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世界是一片荒原15
- 無盡夏風
- 嚴禁覆蓋
- 10500字
- 2022-09-05 17:00:55
第二天早上去教室時,我后桌突然換成了另一個同學,而萬勤勤坐在離劉星洋最遠的對角線去了。
還真讓周朝給說準了,我心里一沉。
見我來了,劉星洋小心翼翼看了萬勤勤一眼,悄聲問我,“萬勤勤怎么了?為什么突然換了位置啊?”
我看著劉星洋不諳世事的眼神,忽然心疼起萬勤勤來,為了保持這個秘密不透風,我只好編了一個理由,“她媽媽不讓她跟男生做同桌。”
劉星洋遲鈍的點點頭,若有所思。
接下來的一天里,我眼看著萬勤勤直起身子又趴在桌上,想來如果不是上課,她心累的連起身的氣力也沒有。
我也沒有額外的精力去安慰她,因為光是我的期中成績就足以讓我失去很多力氣。
奇怪的是,我旁邊甚至一整天都有可能不在的馮揚,這次排名居然只在我后面一位。馮揚看了看自己的成績單,毫不在乎塞進了桌子。
我再看看自己的成績單,想著他是不是背著大家偷偷學習了。我們班還好,前五班真的有這樣的人,白天在教室給大家營造出一種誰愛學誰學的氣氛,回到家熬夜學習,第二天再來,如此循環往復,在大考中一鳴驚人。
為此周朝特地跟我吐槽,說他讀了這么多年書,頭一次見到把上學搞成諜戰的。
說到周朝我忽然想起昨晚他那個神秘的表情,分明是有什么事。我們四個認識的這三年里,只有他的嘴最藏不住事,昨晚一定是藏了些話沒說。
只不過我還沒來得及細想,群里的消息跳了出來——黎蒿被人打了。
我連手機鎖都沒解開,從一樓直奔五樓,見五樓一二班的門口圍了許多人。這時趙珂也上來了,“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我看到消息就上來了!”
趙珂拉著我跑向人群,看到周朝在人群里冒了個頭,揮著手大喊,“周朝!周朝!”
周朝顯然沒聽到,我和趙珂扒開人群往里擠,剛擠到前排,發現黎蒿靠著一旁的欄桿,嘴角紅腫,手肘也磨破了,身上沾了不少灰塵。
我和趙珂急忙跑到黎蒿身邊,“怎么了?!怎么打架了?!”
黎蒿沒說話,身上氣壓很低,靠近他甚至能聽到他沉沉的氣息。
周朝站在我們面前,直接對面一個陌生的面孔說,“早就看你小子不順眼了,今天既然你先動了手,那就別怪我欺負你。”
周圍的同學有上來勸架的,但看見黎蒿直直的盯著對面那人,我預感這事不簡單,從前一向溫和甚至有些木訥的黎蒿今天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人。
很快,老師們聽到動靜里面趕來控制住場面,在校園里,他們看得最多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周朝和黎蒿,以及另外兩個人一同被叫到辦公室,我和趙珂跟著其余的同學在門外。我趁機像旁邊的同學詢問是由,他們說好像是那兩個人罵了黎蒿的家人,周朝讓他們道歉他們不道,幾個人吵了一會兒就打起來了。
其中一個同學補充道,那兩個人成績不好,不知道為什么被分到前五班,整天也不學習就逮著好學生捉弄,班里很多人都被欺負過但大家都習慣忍一忍就過去了。
聽完我朝辦公室看了一眼,周朝和黎蒿比肩高,但周朝骨架比黎蒿生生大一圈,難怪其他兩個人看到周朝就慫了,想來也是欺軟怕硬。
呆在門口沒多久,上課鈴響了,我和趙珂不得不先回教室,辦公室門口的同學們也都各回各班,走之前我朝里看了一眼,正好撞上黎蒿的眼神,對視后又若無其事的轉了回去。
整一節課我都在各種場景和原因,黎蒿平常溫和得能掐出水的性格,除了觸及到他的雷區,否則他是不會輕易和別人生氣的。
而我猜測黎蒿的雷區,會不會和他爸有關。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我連筆都沒放直奔五樓,趙珂和我一起。黎蒿像是知道我們要來,在走廊外站著等我們。
“你要不要去醫務室啊,你嘴角都腫了。”趙珂詢問道,被黎蒿搖頭。
此時周朝走出來,與方才的狠勁兒不同,此時掛上了一副隨和,過來搭住黎蒿的肩膀,“今天這場戰役完完全全說明了一個道理——兔子急了也咬人,別拿黑貓不當老虎。”
“后一句是你編的吧。”我撇開周朝,看著黎蒿的手,抬頭,“你還是去拿點藥吧,這樣下去……”
“很難看。”周朝接嘴。
我瞪他一眼,趙珂也給他一個眼刀。
黎蒿搖頭,“我沒事,就是沒打過架,沒有經驗。”
周朝在一旁點頭,“今兒純屬那倆小子搞偷襲,要不然躺在地上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你得了吧你。”我正預備損一番周朝,突然在他身后傳來了一個聲音。
“你還好嗎?需不需要創可貼?”
