不知道揭的是誰的傷疤?!蔽移届o的說道。
趙珂沉默著,“你打算啥時候去?”
“不急?!蔽椰F在毫無頭緒,至少先列一個計劃再說。
“可是……”趙珂猶豫道,“黎蒿……他……”
我抬起頭,見趙珂躊躇徘徊,問,“他怎么了?”
“他兩天沒來上課了,班主任說的?!?
我聽完愣在原地,“……他在學劉星洋嗎?”
趙珂撇撇嘴,“所以你要不然趁著這次機會去他家看一看,說不定有你想要的線索。”
趙珂說的沒問題,但問題是我躲他都來不及。
正當我苦惱煩悶時,周朝過來了,一屁股坐下開始說,“黎蒿這小子咋了?好幾天沒來上課?”
“你也知道了?”趙珂說。
“廢話,我就在他隔壁班?!?
周朝看了趙珂又看向我,“你倆,最近,是不是在背著我偷干些什么事兒?。俊?
我頭正大著,脫口便出,“我們倆干點啥事兒還需要背著你?”
話落我意識到沒控制住情緒,收斂了心緒。
“……最近方辰夏磕傷了在醫院,我心情不是特別好?!?
“需要幫忙不?”周朝說,“哥們兒隨叫隨到?!?
我搖頭,“你還是去關心一下黎蒿,他最近可能有點心結?!?
周朝嗅出一股氣息,“我老早就問了,我現在特想知道你倆在江邊到底說啥了,回來以后一個二個魂不守舍的,被人吸干腦髓啦?”
“誒誒誒,他倆的事兒就讓他倆兒自己解決吧,事情太復雜了……”說罷趙珂驚覺自己說漏了嘴,緊急手動捂嘴。
“噢!我就知道你們倆有事兒吧!”周朝這腦子一點就透,“說!你們倆咋了?”
“難道?”周朝一臉猜測和愁容,“你們真在談戀愛?。俊?
“……你腦子里只有談戀愛嗎?”我瞥他一眼。
“那不然呢,還有什么事是我們這個年齡段所不允許但又非要去嘗試的呢?”周朝一本正經的說道。
確實,越是不被允許,就越是有誘惑力。
人類啊,總是有一些反骨在的。
“要不然就跟他說了吧,他又不是外人?!壁w珂破罐子破摔,“守著一個秘密太難受了,整天撓心撓肺的。”
我此刻非常后悔在地下通道輕易聽信了趙珂的承諾,這世界怎么會有人守得住秘密呢?
周朝一聽興奮得不行,“趕緊說趕緊說?!?
趙珂盯著我,我轉頭默認。
于是趙珂在我的基礎上繪聲繪色的朝周朝講述了事情來龍去脈。
趙珂講完后,周朝的反應卻不想我預想中的那樣跳躍與活潑,而是像一只蔫兒了的小狗,有氣無力的躺在地上,你叫他他也不應。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么細節?”趙珂看著我,“怎么感覺他比你更受打擊?”
我也不懂周朝這一副神情灰蒙的臉是怎么回事,只見他起身,隨口說了一句,“我好餓我先回家吃飯了。”
周朝離開后,趙珂和我面對面坐著,“我怎么感覺事情越來越復雜了……”
如果學校有感知世界學,趙珂能憑一己之力成功競選上班長,而且還是唯一一個有天賦的。
第二天,我接到姨娘的電話,需要我去醫院幫忙,我聽出姨娘一起中的躊躇和不安,立馬飛快的請假趕到醫院。
剛進病房,姨娘眼神疲憊的招呼我過去,等我走近才發現,病床上的人是姨娘的婆婆。
她因為驚嚇過度,中風偏癱了。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
此時照顧一老一小的重擔全落在姨娘的肩上,我看著床上悄無聲息流淚的婆婆,心里泛起一絲同情。
想不到從前那樣精蹦的老太太,現在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
姨娘叫我來,想讓我把方辰夏帶回家,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婆婆還需要在醫院住一段時間,醫院人多手雜加上要照顧老人,姨娘分身乏術。
