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先來到糧棧,發現韓彰和展昭坐在屋內。韓彰看幾人回來,先道:“你們回來了,剛才蘇州知州來過了?!?
蔣平問:“他說什么了,盧太公也一起來了嗎?”
韓彰一愣:“???盧太公?我說蘇州知州!”
眾人有點愣神,蔣平接著問韓彰:“那蘇州知州來說什么了?”
“說要讓展昭護送公主到遼國。”
大家一驚。展昭起身道:“我來跟你們仔細說說吧。剛剛蘇州知州來,他說,當朝公主趙志沖受宋國的‘兄弟之國’遼國國主之邀,于中秋節到遼國利州,和遼國子民團聚一番?,F有官兵一路護送公主到蘇州,而從蘇州到遼國,需要少數幾個人來護送,黃州知州向朝廷推薦了我。公主預計六月末會到,還有二十天的時間。二十天后,我們會啟程,去遼國?!?
蔣平問:“你答應他了?”
“我并不覺得有難為情的地方?!?
白玉堂冷笑一聲:“聽說這個公主自幼為道,那肯定不難為情啊?!?
夜軒說:“那我們跟你一起去!”
展昭推辭說:“這次我真得想獨自完成任務。”
蔣平接著說道:“這次我們真的得一起去?!?
韓彰問道:“怎么了?”
“徐慶跟盧莎同在糧店過夜,現在他人被盧太公告在官府,要想救他,就得去跟知州說,他是我們的同伴,此行去遼國,少他不可。”二人一驚。
夜軒接著說:“可那個知州那么勢利,他敢不按照盧太公的意思做嗎?”
蔣平一笑:“你傻了?盧太公和公主,哪個更厲害呀?”又轉身看向盧方,“盧大哥,不知道,你可愿同行???”
盧方道:“多謝各位邀請,無奈家業在身,不可遠行?!?
展昭和盧方去見蘇州知州,盧太公也在,展昭對知州說:“知州,實在抱歉,徐慶是我的同伴,我們相約同行,此去遼國,少他不可。”
知州一愣。盧太公道:“那他犯法,怎能不究?”
展昭語氣謙和:“盧太公,如果他犯法,您要懲罰,我絕不敢阻攔,但他并未觸犯法律啊?!?
盧方接著說:“爹,我可以擔保,徐慶絕未做過分之事?!?
知州又道:“盧太公,要說您的控訴,實無證據可尋,再說,他要與展公子一同遠行,實在不好長時間關押呀?!?
盧太公看著盧方:“這可是與盧莎有關的事?!?
盧方道:“爹,正是如此,我才希望有一個公平真實的結果,我不想有人因為盧莎蒙冤?!北R太公點了點頭。盧方送盧太公回到家,自己又返回糧棧,和韓彰他們會和。
徐慶回到糧棧,與蕭泠川在一間屋子里,蕭泠川與徐慶對面而坐,正準備給他上藥。她拿出兩瓶藥,面無表情地問徐慶:“兩瓶藥,效果一樣,一瓶很疼,一瓶沒有那么疼,你要用哪瓶???”
徐慶道:“給我上疼的,夠刺激,它才能耐損!”蕭泠川滿臉生氣地看了一眼徐慶,像賭氣似的,打開其中一個瓶子的瓶蓋,把里面的粉狀物往徐慶胳膊的傷口上使勁一扣。徐慶瞬間感到身體在發熱,這不是普通的疼,這份疼痛好像穿透了他的骨骼。他強忍著沒有叫出來,雙臉漲紅,從凳子上猛地站起,又猛地蹲下,蹲在那里一動不動,手用力攥著頭發,使盡全身力氣控制自己不喊叫出來。蕭泠川看著徐慶痛苦的表情和疼出淚水的眼睛,有些不忍心,眨了兩下眼睛。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徐慶站起來,頭發蓬亂,眼角微濕,像剛跑完長跑一樣。
蕭泠川故意問他:“疼嗎?”
徐慶問:“你什么意思啊?”