我和趙珂偏頭,只見周朝身后有一個長發女孩,薄薄的劉海卷起適中的弧度,梨渦隨著她的嘴上揚陷下去,小小的虎牙不礙眼顯得她整個人多了一份俏皮。
周朝聞聲回頭,故作矜持地擺手,“我沒事,我渾身上下一點口子沒有,挨打得又不是我。”
我和趙珂對視一眼,同時眼神詢問黎蒿。
黎蒿很懵,聳肩表示他也不清楚。
也是,都不是一個班的,況且黎蒿這人悶聲不響的,也不會去關注別人的事。
那個好看的女生把手里的創可貼塞到周朝手里,隨機進了一班。
我和趙珂像被迫在原地罰站,看了一個自由度十分高的言情電影的情節,而我倆像是那里面的中插廣告,非常有礙觀瞻。
周朝兩步跨過來,臉都快笑爛了,非常臭屁的昂頭,“嘖,果然,帥哥到哪里都是會被優待的。”
我真想讓剛才那女生出來看看,真的有人喜歡這么自戀的人嗎?我懷疑我不理解我甚至大為困惑。
“給。”周朝把創可貼遞給黎蒿,“今天你可是沾了兄弟的光,不用謝。”
我實在看不下去周朝那副春風得意的神情,他咧著嘴笑得越開心,我心里就越沉上一分。
趙珂在旁邊揶揄道,“喔唷,搞得好像誰沒被送過東西一樣,我們宋筊在三十班那也是被人塞了一桌子的零食好不啦。”說著還給周朝一個輕蔑的眼神。
“不像某些人收到個創可貼就原地跳八丈高,學學我們宋筊,什么叫高手。”
我看趙珂這嘴,是說話連草稿都不打,什么時候有人給我塞過一桌子零食?
趙珂轉身給我一個眼色,而此時周朝和黎蒿都看著我,我為了不掉面子,昂起高高的頭顱哼了一聲,轉身和趙珂走掉了。
下樓的時候,趙珂拉著我的手,“等會兒我就給你買包零食來,做戲做足了,殺殺那倆人的威風!”
“倆人?不是只有周朝一人像個花孔雀四處招搖顯擺嘛?”
趙珂嘖一聲,“你這朋友怎么當的,你都不知道黎蒿在他們班多受歡迎,那才是真正的一桌子都是零食和情書。”
“你咋知道?”
趙珂呵呵一笑,之后面無表情,“以前咱倆初中班的同學,就是其中一員。”
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倆居然這么受歡迎,仿佛只有我落后了幾百年,什么信息都不知道。
“所以說啊,以后他倆要再在咱倆面前顯擺,我就拉你出來,反正你也長得不賴,說有人給你塞零食也說得過去。”
“那為啥不是你啊。”我反問。
一個謊要用一百個謊來圓,撒了這個謊可沒有后路可言了。
明顯趙珂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咱倆都裝那也太假了,很容易被識破,你一個人夠了夠了。”
有時候我不得不佩服同齡人之間的勝負欲,放學的時候趙珂還真搞過來一袋零食,擺在黎蒿和周朝面前。
“宋筊說反正她也吃不完,吃了還會發胖,讓大家共享。”說完神氣的拿起一包扔給周朝,“這不比你那破創可貼實用?”