等到醫生來查房時,我才格外注意到,從前那個性格要強的婆婆,竟已是七十八歲的高齡,只不過平常身體無災無病,活得年輕化。這一次,我才真正意識到,她是個名副其實的老人。
我把方辰夏接回了家,姨娘只在飯前回來做好飯帶到醫院去,姨父在經歷了這次雙重打擊后,更加努力賺錢,通宵加班,甚至好幾天住公司,家里就剩下我和方辰夏兩人。
這個一歲半的小孩,還只會張著嘴口齒不清的喊爸爸媽媽,姨娘從前教他喊姐姐,但我從來都不在乎,因為我跟他沒什么關系。
現在這個小家伙剛歷經了人生第一次重大事故,還依然笑瞇瞇的對這個世界保持著好奇,他不管你大人有什么別樣的心思,只想著能吃能喝能睡覺,最好能陪他玩。
我平常要上課,一歲多的小孩事事都離不開照料,于是姨娘和我商量白天把方辰夏帶在身邊,晚上就讓我接回去,畢竟小孩在醫院也睡不好。
“辛苦你了?!币棠锂惓F@?,整個人說話已經打不起精神來。
我讓她注意休息,每天晚上請掉晚自習去醫院接方辰夏。
夜晚,方辰夏估計是意識到家里沒有爸媽,只有我,而我對他的態度雖然沒有從前那樣冷淡但也溫暖不到哪兒去,照料好他的吃喝拉撒已經是我看在姨娘的面子上。因此他睡覺時非常安分不哭不鬧,偶爾過來示意我給他倒水。
晚上睡覺時方辰夏在姨娘的大床上躺著,我在旁邊打了個地鋪,怕這小孩晚上滾到床底下來,他那脆弱的腦袋瓜可經不起再一次敲打。其次我也不愿和方辰夏在一個鋪上,我不喜歡和任何人擠一張床,包括小孩。
第一晚方辰夏很乖,估計是知道哭鬧也沒人哄,干脆睡的利落。
第二天我早早抱起還在睡夢中的方辰夏趕去醫院,姨娘正在安排婆婆和方辰夏以及我的早飯,見我來了遞給我一份兒囑咐我路上注意安全。
連續幾天下來,我的身體有點吃不消,一邊要忙著學習一邊要照顧方辰夏,我真的佩服那些一邊工作一邊帶娃的母親,這社會給母親施加了太多壓力。
一次白天上課時,物理本來就艱難晦澀,老師用半節課的時間在前面做實驗,我聽得困了,趴在桌子上,一睡睡到下課鈴響我都沒感覺。
直到第二節課地理老師進來,馮揚碰碰我的手臂,我才帶著一臉疲累悠悠轉醒。
“你們好學生都這么拼嗎?晚上回家學到幾點啊困成這樣兒?!?
我眼皮都懶得抬,甕聲翁氣地說,“別給我扣高帽兒,我成績爛的很。”
“老師來了,趕緊起來?!瘪T揚說了一句。
我強撐著身體直立,但手指發軟拿不住筆,面對我最愛的地理課,整節課下來我一點兒也沒聽進去,下課鈴一打我又趴在了桌上。
中午時分,同學們都回家吃飯去了,我實在不想動,在教室里沒走,身體的疲憊已經讓我喪失吃飯的欲望,睡飽覺就一切安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邊有包裝袋的聲音響起,密密麻麻很刺耳,接著就有一股飯香鉆進了我的鼻腔。
我艱難地睜開眼,見旁邊馮揚正在饒有興趣的一邊看漫畫一邊吃飯。
我立起上半身,抬腕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一點半了,確實該吃飯了,睡覺也不能當飯吃。
食堂這時候已經關門了,正當我準備起身去小賣部隨便對付一點時,馮揚出聲,“去哪兒?”
我居高臨下,“這個點能去哪兒,小賣部?!?
馮揚抬頭看了我一眼,拍了拍左邊的袋子,“買多了,你吃吧?!?
“謝謝?!蔽乙膊豢蜌獾淖聛恚踔敛毁|疑他怎么如此巧合的在教室吃飯,如此巧合的買多了。
我管他怎么巧合,現在吃飯才是頭等大事。
等我打開袋子,看到里面的飯菜時,轉頭對馮揚說,“苦瓜,芹菜,洋蔥,胡蘿卜,香菜……你在整我?”
馮揚挑眉,“你不愛吃這些?”
“是個人看到這些東西都不會愛吃到哪里去吧”我說,“當然,你要是愛吃我也沒說你不是人的意思?!?
馮揚擦了擦嘴,“別人送過來的,我沒打開過,不知道?!?