蕭泠川說站起來看著他,接著說:“你為什么要揣著明白裝糊涂,你以為這樣裝傻夠單純是嗎,你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有赤子誠心是嗎。韓彰,不管有什么事都會直接說出來,夠真誠吧;白玉堂,用自己的錢給別人結賬,夠真誠吧。他們哪個人像你這樣,用假裝的方式證明自己真誠了?你以為只有你算真誠,那只不過是你見識太少,所以你覺得自己很特別。而你所謂的真誠,難道就是逞口舌之快,讓盧莎傷心,讓齊瑛難過嗎;難道就是故意犯規,讓自己涉險,讓我們擔心嗎?我希望你記住這份疼痛。”蕭泠川停頓了一會兒,又說,“自己上藥?!闭f完離開了房間。屋內,徐慶仰起頭,他在想,不假裝聽不懂,那么自己該說什么話,又該怎么做。不像現在這樣,那他還是他嗎?又或者,只有不這樣,他才真正的是他。想完以后,徐慶依舊往后看了一眼:“這丫頭,今兒發什么瘋?”
白玉堂拿起銀簪,要去當鋪把它當了,展昭見他拿著簪子,有些奇怪:“白玉堂,”白玉堂聞聲停下,展昭接著問:“你這個簪子是哪來的?”
白玉堂沒看他,搖頭晃腦地說:“你猜?!?
展昭語氣依舊溫和:“這是盧大哥家里的。”
白玉堂一笑:“聰明!”
“他家里有人送你的?”
白玉堂不耐煩道:“我一個男人,他送我發簪干什么呀?”
展昭停了一會兒:“白玉堂,你這算偷竊你知道嗎?”
“我知道啊?!?
“你信不信,我去向蘇州知州告發你。”
白玉堂依舊語氣輕松:“信!展大俠清廉名聲,早有耳聞!”展昭沒有說話。白玉堂知道他不會告發,展昭不會堵江湖俠義和朋友的路。然后白玉堂接著說,“對了展大俠,現在那個公主呢,是只知道你不知道我,所以才讓你護送。你最好趕緊把我給告了,讓那個知州把我抓起來,不然要是我跟你們一起上路,那個公主肯定覺得我比你厲害,讓我替你。而那個時候,我不會像你這樣磨磨蹭蹭的,我會直接帶著她一個人趕路。”
展昭一驚:“你說什么呢,朝廷委任,豈是兒戲?”白玉堂笑了笑,沒有說話,搖頭晃腦地看了展昭一會兒,走開了。
多天以后,展昭被人叫去州衙,知州向他介紹公主和護送她來的官吏,二人簡單問候了幾句,那官吏隨后離開返回朝廷。公主要在這里歇上五天再啟程。展昭回到糧棧后向大家介紹情況。徐慶問道:“天吶,這公主待遇也太隨便了吧,就一個官吏護送,而且簡單交代一下就回去了,去遼國要見的人還不是遼國國主,是什么利州長官觀察使,這皇上也就這么放心?”
韓彰說道:“她清凈慣了吧,不想那么多人打擾,咱們走的時候離她遠點?!?
“正好,我來當車夫,載你們去。”
展昭忙道:“不行!你的車技練好了嗎,載公主可不是兒戲!”
“載公主怎么就特殊了?”蕭泠川咳嗽了一下,示意他公主身份確實特殊。徐慶看了看她,也輕咳了一下,又接著說,“練好了!這三個月我們沒閑著,一有拉貨的機會,我們就搶著拉,”又看向夜軒,“對吧,夜軒?”夜軒點了點頭,徐慶接著對她說,“哎,咱倆輪班趕車得了!”
夜軒搖了搖頭:“得,你自己趕吧!”
“怎么了?”
“我怕她太難伺候,載不好再給她載壞了!”
徐慶一笑:“那行,既然你把趕車機會讓給我,那我就不客氣了!”