隨機又給黎蒿扔了一袋,“咱宋娘娘雨露均沾,也不委屈誰,你也來一份吧。”
周朝嘴角抽動,黎蒿的表情似乎也很難看。
黎蒿看了一眼手里的東西,又放回原位,“我嘴角有傷,你們吃吧。”他聲音比平常低出一段,說完感覺周遭的氣溫都降了兩度。
周朝過來一屁股坐下,哼了兩聲,“你吃不下是吧,那你那份兒歸我了,說著一攬子全部拿走了。”
趙珂正想開口,周朝一個回頭,氣勢洶洶,“下回見到一次沒收一次!”
黎蒿隨即也站起身,話也不說轉身走了。
等到他倆走遠,我和趙珂對視一眼,“是不是玩兒過了?”
趙珂顯然也有些拿不準,“不至于吧,他倆是生氣了嗎?”
我也看不懂啊!
男人的心可真難看透,我得出結論。
第二天,我剛下樓出教師公寓,發現周朝靠在電線桿子旁邊,環手抱胸,單肩挎包,歪著頭一臉嚴肅看著我。
見我出現,不急不緩走向我,利用身高優勢按住我的頭,慢慢俯下身,盯著我的眼睛,“宋筊,老實說,那小子誰啊?”
不得不說周朝這兩年長開了不少,這一擋給我眼前的光都擋完了。
我一把打開周朝的手,推開他,“少爺,還是先管管你自己的桃花吧。”
我懶得跟他說,一路邁步走向教學樓。
周朝三兩步追上來,“那怎么能一樣呢,主動貼上來的男的,那十個里面有九個都別有用心。”
“那剩下一個呢?”
“剩下一個純粹是跟風。”
我停下腳步,淺淺的微笑著,拉了拉周朝散開的外套,“少爺,這個世界上你知道哪一種動物最閑嗎?”
周朝帶著懷疑的目光看著我,掀起半個眉毛,“哪種?”
我輕輕一抿嘴,一字一句說道,“狗拿,耗子。”
周朝嘴里念念有詞,隨即反應過來,我已經大步跑進到了門口,留下他一個人在那兒氣急敗壞。
可我剛到門口,就發現有另一尊佛在樓梯口站著。
我走過去,“嘿哥們兒,罰站呢。被罰站就去你自己班,這里是三十班門口。”
黎蒿面無表情走過來,拉起我的胳膊塞給我一袋東西,隨即轉身上樓了。
我低頭一看,面包牛奶零食,甚至還有紙巾。
……
這又是捅了什么窩了這是。
晚上晚自習放學的時候,我收拾完書包從后門走出來,恰巧剛邁出一步,一個人就擋在我面前。
我抬頭一看,“帥哥,擋路了。”
“叫我黎蒿。”黎蒿神色自若,再一次拉起我的胳膊塞給我一袋東西。
我打開一看,好嘛全是吃的。
我尷尬的嘖嘖嘴,果然這世上只要出現一個謊,后面的謊就如同滾滾洪水向你奔涌而來,直到把你淹死。
“嗯……是這樣啊,我……”
我正打算解釋,頭頂一聲口哨聲,我抬頭,見趙珂笑容滿面對著我。
“你倆這氣氛……”趙珂眼睛一瞇。
我一看她那表情不對,為了防止她說出讓我們都尷尬的話來,我趕緊一個箭步沖上去拉住她,“放學了趕緊回家吧,要不然多危險啊。”
趙珂撅著嘴搖頭,下巴朝外一點,“危險的是他倆。”
我尋著她的眼神看過去,只見周朝雙手插兜正偏頭聽旁邊的女孩講話,書包單肩掛在肩上,走起路來是有點像帥哥那種模樣。
旁邊的誰啊。
黎蒿上前一步,“我們班的,叫鄒羽晗。”
眼看他倆逐步朝我們走過來,趙珂一個口哨聲,像小流氓一樣一樣,吸引了他倆的目光。
就這樣我們五個人走在了一堆,我和周朝回教師公寓,我此刻真慶幸我不是住校外,不然這尷尬的場景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
黎蒿和趙珂順路,鄒羽晗也不知道順不順路,反正走出校門這一段是挺順的。
我和周朝走回公寓的路上,他一把薅走我手上的口袋,“喲,這又是那個好小子送的啊,真貼心,知道我沒吃晚飯特地準備了。”
我面不改色,“黎蒿給的。”
周朝一愣,“這小子給你吃的干嘛?你還能把自己餓著?”