我看著這一堆我不愛吃的東西,對馮揚說,“嘖,那你得多招人討厭啊,一頓飯里集齊這些也不容易?!?
“你給我吧,別吃了?!瘪T揚拿走袋子,順帶著自己沒吃完的東西一起丟進了垃圾桶。
“雖然浪費糧食,但明顯送這個東西的人就居心叵測,純惡心你來了這是?!蔽移鹕?,預備去小賣部,胃經過一段時間的預熱,就像紅酒喝之前得醒一樣,我的胃開始覺醒。
走出門口,發現馮揚也跟著出來了。
“你也去?”我問。
馮揚點頭,“買瓶水。”
路上,趙珂給我發來了消息,說黎蒿來學校上課了,讓我注意點別碰見了。
我回了一個OK,搞得像諜戰片似的。
我和馮揚一前一后進了小賣部,中午午休時分里面空蕩蕩的,我四處逛了一圈,拿了瓶牛奶和一個面包準備結賬,這時門口一個黑影擋在了我面前。
我轉過頭,發現黎蒿一身單薄的衣服站在門口,顯然沒想到我也會在這里。
我淡定的打招呼,當作無事發生,“吃飯了嗎?”
馮揚路過我旁邊,“這個時候只有你沒吃到飯。”
馮揚這個人有時候很像周朝,只要有好戲看,就不怕多嘴。
“你還沒吃飯嗎?”黎蒿詢問道。
“睡過頭了?!蔽一卮?。
“如果從早上開始算,確實是睡過了大頭?!瘪T揚結賬時在一旁接話。
我瞪他一眼,他識趣地朝我揮手走了。
“你……”黎蒿吞吞吐吐,“你還好嗎?”
這是什么話?我一個大活人好端端站在你面前,除了肚子里沒貨,精神飽滿,怎么搞的跟個苦情戲一樣。
“你好好說話?!蔽彝崎_他,走向收銀臺。
黎蒿緊跟著我,走到外面,我順勢坐下開始吃點東西墊一下胃。
黎蒿眨巴著眼睛,“上次的事……”
我打住他,“上次的事就當什么都沒發生,一切都過去了,該生活生活,該學習學習?!?
黎蒿手指不安的攪動著,天氣冷起來,他穿的單薄,眼下和鼻頭很快紅了一圈。
“可你已經知道我喜歡你了……”黎蒿猶豫著開口。
我喝了一口奶,“那又怎樣?你真的明白你對我的喜歡是哪種類型的嗎?”
我這一問倒把黎蒿問的眼里全是疑惑。
“世界上喜歡的類型可太多了,我對路過的小貓小狗喜歡,我對學校對面的奶茶也很喜歡,我甚至對趙珂和周朝都很喜歡,不然我們也不可能玩到一塊兒去,這些都是喜歡,你現在甚至不知道你對我是哪種喜歡,所以有些事啊就當沒發生的好?!?
“我也會忘了你對我說的話,安安心心過完高中的生活,等到了大學你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之后會豁然開朗,到時候說不定你還后悔對我說過這些話呢。”
我變相的提醒黎蒿,不要將感情寄托在我身上,看得開一點,眼光放長遠一點。我此刻一定很像個討厭人的巫術師,強行破壞別人的愿望。
可黎蒿聽完我的話突然站了起身,有力地開口,“你不能忘!我也不會忘的,我也不后悔,就算后悔了我也不缺乏再來一次的勇氣?!?