五天后的早上,知州帶來兩輛車,其中一輛是帶轎簾的小車,由韓彰趕著,專載展昭和趙志沖,徐慶趕著另一輛車載其他人,一起出發。趙志沖上車前只對眾人行了個禮,一路上也只有必要的交流。大家走了三五天的功夫,一路無事。
這天下午,夜軒在車上坐著,越來越覺得胃不舒服,有可能是中午吃急了,她斜倚在車上,睡了好幾小覺。傍晚,大家來到客棧,先到房間里休息,準備一會兒吃飯。夜軒躺在床上,半昏半睡,蕭泠川過來問她:“你沒事吧,怎么了?”夜軒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她。蕭泠川給夜軒把了把脈:“你中午吃了涼東西,胃有點著涼。我現在去外面給你弄點藥,這段時間你要是想吐的話就盡管吐?!闭f著,蕭泠川走出了房門。過了一會兒,夜軒感覺有東西直往上竄,她怕現找地方用時太長,自己忍不住,就直接對著床頭的臉盆一頓吐。她吐完之后覺得好多了,又往床上一躺。沒多久,蕭泠川推門進來,她聞到了嘔吐物的味道:“這什么味兒啊,”又看見夜軒躺在床上跟自己笑著打招呼,蕭泠川就又笑著說,“有精神啦,看來是吐出來了吧?”夜軒望向臉盆,蕭泠川帶著疑惑望過去,一驚,“呀,你怎么吐這兒啦!”說著,急忙放下手里的藥,拿著臉盆往外走。夜軒望著蕭泠川的背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但是她依舊覺得胃不舒服。
晚飯的時候,趙志沖像往常一樣在自己房間里吃,其他人在一樓吃。熱氣騰騰的面擺在大家面前,可缺點就是太燙了,暫時下不了口。夜軒吹了兩口面,還是太燙,她把面推到蕭泠川身旁:“太燙了,給我吹吹!”
蕭泠川笑道:“你行不行了啊,怎么,想做最嬌氣的那個???”
“嗯,明天半上午的時候再起來。”夜軒順著話說道。
“?。课覀冞€得趕路呢!你放心,正常趕路對胃沒有影響?!?
“起不來。”大家都有些愣。
韓彰道:“這也好辦,我們三個先走,你們稍晚一些走,走得快點,晚上的時候我們會和?!笔掋龃盟龥]辦法,把面拿出去涼了一會兒才拿回來。白玉堂對此一臉不屑,但只是斜著眼睛看了看夜軒,沒有說話。
晚上,蕭泠川在客棧的廚房煎藥。蔣平順著藥的味道找了過來:“蕭姑娘?!?
蕭泠川看了一眼蔣平,邊煎藥邊說:“蔣大哥,你怎么來了?”
“夜軒沒事吧?”
“沒事。吃點藥就好了。”
蔣平又說:“蕭姑娘,我想請你,幫我給夜軒帶幾句話?!?
“什么話???”
“你就問她,是不是她平時制約自己,處處為她的朋友們著想太累了,現在不舒服需要放松,體會一下我們對她的好?!?
蕭泠川一愣,看著蔣平:“啊?”
“蕭姑娘,你無需多問,我也不知道她的回答會是什么。麻煩你,一定要把話帶到,并把她的答案告訴我,拜托了。”蕭泠川點了點頭,蔣平離開了廚房。
蕭泠川回想著這些話,一直以來她以為她夠了解夜軒,不就是沒事兒愛瞎想嗎,跟這個約束和朋友有什么關系啊,蔣平他,一定是在不懂裝懂吧。不過出于尊重,自己還是有必要把他的話帶給夜軒。
蕭泠川拿著煎好的藥進到房間,夜軒接過藥,一飲而盡。蕭泠川認真地問道:“我問你啊,你晚上之所以怕燙,還說明天早上要晚起,不是故作嬌氣,而是因為,你平時制約自己,處處為你的朋友們著想太累了,現在不舒服需要放松,體會一下我們對你的好,對不對?”
夜軒有點懵,她沒有想到蕭泠川會看透她的心思,裝作漫不經心地答道:“啊?!?
蕭泠川驚訝道:“?。空娴氖前??”又停了一會兒,“是蔣平說的。”
夜軒一驚:“蔣平?他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他只是讓我問問你,你是不是這樣想的。可是夜軒,你怎么會這么想啊?”
夜軒沒有回答蕭泠川的問題:“我累了,睡覺?!闭f罷躺下。蕭泠川沒有再問。夜軒此時想的是,蔣平,不會看上她了吧,如果是,該怎么辦呢?想了一會兒后,她發現自己的想法很傻,但依舊控制不住自己這樣想。
蕭泠川去告訴蔣平他說對了:“可是蔣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蔣平一笑:“猜的?!?