我聽了十分不樂意,揶揄道,“我說少爺,你是不是特別懊悔住教師公寓啊,不然你就可以順路將那個什么誰順道送回家了啊。”
周朝發出一聲疑問,“誰?哦你說鄒羽晗啊?”
我內心輕戚一聲,不說話。
“那倒也沒有特別懊悔,畢竟住教師公寓路程近,方便。”說著嘿嘿一笑。
“不對。”周朝咬了一口蛋糕轉過頭看我,“你不會是嫉妒了吧!”
我給他一個白眼,“嫉妒什么?嫉妒沒人給你送晚飯還是沒人給你準備宵夜?”
周朝噎住,搖頭,“小嘴真是抹了毒啊。”
我點點頭,“彼此彼此,你這嘴也善良不到哪兒去。”
我倆一路拌嘴,誰也不肯少說一句。
而趙珂那邊的情況果然是要尷尬許多的,以下是她的轉述:
“昨晚,月黑風高。”趙珂做足了氣勢,“我們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無話,直到路過一個分岔口,這時候黎蒿說,他走這邊要回家了。”
趙珂喝了口水,不緊不慢,“而這時鄒羽晗突然也說道,我也走這邊,一起吧。”
“然后呢?”
“然后他倆就一起走了,我轉過岔路回家了。”
我和周朝同時后仰,兩臉震怒的看著趙珂。
“哎呀哎呀,是這樣,我跟黎蒿是不順路啊,但我走了一段路回頭時發現,其實鄒羽晗也和黎蒿不順路,他倆就過了一個馬路就分開了。”
我扔下手里的瓜子,“還以為有什么別的可以聽聽呢,就這啊。”
周朝看了我一眼,“合著你倆在這兒拉紅線呢。”
趙珂磕起瓜子來噼里啪啦的,“我們可沒那個閑心,就是看看黎蒿和她來不來電罷了,順便解解悶,一天天學,腦殼都學大了。”
周朝轉過頭看著我,我正和趙珂交換眼神呢,被他突然抓住,“你也是這樣想的?”
我邊磕邊說,“有瓜誰不吃,更何況這瓜主人就在我們身邊。”
周朝皺著臉蛋,一臉困惑,“不是,你倆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什么什么?!”趙珂一聽有故事,身體比嘴先做出反應,放下二郎腿豎起來耳朵。
“黎蒿他有喜歡的人啊。”
“誰啊誰啊?!”我一聽,坐在凳子上差點掉下來,周朝一把給我扶住。
“哎喲,我還以為你們多關心黎蒿,結果連人家這點事兒都不知道。”周朝嫌棄的撇過頭,抓起一把瓜子像模像樣的磕了起來。
“你趕緊說,誰啊。”趙珂抓耳撓腮,“說話說一半,吃飯掉一半!”
周朝雙眼一瞇,“那小子初中就對人情根深種了,你瞧瞧你倆這情報工作,我都替你倆丟人。”
“這么說你也不知道是誰是吧。”我一臉不屑的看著周朝。
“我本來就不知道。”周朝無所謂。
“那你怎么知道黎蒿有喜歡的人?他跟你說的?”趙珂詢問。
周朝向前俯下身,“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日記。”
趙珂一聽正準備起身進行道德制高點的指責時,周朝一把將她拉住,“我真是不小心,要沒有我這個不小心,你們今天誰知道黎蒿的有喜歡的人?”
我輕聲一笑,“按照黎蒿的習慣,你確定日記里的內容不是從哪本書上摘抄下來的?再說日記本那么私密的東西,你說不小心看到就看到啦?”
周朝嘖一聲,“在這個方面,你要相信我們男生的感覺,總有些時候,只有男生最懂男生。”
趙珂磕完瓜子拍拍手,“要不,咱們試探一下?”