我突然愣了,被他最后一句話震住,面包停留在嘴里,開始發苦。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這座多山的城市開始了綿延的陰雨,在家里和在外面一樣,都要穿得很厚,甚至家里比外面還要冷些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課間操迎著濕冷的空氣跑步,是冬天最大的痛苦之一。本市雖然是南方挨著徑流南下的第一江,冷空氣仍然像刀子一樣剜進鼻孔和喉嚨。
跑操的隊伍一個連一個,這時候有人掉隊無疑是明顯的。我跑在前排,身后傳來了騷動和驚呼,有同學摔倒了。
事實上這屢見不鮮,但這一次是我們班,而且倒下的那個同學口鼻喉都滲出了血。我們被迫停止腳步,我轉身回頭看去,發現萬勤勤在地上,痛苦的閉著眼睛,鼻子在不停的流血,沾染了胸前一片。
還沒等老師過來,體育委員立馬蹲下身將萬勤勤抱起來轉頭沖向了醫務室。操場的跑操樂還在響,領隊在臺上拿著話筒大喊著讓我們繼續跑,盡力維持秩序。
跑完沒多久,各班按照原樣依此回教室,路人人多,隊伍比往前要緩慢些,我跟著人流走,背后又熱又涼。
不知道是誰說過,寫東西的人一般身體差,文人墨客活不久,死后作品萬家知。雖然我就是個愛賣弄文筆的小高中生,但我還是比其他高中生惜命些。
但不知是這段時間耗費精神太多,還是剛才跑操的時候突發不適,我走回教室的路上,再一次暈倒。這次直接身體重重砸地,我那時雖然已經意識模糊,卻感覺到一股重力勢能造成的傷害。
一時間原本就凝滯的隊伍更加慌亂,以我為圓心畫了圍了一個圈,圈外人流來往。在我沒意識到前,我的胳膊被人拉起,隨后就徹底失去了感知。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非常神奇的一幕印在我的瞳孔里。讓我不由得想起無邪每次遇到危險昏過去后再一次醒來就在醫院的場景。
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趙珂不是周朝,也不是黎蒿,竟然是只見過一兩次面的鄒羽晗。
她見我醒了,順手從桌上拿過來一杯水遞給我。
“謝謝?!蔽翌A備起身,卻發現左臂像被人邦邦揍了兩圈,痛到了骨子里。
鄒羽晗很好心的將我扶起來坐著,看她不準備開口的樣子,于是我率先開口,“我朋友們呢?”
鄒羽晗思考了幾秒,“你是說周朝?還是黎蒿?”
我一時拿不準她什么意思,說,“誰把我送過來的?”
我不太相信是鄒羽晗,她看起來太瘦弱,我迷失意識前明顯感覺是一個非常有力的手扯著我起身。
“他們不知道你昏倒了?!编u羽晗實話實說,“一個我也不認識的男同學把你背到了醫務室?!?
我一時懵住,隨即開始反思起來,我是不是太依賴這些朋友了,出事的第一時間就是想著有沒有朋友在自己身邊。
“你在這兒,是,有什么事嗎?”
我和鄒羽晗沒什么交集,甚至說一點交集都沒有,我也不知道她在這兒的理由是什么。
鄒羽晗將鬢邊的短發拐到耳后,自我介紹起來,“你好宋筊,我叫鄒羽晗,來自二班。”
……
一陣沉默,我實在不知道為啥鄒羽晗在我面前做自我介紹,搞得我像個面試官。
接著,鄒羽晗開口,“我經常聽周朝說起你們,雖然我們沒怎么接觸過,但我也想了解一下你們?!?
我看著鄒羽晗,對她的初印象還停留在說話溫柔,像是個鄰家女孩那樣的形象。而今天在我眼前的鄒羽晗,雖然長著一張可愛的臉,氣勢和氣場卻十足自信,但這種自信又恰到好處不惹人反感。
“我冒昧一問,你和周朝?”
前段時間周朝情緒波動十分大,現在鄒羽晗在我面前,我想著會不會和她有關,難道他倆有什么別樣的關系?
鄒羽晗一聽就明白,微笑,“普通朋友?!?
我不相信鄒羽晗只是聽周朝經常說起,就想了解我們。誰有那么閑啊,除非是和自己有關聯。
短短一段話下來,我發現鄒羽晗比我想象的要成熟得多,舉手投足和言語間有些不屬于我們的年紀的氣息。
那不是故意模仿大人的語調,而是一種成年人的思維,只有成年人才會分析利弊的思維。
了解我們?這個理由太抽象了,顯得一切都不合理,但看到鄒羽晗的那一刻,似乎一切又都合理了。
她身上有一種矛盾的力量,和她短短接觸的這點時間,我說話變得越來越像她,在我不熟悉的說話方式里試探。
怎么形容那種感覺呢,就像你和一個各方面都成熟穩定的人談話,那你跟他對話的方式就不可能變得吊兒郎當甚至是活潑開朗一點,只能按照他的節奏去進行,否則你就攪和了這場嚴肅的對話。
這次短暫的交流后,我發現似乎已經不是鄒羽晗說的她想了解我們了,而是我變得想了解她。
休整了一上午,醫務老師給我簡單檢查了一下放我回了教室。
此時姨娘給我發來消息,說婆婆已經準備接回家休養了,我晚上可以不用請假去醫院,好好上晚自習。
我收起手機回到座位,馮揚見了我有些驚訝,“今天怎么回事?你們女生怎么接二連三的暈倒?”