第二天早上,夜軒醒的很早,沒有睡意,蕭泠川還沒有醒,她便自己下床洗漱好,來到一樓,發現蔣平正坐在那里。夜軒停在樓梯上,沒有繼續往下走。蔣平看到了夜軒,站起來說:“起這么早啊?我請你吃頓飯吧?!?
夜軒邊移開眼神邊說:“?。俊?
蔣平輕輕一笑:“你別誤會,我絕沒有非分之想。我只不過看你們三個人赤子誠心來走江湖,所以想結交你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你因為蕭姑娘給了我房費,一直在生悶氣。本來我很早就想請你們吃頓飯,就當是把錢退給你們了。但是我發現,如果我請你吃飯,你可能就會想偏,所以我就一直沒敢請。”
夜軒轉過頭看著蔣平:“那今天呢?”
“這事早晚都得辦,趁著你胃不舒服請客,還能讓你開心一下。想吃什么?”
夜軒突然間感到很開心,她心頭的疑問消失了。她拿著菜單看來看去,很多菜看著都挺好,但是不能點那么多,所以需要點一個最好的,可看起來哪個都不錯,哪個算是最好的呢?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夜軒對蔣平說:“要不,你點吧?!?
“我請客,當然得你點啊!”
“我實在點不出來了。”
蔣平接過菜單,隨便點了點東西:“你不餓啊,看這么長時間?”
“那我也得好好挑挑啊?!?
“好好挑?”蔣平笑了,“你連味道都還沒嘗過你是怎么挑的?。抗植坏媚闾粢粋€手絹都能挑那么長時間?!?
這時菜來了,二人開始吃?!皦蛩俣劝伞!?
夜軒答道:“就是味道不怎么樣。”
蔣平邊吃邊說:“能填飽肚子就行?!?
“你就找借口吧?!?
蔣平想了一下:“要是找借口把自己找舒服了也行?。 倍诉叧赃吜模粫汉?,蔣平問她:“你覺得跟我聊天感覺怎么樣?”
夜軒想了想:“可好了,跟你說話一點都不累。”夜軒又問:“那你覺得跟我聊天感覺怎么樣?”
“挺好的呀?!?
夜軒有些高興:“真的啊,你不覺得累嗎?”
“啊?”
“你沒感覺我反應慢,不會接話嗎?”
“沒有啊,”又一笑,“怎么,反應快就叫會接話???就徐慶那樣的?”夜軒一下子笑了出來。又過了一會兒,蔣平問:“你覺得,我性格怎么樣?”
“挺好的呀。那你覺得我性格怎么樣?”
“也不錯啊?!?
“跟初印象比?”
蔣平看了一眼夜軒:“不一樣啊。剛見面的時候,我還在想呢,怎么一下子有這么多自來熟的人?!?
夜軒又問:“對了,就是昨天晚上你讓泠川給我帶的那些話。你怎么知道我的事,知道的這么清楚???”
“猜的?!?
眾人起床后,看見夜軒和蔣平在一起吃飯,白玉堂有些驚訝,蕭泠川也有點摸不著頭腦。大家簡單吃了點東西就出發了。這一天急忙趕路,夜軒覺得她的胃更不舒服了,一天都在車上昏昏沉沉地睡覺。中午的時候她沒有吃東西,其他人也只是稍微吃了一口。終于在晚上的時候跟韓彰三人成功會和。
晚飯的時候,夜軒有些吃不下去:“明天不走了,歇兩天,胃好了再走?!?
蕭泠川問:“?。磕俏覀兊泌s好幾天路?!?
“那就一起不走,趕路也怪累的?!?
蕭泠川剛想說話,白玉堂說道:“你要是不想走,就自己留下養你的身子,我們幾個走。”
“不行,我要跟你們一起走。”
白玉堂一臉冷色:“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怎么,你是不是想我吐你飯里?”說著把碗直接往地上一摔。白玉堂見狀,起身撿起地上的碎片,甩向夜軒,在她的手上劃了一小道傷口,夜軒感到了疼痛。
蔣平制止道:“你干什么呢,差不多行了?!?