我們人類總是很奇怪,一個人越是想隱藏什么,我們就非得給他挖出來不可,要是他大大方方展示在外面,我們還不稀得看。
“怎么試探?”周朝來了興趣,趙珂給我一個眼神,想要把我拉入局。
我當然是一臉……樂意的加入!
周六的早晨,我們三個頂著秋風瑟瑟站在偌大的室外江灘露營地,來來往往穿梭著不同年齡段的小孩,人滿為患。
周朝凍得瑟縮,遠眺著對岸,“這,就是你的辦法。”
我深深的嘆一口氣,“我現在打道回府還來得及嗎?”
趙珂拉著我們找了一個不算太喧囂的角落,拍拍身下的小馬扎,“經費有限,忍一忍啊,忍一忍。”
看著支棱起的桌子上一堆熱飲和零食,我想著趙珂準備這些也不容易,就坐了下來,周朝看我坐下來,也隨即妥協。
可我剛坐下,面前一家人端著和我們一模一樣的配置走過去了,我的動作再次僵住。
周朝冷得直搓手,抬腕看了一眼時間,“黎蒿這小子今天怎么來這么晚?平常他可是不遲到的。”
“馬上我給他打個電話。”趙珂說著撥通了號碼,鈴聲在我們身后響起。
我們三人同時轉頭,見黎蒿一身黑色長風衣,胳膊曲著上面掛著一條灰色圍脖,或許是因為風衣,讓他整個人修長了許多,倒是很襯今天這個陰天。
周朝抽動著鼻子,“要怪怪趙珂啊,她找的這地方,冷死本少爺了。”
趙珂沖黎蒿招招手,“快來快來,趕緊過來坐。”
黎蒿抬腳幾步便走了過來,坐在了我的對面。
“咱們四個可以湊一桌麻將了。”我半開玩笑地說。
趙珂眼睛一亮,指著我哈哈大笑,“你怎么這么懂我宋筊!我真帶了!”
周朝張大著嘴,嘴角抽動,若有暗示的說,“我們好像沒人會玩吧。”
趙珂反應過來,“也是也是,那我就收起來,打麻將也凍手,劃不來。”
趙珂站起身來,清清嗓子,“今天咱們歡聚在這里呢,主要是想著讓大家在繁忙的學業里有一個放松喘氣的機會,其次呢,我們好久沒在一起聚過了,今天一起聚一下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
周朝越聽越皺眉,而要我說趙珂這番致辭讓這個江灘露營的目的更不純了。
于是我拿起桌上的熱飲,給黎蒿和周朝,趙珂一人遞了一杯,“趙珂說這么多,主要是我們想出來玩了,但恐怖的不敢去,解密的沒腦子,過山車沒膽子,于是選了一個動靜皆宜的活動,怎么樣?”
周朝很是捧場,喝了一口水,狠狠的鼓掌贊同起來。
我心里發毛,江灘露營——也虧得趙珂想的出來。
周朝首先開口,“要不然,咱們先玩個游戲吧!”
“好哇好哇。”趙珂很是興奮,“玩什么呢?”
“真心話大冒險怎么樣啊?”周朝笑著。
我看著兩人一來一回,要我是黎蒿,本來不懷疑的現在都懷疑我們仨別有用心。
但迫于形勢,我也只好跟著,“可以啊,我還喜歡的。”
“我也可以。”黎蒿開口道。
周朝一揮手,“來吧,道具。”
趙珂不知道從哪里抽出一副紙牌,周朝從中選出了四張,大小王和一張空白以及一張紅桃二。
“抽到紅桃二的人。”趙珂笑嘻嘻的介紹著規則,“選了真心話就必須回答一個私密問題,不能拒絕不能撒謊!”
“好!”周朝一拍手,“開始發牌!”
一圈四人一人一張下來,我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己的牌,瞬間坐直了身體,眼珠子瞪大被風吹的生冷。
周朝一翻我的牌,很是興奮,“你運氣挺好啊宋筊!”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大冒險懶得動。”我說。
“來吧,問吧。”我破罐子破摔。
“我先問我先問!”趙珂舉起手。
我給她一個不要太過分的眼神,畢竟今天的主角不是我。
“嗯……你最喜歡吃的水果是什么?”