“還有誰?”我不解。
“萬勤勤,王霖,陳圓圓,還有兩三個我也叫不出名字……反正七八個吧。”
我面上無表情,心里卻被震驚到說不出話,“她們為什么會暈倒?什么時候的事?”
“就早上,也是跑操完回來,聽說有的是低血糖有的是為了減肥。”
馮揚昂頭,“你為了啥?”
我懶得理他,緩緩坐下來,許久沒從震驚中緩過神。
我背后發冷,后頸皮開始刺撓,我忍不住伸手去抓,卻摸到一片密密麻麻的凸起,像是疹子,等我開始抓撓,它們突然變得又癢又痛,給人帶來一種快感。
我伸回手一看,指甲縫里有血跡。
馮揚注意到我的異常,偏過頭,“你脖子怎么了?”
我下意識趕緊捂住,“沒什么!”
但馮揚眼力還是快一步,撥開我的手,朝我脖子一看,“過敏了而已,不至于這么緊張?!?
過敏?
我首先想到的是我吃的東西,跟往常一樣一個面包一瓶牛奶,而且我沒有過敏史,應該不是飲食。
我又想到剛才在醫務室醫生給我注射了葡萄糖和其他一些什么試劑,我想可能對其中一些成分有反應吧。
但馮揚又看了一眼我的脖頸,“你這個癥狀和我二叔很像?!?
我轉頭,聽他怎么說。
馮揚見我看著他,說,“我二叔好多年了吧,我想想,從我知道他開始他這種濕疹就每年復發,家里常年備著藥,內服外敷的什么都有?!?
“你要是需要我明天給你順點過來?”
我擺擺手,“不用了,我晚上去醫院看一下?!?
馮揚不再說話,低下頭繼續端著漫畫看。
我的后頸又癢又痛,一節課下來,我根本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晚上我請掉晚自習,準備將條子交給保安室大爺順理成章的出去,馮揚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后。
“幫個忙,把我帶出去?!彼⌒亩阍谖疑砗?。
“自己請假去?!蔽一亟^。
“嘖?!瘪T揚一邊走邊拉著我的書包帶子躲避大爺的目光,“我沒正當理由。”
“你還需要正當理由?”我倒是好奇了,“我可是聽說你初中大搖大擺進出學校,一個眼神都不帶給人保安叔叔的,現在變好學生,你要出家?”
馮揚咂咂嘴,“你話真多,三百塊,能行就行?!?
“行!”
傻子才不行。
我將馮揚招呼到一邊,自己拿著條子去保安室登記去了。
“哎喲?!蔽已鹧b摸著身上的口袋,“我是不是把錢落這兒了?我剛還攥在手里呢?!?
說完保安大爺放下手中的茶杯,低頭彎腰幫我找起來,馮揚見狀,立馬貓著腰溜出了大門。我透過窗戶見他已經跑出去了,趕緊一拍腦袋,“哎喲我這個豬腦子,我把錢放書包里了,還以為拿手里了呢,謝謝叔叔,麻煩您啦。”
保安大爺倒也很客氣,擺擺手提醒我注意交通安全。
我道了個謝走出學校,走到了大爺看不見的盲區,馮揚從黑暗里現身,雙手插兜,背包斜挎,恢復了那副心高氣傲的樣子,“演技不錯。”
我掏出手機,“三百。”
馮揚笑了一聲,“你這一點虧不吃啊?!?
“你愛吃你吃吧,我不奉陪了?!蔽壹倌<贅拥匦χ?。
等他一頓操作完畢,我穿過馬路到對面等公交車,誰知馮揚也跟了上來。
我抬腕看了看時間,醫院離我們學校比較遠,想著等會去了之后直接回姨娘家比較近,于是我給姨娘打了個電話,但沒說我去醫院的事兒,只說晚自習后我會回去。
姨娘問我要不要回來吃飯她好給我留著。
我想了想說不用了,我就在學校吃。
掛完電話后,馮揚突然笑了兩聲。
我偏頭,搓搓手抵御晚間下降的溫度,“我從沒見你坐過公交車,今天這是怎么了,挨著凍也要站這兒?!?