白玉堂怒氣未消:“沒人慣她!”夜軒聽見蔣平的制止,突然有些感動,沒有說話,起身跑回房間。
蔣平道:“韓大哥,明天你們先走,給我兩天時間,我保證治好她的胃,那個時候,我們的速度就相當于你們速度的兩倍,會很快追上你們的?!?
話音未落,白玉堂喊道:“我明天跟他們一起走?!?
“隨你。”說罷,蔣平走向樓上。
蔣平敲響了夜軒的房門,沒有人答話。蔣平推開門走進來,又關好門。夜軒坐在桌旁的凳子上,一直背對著他。蔣平走到她后面:“疼嗎?”夜軒搖了搖頭。蔣平開玩笑地問道:“不疼啊?”夜軒沒有回答。蔣平又問:“你閑著沒事砸碗干什么呀?”
“你不是會猜嗎?”
蔣平一下笑了出來,依舊站在她后面:“好啊,那我再猜猜。你想走江湖,更想結交那種海誓山盟、義結金蘭的朋友,從你見我們的第一面,你就把我們認定為你想結交的人,所以,你才會毫不推辭地幫了我們,并且毫不掩飾情緒,暢所欲言,這一路上,你也一直在關心其他人,甚至生怕其他人走錯了路想拉他們一把??蓻]想到,其他人的尋友原因,無非是快樂舒服,讓自己更好,他們不信,也不準備去尋找可以天長地久的那種傳奇的友情。你那么關心每一個人,那些人卻以為你只是單純的熱心,沒什么本事只會管著他們,讓他們干這個、別干那個,他們一想,他們又不是你,憑什么你說對就是對???還有啊,我們剛剛見面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你能講、腦子快,現在突然間反應變慢了,他們反倒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話了。你覺得這是因為你反應慢,所以所有人都對你有看法,可又不知道怎么解決,或者說,是你覺得你解決不了,就索性破罐子破摔,啊不,破碗破摔。我猜對了嗎?”
聽蔣平說話的時候,夜軒面紅過耳,眼睛發熱,感到仿佛胃里的熱量瞬間散發出來,她想控制住這股熱量,但終究失敗了。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很燙,淚水像開了閥似的,止不住地往下流。
夜軒依舊在默默流淚,也不知道蔣平看沒看到。等他說到最后兩句話的時候,她一下子笑了出來:“那你有辦法解決嗎?”
“當然有。想改變成見的確不容易,但是我會盡力把你的變化展現給大家。”
夜軒仍背對著蔣平,沒有看他:“你?”
蔣平接著說:“嗯,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夜軒想了一會兒,又問:“那我們現在是什么關系?師長?”
“什么關系我說了不算,你也決定不了?!币管幱悬c驚訝,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蔣平接著說:“我跟他們說好了,我們先歇息兩天,然后再追他們。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這時,蕭泠川推門進來,發現蔣平也在屋內:“蔣大哥,不好意思,我以為屋里只有夜軒?!?
“沒事,你們先聊,我先出去?!笔Y平走出房間,關好門。
蕭泠川來到桌旁坐下,放下手里的一大碗面條:“他怎么在這啊,跟你說什么了?”
夜軒眼睛望著門口:“泠川,你感覺到秋風了嗎?”
蕭泠川沒有特別在意:“感覺到了。你快趁熱吃吧,暖暖胃。”
“可我怎么覺得我這么熱呢?”
蕭泠川笑道:“是因為我給你送吃的,你感動了嗎?”
夜軒看著蕭泠川,是啊,不管她有多么任性,不管蕭泠川能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思,這個身世與她相似的女孩兒,一直在以她家人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無條件地忍受著她的情緒。她們兩個之間,一直有著似友情似親情的情感,彼此相互鼓勵,相互支持,共同做著他人看來不合規矩的事,共同在異樣的眼光與追尋自我成就的夾縫中生存。她實在不該在追尋友情的道路上,冷落了這個妹妹啊。想到這里,夜軒笑了,她一把抱住蕭泠川:“泠川!”
蕭泠川一驚:“夜軒,你,你沒事吧,怎么了?”
夜軒放開她:“沒事!”然后她開始吃面。
蕭泠川發現了夜軒的淚痕,于是問:“你哭啦?”
夜軒邊吃邊說:“嗯。”
“???你可從來沒在外面哭過啊,蔣平跟你說什么啦?”