周朝一聽露出鄙夷的神情,“你問的這什么啊,別放水啊。”
我想了想,“要非說一個的話,荔枝。”
“好了該我了,讓你看看什么叫含金量!”周朝搓搓手。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呢!”
“……誒這算私密問題吧!”我指著周朝說。
趙珂點頭,“算!那黎蒿你就不能問像這樣的私密問題了喲。”
黎蒿點頭,看向我,像是在等著我的答案。
“不能撒謊必須回答!”周朝加碼。
我張口,欲言又止,想了想,“有,我姨娘。”
“誒,你這玩兒賴啊!怎么能說家人,那我還說我喜歡我爸呢!”周朝第一個不服噼里啪啦一頓說。
我攤開手,“你又沒說不能是親人。”
趙珂一橫心,“那行,為了防止后來人鉆空子,我們這里規定,這個私密問題不能說自己的親人,而且必須跟自己性別不一樣的。”
說完趙珂給周朝使了個眼色,懂得都懂,等著黎蒿往里跳。
“該你了黎蒿,私密問題問過了,你想好再說。”
我看向黎蒿,黎蒿眨巴了兩下眼睛開口,“你喜歡哪個季節?”
“夏天,冬天穿太厚,不好動。”
周朝聽我說完趕緊洗牌進行著下一局,結果周朝自己給抽到了。
“這個臭手!”周朝懊惱。
“真心話?”我問。
“你問。”周朝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你最后一次尿床什么時候?”
周朝瞪大了眼睛,趙珂沒忍住笑了出來。
“誒,這算私密問題了吧,這都涉及隱私了!”周朝控訴。
趙珂點頭,憋笑道,“那你要問宋筊看她怎么定義。”
周朝沖我眨眨眼,我當沒看見,“不算。”
“……”周朝小臉一皺,像只泄了氣的皮球,“六年級……行了吧!”
我和趙珂實在沒忍住大笑起來,笑得周朝耳根子發紅。
“趕緊的,誰下一個快問!”
“我我我。”趙珂笑得合不攏嘴,“那你尿床的床單是自己洗的還是你爸媽洗的?”
周朝臉已經紅到眼睛,“洗衣機洗的!!”
我和趙珂笑得更猖狂了,感覺這江風吹過來也不是太冷了。
周朝黑著臉,轉向黎蒿,“最后一個問題,你說。”
我似乎聽到周朝牙床摩擦的聲音。
黎蒿不緊不慢,“請問當事人那時候是什么心情?”
“哎呀!!!”周朝徹底受不了了,指著我們仨,“你們好過分啊!!!!”
“這不是私密問題,你可以拒絕回答。”黎蒿好心給周朝遞臺階。
周朝心氣一上來就收不下去,“我偏不!我當時的心情就是比現在還!丟!臉!可以了不!”
周朝氣鼓鼓成一團,骨架縮成一團,委屈至極。
趙珂拉回場子,“好了好了,下一局。”
我覺得趙珂今天選的這個地方風水有點問題,不然幾輪下來我們仨的褲子都快被扒光了,老底一點不留,怎么會還沒輪到黎蒿。
感情這不是給黎蒿挖坑,是自掘墳墓來了。
“這樣,為了游戲更刺激一點,下一把選真心話的三個都是私密問題,選大冒險的話那個人得無條件執行,當然那個人也有個權利,有且僅有一個提條件的機會。怎么樣?”
我看到周朝胸有成竹的樣子,知道這把黎蒿必中,因為周朝的一些非正常手段,簡而言之就是出老千。
不出不行了啊,再不出真沒什么隱私了。
趙珂第一個點頭同意,我隨后附和。
經過周朝一番暗箱操作,紅桃二不負眾望的到了黎蒿手里。
“真心話大冒險?”趙珂問。
“大冒險。”黎蒿回答得很是迅速,甚至讓人感覺他都沒有思考。
這一舉把我們仨整愣神了。
周朝尷尬得咳了兩聲,“大…大冒險,可以,額,咱們想一想讓黎蒿干嘛。”
這場面怎么說呢,就像你打了一整頁的小抄,到考場突然發現試卷換了!換就換吧,你一看試卷的內容,哦豁完蛋,你壓根就沒準備!