馮揚面無表情,可我看他鼻頭已經紅了,再看他一身單薄的棒球服,在這個濕冷的南方冬天里,仍然保持著“冷死不穿秋褲”的風格。
“你去哪兒?”見他沒回話,我問道,別是跟我一輛車。
“醫院。”馮揚簡單回了兩個字。
“你也有?。俊?
馮揚眉頭一凝,看了我一眼,“雖然是詢問,但聽起來很像罵人?!?
我笑著,“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罵人呢?”
“去醫院看看我二叔?!瘪T揚抽了抽鼻子。
“你二叔咋了?”
“甲狀腺要做手術。”
甲狀腺?
我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感受到一如既往的凸起。
“小手術,不必過于擔心?!?
“你怎么知道是小手術?”
我思考了一會兒,“這么說吧,甲狀腺結節很多人都有,我就有,但一般發展到手術層面的說明比結節還要重一點,但甲狀腺手術是所有外科手術里面成功率比較高的,所以甲狀腺癌也被稱為‘最幸福的癌’,因為治愈率高。”
馮揚聽我說著,肩膀慢慢放松下來,看來剛才他心里確實有些緊張。
“你懂挺多啊?!?
我沉默一笑,不再說話。
很快,車來了,我和馮揚一前一后上了車。公交車上人滿為患,正趕上下班高峰,全是工作完下班的人。
我腳剛站穩,車子就開動了,但我身后的馮揚卻失去重心,順勢抓住我的胳膊穩住了身形。
“嚇我一跳。”
“大哥,你這一爪子下來我胳膊都快變形了。”我轉頭對馮揚說,但由于車上人很多,我轉過頭時臉差點貼到了他的胸口。
我趕緊轉回身,馮揚也放開了我的胳膊轉去抓頭頂的桿子,車子一路平穩行駛。
過了幾個站后,車上的人松了,但還是沒有空座。我掃視一圈,向窗子邊邁了小幾步,坐在車里凸起的一塊平臺上,面對著馮揚。
“這兒也能坐人?”馮揚有點驚訝地看著我。
我聽到他說完我也驚訝道,“你沒看過別人坐過嗎?我初中的時候就經常坐這個位置?!?
但隨即轉念一想,面前這個十一中出來的,哪兒坐過幾次公交車啊。
想到這里,我不禁感嘆,有時候人與人的認知,比人和動物的認知差別都大。
“你是不是沒怎么坐過公交車?”我問了出來。
馮揚點頭,隨后又搖頭,“小學去春游坐過?!?
我凝噎,“……你那個應該是大巴,跟公交車不是一個類型。”
我看看了面前這個全身上下比我一年開銷都多的馮揚,偏過頭看向窗外,心里感嘆了一句,有錢真好。
車子晃晃悠悠一路走過這個城市大街小巷,路過繁華,鉆進小道,路過大廈,經過民居,我想它肯定見證了許多人和許多事,如果給他一支筆,再給他一個座兒,它能把故事寫滿一千零一頁,還有人安徒生的一千零一夜什么事兒啊。
所以說,人,生得逢時,死不死的倒無所謂,反正最后大家都要死。
車到的最后一站就是市醫院,此時住院大樓亮著一盞又一盞燈光,窗口通亮,看上去給黑夜帶來了無盡的希望。
“住院部進去右拐進那個門兒?!蔽医o馮揚指了方向。
“你好像對這里很熟?”
“那可不嘛,熟透了?!闭f起來我就想到方辰夏那小子,可把我折騰個夠嗆。
“我走左邊掛號去了?!闭f完我一頭扎進醫院的大門,可一分鐘后,我人傻了,人醫院掛號處早下班了。
我這才發現,醫院原來也不是沒日沒夜的開著啊,是我愚昧了。
等我喪喪地走出來,見馮揚還在門口。
“怎么著,迷路了?”我有意打趣他。
“你怎么又出來了?!瘪T揚問。
“別說了,我怎么這么蠢啊,醫院下班了,明天又得請假來?!?
“醫院也要下班?。俊?
我笑了,“看來你跟我一樣蠢。醫生也是人啊,也要休息啊。”
我抬頭看了看住院部,“只有住院部永遠燈火通明,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你陪我上去吧?!瘪T揚看著我的眼睛,末了補一句,“可以嗎?”
我還是第一次從他嘴里聽到請求的語氣,抬頭看了看高高的住院樓,“你不會在害怕吧?”