“他把我心里想的事全給說出來了。”
“什么事兒啊?”
“就昨晚那事兒。我說出來怕你理解不了,幫不了我,還怪擔心的。不過聽他說完以后,我現在好多了??墒?,泠川,我有點兒害怕,你說他怎么會知道的那么清楚???他怎么會那么好心,單純只是想幫我呢?”
“這可說不準,”蕭泠川看了看夜軒,小心地問:“那你們現在,是什么關系???”
“他說,什么關系他說了不算,我也決定不了?!?
蕭泠川看著夜軒,停了一會兒:“不是啊,我的意思是,你們,普通朋友?”
“???”夜軒一怔,“啊?!?
“啊,”蕭泠川停了一會兒,“你也別想太多,也有可能真的就是碰到一個懂你的人了也說不一定。要是再有什么異樣的話,你再跟我說?!?
“嗯?!币管幏浅OMY平可以幫到自己,但她不敢過于相信運氣。她當然希望能夠解決她遇到的問題,但她更傾向于把蔣平看成一個不懷好意的人,然后遠離他,這樣自己才是絕對安全的。
第二天早上,韓彰四人先行離開。其他人準備一起吃早飯。徐慶正在那塊兒盛飯,盛了三碗后,幾人都來到了桌前,徐慶就沒有繼續盛,而是坐下直接開吃。幾人做好后,夜軒發現自己的面前沒有米飯,她正在想徐慶是不是因為昨晚的事生氣,蔣平把自己的碗推給夜軒,然后故意看著徐慶嚷嚷:“哎,這誰盛的飯啊,怎么少一碗?。俊?
徐慶邊吃邊叫:“我都往廚房跑三趟了,你自己盛去!”
蔣平一笑:“剛才我們就該跟你搶位置,把沒飯那面留給你,讓你不想再跑一趟都不行!”一邊起身一邊笑著看了夜軒一眼,夜軒還有點發懵。蔣平回來后,又跟徐慶說:“你這兩天也辛苦了,后天夜軒趕車吧?!?
“啊?”徐慶看向夜軒,“你胃好了?”
夜軒搖了搖頭,她正在想這句話是不是話里有話,蔣平接著說:“有你盛飯,肯定好得快?!?
徐慶笑道:“那我可是大功臣??!”徐慶又轉向夜軒:“那過兩天你趕車嗎?”
“趕。這兩天安靜久了,也讓我感受一下‘策馬奔騰’的感覺!”
徐慶笑著說:“好啊,到時候我跟你一起趕,并駕齊驅!”
這一天,夜軒覺得她的胃沒有那么不舒服了,漸漸好了起來。中午的時候吃了不少,晚上還覺得餓了,這代表她的胃已經完全好了。晚飯的時候,夜軒說:“明天早上,我們就去追韓彰他們吧?!?
蕭泠川問:“你不再歇一天了?”
“不用了?!?
徐慶忙道:“?。磕阍趺凑f改就改,本來我還想著,今天晚上多喝點酒,明天早上不用起那么早呢!”
夜軒道:“那沒事兒,你喝吧,明天我載著你!”
“得,我可不喝,萬一路上有事只有我才能解決呢,我可不能錯過精彩!”
蕭泠川接著說:“你想想行了,基本上不存在這種情況。”
晚飯后,蔣平和夜軒在外面散步。蔣平問道:“你為什么那么排斥盧方,還有那個公主?”
“看有錢人作風不順眼。”
“怪不得沒見面你就看不上人家,有錢人沒錢的時候也不一定合你心意啊。你聽我的,表面上好好處,就當開開眼界,長長見識,也算是以人為鑒,而且沒準兒能從他們那塊兒得到不少好處?!?
夜軒看了看蔣平,沒有說話,心里卻在想這主意不錯?。 耙匀藶殍b”這四個字也打動了夜軒,她渴望用這種方式,去見識更多的人,更多的事。
回到房間后,蕭泠川神神秘秘地讓她坐下,接著開始給她把脈,一會兒后,蕭泠川開心起來:“真好了??!”又轉向夜軒,“夜軒你知道嗎,我以前在書上看過,也聽別人說過,說胃病可以無藥而愈,就是沒見過,這次可算是開了眼界了!對了,蔣平都跟你說什么了,怎么一下子就說好了,他以前是不是學過醫???”