趙珂和周朝此時扣著手在想怎么讓黎蒿做了這個大冒險的同時又能試出來他是不是有喜歡的人,最好能知道那個人是誰,那就兩全其美了。
趙珂一拍腦袋,隨后餓狼般的眼神看著我,我預感不妙。
“你現在把你的一個秘密告訴宋筊,要你內心最大的秘密,最好是藏了很久的。”
趙珂這個暗示太明顯了,周朝顯然也愣住了,喉結一動,不知道說什么好。
“誒別,為啥是我啊!我嘴巴最大了,什么秘密在我這兒也藏不住。”我試圖拒絕。
我心想別把這個燙手山芋甩給我啊,我承受不起啊!
“這樣吧,說給我,我是你好兄弟,我絕對給你保守秘密!”
趙珂看了看周朝,又看了看黎蒿,“那行,黎蒿你選,哦對了你還有一個提條件的權利,你選吧。”
黎蒿掃視了我們一圈,“我想先提條件。”
“可以啊,你說。”
“你倆回避,宋筊留下。”
“啥?”周朝率先發出疑問,我也愣神,趙珂更是沒反應過來。
“這是條件,大冒險是,我說給宋筊聽。”
那一瞬間,我覺得我被天神選中,下一秒就要被剔骨剜肉打下十八層地獄,從此魂魄不入輪回。
還是上輩子作的孽太多了,我暗自發誓下輩子一定要多做善事,來抵消這輩子的霉運。
“你要不還是選我吧,你給宋筊說她下一秒給你廣播到全世界。”周朝還在試圖救我,而我很是期待黎蒿能改變選項。
可黎蒿不為所動,趙珂一看,“就宋筊就宋筊,走走走,我們倆先離開一會兒,說完了喊我們啊。”說著生拉硬拽將周朝拖走了。
趙珂和周朝走得聽不見聲響了,黎蒿站起身拉過趙珂的凳子坐到了我旁邊,周朝和趙珂只能看見我和黎蒿并排而坐的背影。
江邊人頭攢動,眼前有不少風箏在飛動,綠草如茵絲毫沒有入秋的意思,江風吹過我的臉,感覺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黎蒿坐下后,把手臂上的圍脖取下來遞給了我。
我收緊了衣領口,“我身體強的很,這點風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企圖把氣氛搞得活躍一點,因為現在實在太不像朋友之間的氛圍了,我有些不自在。
我拔高了音調,轉頭看著黎蒿的側臉,“你想說的秘密是什么啊?我先說好我可不保證我不會說出去哦,你想好再告訴我。就像周朝說的,你一說我怕下一秒給你廣播到全世界。”
黎蒿側過臉盯著我,江風順著他的劉海走了一個弧度,睫毛微微一顫,讓我心里的弦緊跟著動了一下。
“今天天氣很好。”黎蒿緩緩開口。
我內心突然松了一口氣,聽起來應該不是什么太隱藏的秘密。
但下一秒,我的心猛地被提了起來。
黎蒿伸出手將圍脖輕輕搭在了我的肩上,余光里,他的臉頰離我很近,有一瞬間他的鼻尖似乎劃過了我的耳根,我心里輕輕一癢,動也不敢動。
我緊張的吞咽著,那一刻我把十幾年人生里所有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凈,腦子空空如也,磕磕絆絆說,“今天,今天天氣是還,還不錯。”
我說完,余光里的黎蒿似乎并沒有要離我遠一點的意思,于是我只好慢慢動身,誰知剛一動就被他按住。
黎蒿湊近我的耳朵,氣息繞過我耳后每一寸領地,“今天天氣很好,在我這里等同于,今晚月色很美。”
這次我是真愣地連眼珠都轉不動了,任憑涼風吹皺我眼里的水花。江風徐來,我的世界一片寂靜。
我當然知道今晚月色很美是什么意思,只是,為什么是從黎蒿嘴里說出來。
黎蒿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居然是喜歡我,但我卻并不是因為他喜歡我而震驚,而是說這句話的人,為什么會是黎蒿?