“三百。”
“走!”
進電梯時,馮揚按下了二十二樓后便一直沒開口。
等電梯門打開,我先一步跨出,回頭時馮揚還在電梯里。
“走啊,愣著干嘛。”
馮揚微微抬頭,邁出電梯。
“誒你……”我正想問馮揚病房號。他直直邁步拐彎走向對面的病房。
馮揚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你干嘛呢,進去啊?!?
他深吸一口氣,按下把手進了房間,我貼墻等在站在門外。
醫院的病房隔音效果格外好,我站在門外硬是什么都沒聽到。
但沒一會兒,還不到十分鐘,馮揚就出來了,臉色平靜,“走吧。”
“這就完了?”我很驚訝,再怎么也得敘一會兒舊吧。
馮揚已經往前走按下了下行電梯,我回頭透過門上的玻璃朝里看了一眼,只見屋里有幾個爸媽一樣的中年人朝這邊看過來,我收回眼神,此時電梯門打開來,我走進去和馮揚一起下樓去了。
電梯間幽靜冷然,我看了看旁邊的馮揚,沒說話。
到了大門口,馮揚掏出手機,“三百,謝謝你今天陪我上去?!?
我尋思著這錢也太過好賺了一點。
“不客氣,下次還可以找我?!?
第二天我請了下午的課去醫院,馮揚在全神貫注的畫畫,素描勾了個輪廓,不知道畫的什么。
在醫院一陣倒騰之后,醫生告訴我這是濕疹,還問了我的家族遺傳,我記得母親是沒有這樣的癥狀的,但他告訴我我這個病因百分五十是由于雙親遺傳。
我一路帶著疑問回到了教室,馮揚見我拿回來一大袋藥,看了看,“這不跟我二叔的一模一樣嗎?早說啊,早說我給你順幾瓶過來了?!?
我心里的弦突然緊繃起來,“你二叔叫什么?”
馮揚疑惑地看著我,“馮玉,咋了?”
我搖頭,“沒咋,問問。”
我盡力壓下一切疑問,深深的記住了這個名字。
當天下午,班里同學的暈倒人數越發的多,似乎完全不是低血糖和減肥能解釋得了的了。
“你怎么樣?聽說你們班好多人都暈了,你沒事吧?!壁w珂給我發來消息。
我回道,“我沒事,就是現在這個趨勢太蹊蹺了?!?
“你先別管,學校已經在著手調查了,先保護好自己?!壁w珂囑咐道。
雖然如此,但看著身邊的同學這兒暈一個那兒倒一個,班里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和脆弱。
在學校還沒出正式通報之前,大家陸陸續續開始戴起了口罩,好像是有什么傳染病一樣。一時間整個班里人心惶惶,誰也不肯跟誰講話。
有時候我覺得班級里每個人的眼神都很奇怪,每個人都盡量與他人保持距離,看到有同學沒帶口罩里面繞得遠遠的。
冬天,除了前后門時常開著,窗戶一般在這個天氣是不用來通風的,有好幾個一直帶著同學呼吸都比較困難,但也不肯摘下口罩。
為什么只有我們班出現這樣的狀況?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開始對比我們和其他班的異同。
比了二樓比三樓,甚至連五樓學霸們的教室都對比了一番,找來找去終于發現了一個不同之處。
別的班都沒有綠植,而我們班陽臺上卻有兩盞盆栽,那兩盆植物在冬天百花凋零的狀態下仍然蒼翠。
一次我走近窗臺,窗隙擠進來一縷細風,一些小而輕的葉子飄忽在空中,我悄悄拿出手機拍了照,簡單上網查了一下。
出來的結果讓我大驚失色,這種名為夜來香的植物,在溫度過低、夜間會釋放出廢氣,這種廢氣很香,但聞多了會引起頭昏,咳嗽。
我環顧四周,窗戶緊閉,人員眾多,又想起萬勤勤為遠離劉星洋坐到了窗邊,而上次暈倒的那幾個都是離窗邊很近的人。
而到了晚自習快下課時,廣播里出現了一陣噪音,接著便是學校關于近期學生暈倒的通報,聽下來是因為冬季一種不太常見的流感,教室密閉加重了學生之間的感染。
我偏過頭看著窗臺上那幾盞盆栽,越發覺得自己最近精神過于緊繃,十六歲的身體六十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