“他學沒學過醫我不知道,跟我說的話也挺多的,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起的功效?!?
“那,是他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覺得很舒服嗎?”
夜軒想了想,說:“剛開始的時候其實挺不舒服的,總感覺心里怪怪的,像是緊張,也像是害怕,后來說著說著,我就感覺舒服了。”
“也是,剛開始說心里話,肯定很不得勁兒啊,就覺得有什么東西掉出去似的。我也有過這種感覺,不過說說就好了?!?
夜軒點了點頭,然后盯著蕭泠川,“我這算不算給你提供了研究材料啊?”
“當然算了!”蕭泠川興奮地說,“我就說嘛,出來走走總沒錯!”
第二天早上,四人便開始趕路。夜軒駕車而奔,她發現自己好久都沒有這么爽過了。當天晚上,他們就和韓彰他們成功會和。韓彰問夜軒:“夜軒,你好了?”
夜軒應聲答道:“啊,好了。韓大哥,對不住啊,那天晚上我不該任性,耽誤大家的行程了?!笔鞘Y平讓她道個歉的。這話一說出來,白玉堂不以為意,韓彰和展昭還沒有想好該怎么回答。
氣氛沉默的空當,徐慶跳出來叫道:“這哪耽誤了,咱們不也趕上他們了嗎?要我說啊,你還是跟外面拉車那頭牛道個歉吧,這幾天,歇的時候一動不動,趕起路來還必須一整天都得鉚足了勁兒,可把它折騰壞了!”大家都笑了。
晚上。蔣平和夜軒在客棧門外的石凳旁坐著。
蔣平問道:“你對徐慶對你怎么樣?。俊?
“對我?”夜軒愣了一下,“他對誰都一樣啊,至少我沒感覺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可感覺到了?!?
“你?你怎么感覺到的?”
“這些日子,這么多事,我看也看出來了。就說剛才,他那是在護著你啊。”
“護著我?”
“來日方長。你自己慢慢體會吧。”
的確,徐慶雖然大大咧咧,過于瀟灑,有時候也粗心大意,喝酒惹事,甚至還會和任何人自來熟。但是,他在心底里,一直為他身邊的這兩個女孩兒留有位置。當年,在幾乎所有人都把戲班的人當作社會底層人群的時候,她們兩個居然無所顧忌地和他交談,他早已把她們,當成了家人。而如今,他一直在用他的‘沒心沒肺’,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守護著她們。
過了一會兒,夜軒說:“我有一個問題?!?
“什么呀?”
“你說轟轟烈烈的友情很少見,我也并不是那么優秀,那,你為什么要主動幫我?”
“看來你夠理智啊,”蔣平笑著說,又收起笑容,“我以前如果沒有人幫的話,自己也走不到現在,所以我也想幫你一把。”
“真的,就只是因為這個?”
“當然。”
一會兒后,蔣平說:“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也早點休息?!?
“嗯?!币管幫Y平消失的地方,又轉而望向天空。新月的光并不是很亮,卻足以照亮她的心。夜軒覺得今晚的月光很舒服,或者是蔣平說的話讓她感到很舒服,她喜歡這樣交流。但越舒服,她也就越謹慎,時時警惕對方,試圖確定對方是否已經設好陷阱。蔣平也很高興夜軒能問他這個問題。夜軒能主動說出自己心里的疑問,這代表她盡管對蔣平有著種種不放心,但更愿意去接觸、去試探這片自己未知的領域,更愿意去思考蔣平說的話。
蔣平要帶夜軒,這絕不是一句話的事,它意味著一份責任。不過,至于為什么要幫夜軒,蔣平并沒有說實話。那其實是因為,夜軒問題的根本在于太在乎。她太在乎得失,所以才會過于猶豫;她太在乎友情,所以才會迷失方向。想當年,如果不是因為太在乎祖業與地位,蔣恰也不會硬要復業;如果不是太在乎臉面與富貴,他也不會加深焦慮。曾經,他還小,他沒有能力去說服父親,而現在,他不想看著一個江湖后生因為太在乎,在自己那片狹小的天地里做井底之蛙,被社會的潮流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