那句“今晚月色很美”,從我記事起母親就常常掛在嘴邊,長大后念的次數少了,卻依舊刻在我塵封的記憶里。
黎蒿一句話直接將母親那些信件里的問候與關心浮現在我眼前。
“阿宋,又是一冷晚,風雪哭,狼嚎叫,月光跑進來,就同你在我身邊。”
“阿宋,盛夏了,月亮又圓又亮,月色下,我和你一起說著話,我希望時間停止,月永不落下。”
“阿宋,晚風氣,鄹冷,但月亮很圓,我想說,今晚月色真美,希望你懂。”
“阿宋,我走后,只望天涯共此時,只愿千里共嬋娟。”
黎蒿見我愣住了神,有些緊張,我甚至能聽見他吞咽的聲音。
“宋……”
“閉嘴。”我冷冷的開口,不再看他,快速起身,恍惚著離開這個地方。
遠去的周朝和趙珂只看見黎蒿靠近我后我起身跑開,立馬跑到了黎蒿身邊。
我需要一些時間來緩沖這些撲面而來的潘多拉盒,更需要時間來搞清楚黎蒿走了二十多年的父親和我母親信件里的馮是什么關系。
那一刻我的腦子幾步沒有辦法思考,連帶著四肢也僵硬得發麻,走幾步摔幾步。
身后有腳步聲,讓我更加害怕,直到周朝追上我,捧著我失神的臉焦急的喊我的名字,可我卻逐漸麻木下去,渾身失去了氣力。
我不知道怎么在教師公寓醒來的,一睜眼周朝帶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和焦急的神色直直盯著我。
我環顧了一圈,確定黎蒿沒在這會兒,心里松了一口氣,我確實還沒想好該怎樣面對他。
“你哪里痛不?哪里不舒服不?”周朝左看右看,神情緊張,“餓不餓?渴不渴?頭暈不暈?”
上一次見他這樣,還是在胳膊扎刺。
“我沒事,就是風吹多了,受不了。”
周朝顯然不肯相信這樣漏洞百出的借口,給我倒了一杯水,“黎蒿跟你說什么了?我看你倆都快貼到一起去了。”
我接過喝了一口,搖頭,“沒說什么,而且這不是秘密嗎,我肯定不能泄漏。”
“所以說他是真的有喜歡的人咯?”周朝一屁股坐在我旁邊,“誰啊?”
“都說了是秘密,怎么能隨便泄露呢。”我不看周朝的眼神,但他卻盯著我不放。
“行了,有啥吃的不,我餓了。”我轉移話題道。
周朝起身給我拿吃的去了,我松一口氣,心里復雜得一團亂麻。
等周朝回來,我才發現他手指關節磨破了,我抓起他的手,“咋弄的?”
周朝抽回手,“誰知道呢,可能不小心磕到哪兒了吧。”
“昨天……”周朝欲言又止。
“你說。”我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昨天我在遠處看著你和黎蒿……”周朝猶豫,“不是我說你們倆挨那么近干嘛!有什么話非得湊到耳邊說啊!況且我和趙珂都走了,就不能正正常常就這樣面對面說話嗎?!”
面對周朝突然的暴走,我反應了一會兒,盯著周朝。
周朝抓抓腦袋,順勢蹲下,“我偶爾會發點瘋,別管我。”
我不以為意,因為周朝確實時不時愛暴走一下。
“黎蒿……”周朝緩了緩又開口,“到底跟你說什么了?給你整得魂不守舍,像被人吸走了靈魂。”
“秘密。”我堅決不開口,況且我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整件事涉及到我的母親,我不愿說給許多人聽。
周朝郁悶的坐在一邊,黑眼圈一看就是為我遭的罪。
“你趕緊回去休息吧,我啥事兒也沒有,就是風吹多了。”
在我不斷的催促下,周朝總算回到了他的房間。
等他走后我從柜子里拿出母親的信件,一封一封找到那些有關月色的內容,一遍又一遍反復看。
一個人的心意還是說不了,那就一定會寫出來,而一個人的情到濃時,任憑他平日里如何冷靜睿智,到那個時候必定是會感性至上的。
黎蒿顯然不知道這些事情,他父親走了二十多年,再去問他也不會有多大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