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盜用他人賬戶登錄系統違法審批從中牟利，構成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還是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

——陳某政等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廣東省廣州市越秀區人民法院（2019）粵0104刑初1091號刑事判決書

2.案由：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

【基本案情】

被告單位德易公司設立于2002年10月，主要經營計算機及相關電力設備的技術支持和批發零售等業務。2018年7月至10月，德易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兼總經理被告人陳某政為使其公司的產品及其代理的產品在南方電網電子商城順利上架銷售，伙同被告人李某田采用盜用他人賬戶和密碼的方法，侵入南方電網電子商城的計算機信息系統，非法審核上架南方電網電子商城計算機信息系統中的商品。

經司法會計鑒定，被告人陳某政、李某田非法審批上架商品總額21334064.99元，德易公司非法獲利2081193.50元。

2019年5月30日，被告人陳某政被公安人員抓獲歸案；同日，被告人李某田在南方電網有限責任公司紀檢監察組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到公安機關投案自首。

【案件焦點】

盜用他人賬戶登錄系統違法審批從中牟利，構成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還是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

【法院裁判要旨】

廣東省廣州市越秀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單位德易公司及其法定代表人兼總經理被告人陳某政、被告人李某田違反國家規定，侵入南方電網電子商城計算機信息系統并實施非法控制，情節特別嚴重，其行為均構成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公訴機關的指控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罪名成立，法院予以支持。唯對被告單位非法獲利數額未扣除被告單位代銷昀藝公司商品應支付廣博公司的服務費，法院依法予以糾正。陳某政作為被告單位法定代表人兼總經理，在案發后未主動投案，故被告單位不構成自首，辯護人關于被告單位構成自首的意見不成立，法院不予采納。關于李某田的辯護人所提李某田并未從中獲利，不屬于“情節特別嚴重”的辯護意見，經查，本案系共同犯罪，被告單位非法獲利數額系李某田與陳某政共同實施犯罪行為所得，李某田是否獲利只是分贓問題，不影響對全案違法所得數額屬“情節特別嚴重”的認定，李某田應對共同犯罪行為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辯護人的上述意見不成立，法院不予采納。陳某政、李某田最后一次非法審核上架商品，因意志以外的原因導致商品被下架而未能銷售出去，屬犯罪未遂，對該部分罪行可予從輕處罰，辯護人關于李某田該次非法審核屬犯罪未遂的意見成立，法院予以采納。陳某政歸案后能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依法可以從輕處罰。李某田犯罪后自動投案，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屬自首，依法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扣押的電腦主機1部無證據證實屬李某田所有，由公安機關依法處理。扣押的移動硬盤1個、小米手機1部、華為手機1部、蘋果手機1部不屬作案工具，由公安機關依法發還各被告人。各辯護人的其他罪輕辯護意見，法院已在量刑時予以考量。

廣東省廣州市越秀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八十五條第二款、第四款，第二十五條第一款，第七十二條第一款、第三款，第七十三條第二款、第三款，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三條第一款，第六十四條；《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危害計算機信息系統安全刑事案件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一條第二款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一、被告單位德易公司犯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判處罰金50萬元；

二、被告人陳某政犯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并處罰金3萬元；

三、被告人李某田犯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緩刑三年，并處罰金5000元；

四、追繳被告單位德易公司違法所得1298312.30元，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五、扣押的作案工具筆記本電腦1部、蘋果6手機1部，由廣州市公安局越秀區分局予以沒收。

【法官后語】

對于本案定性，存在三種觀點。觀點一認為：本案被告人非法侵入線上商城計算機信息系統，獲取其中審批數據，情節嚴重，構成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罪；觀點二認為：本案被告人非法修改線上商城計算機信息系統內的審批數據，后果嚴重，構成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觀點三認為：本案被告人非法侵入線上商城計算機信息系統并實施非法控制，情節特別嚴重，構成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

我們贊同觀點三，理由如下：

1.三個罪名側重懲處的行為手段不同

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是指違反國家規定，侵入除國家事務、國防建設、尖端科學技術領域外的計算機信息系統或者采用其他技術手段，獲取該計算機信息系統中存儲、處理或者傳輸的數據，情節嚴重的；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罪，是指違反國家規定，對計算機信息系統中存儲、處理或者傳輸的數據和應用程序進行刪除、修改、增加的操作，后果嚴重的；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是指違反國家規定，侵入除國家事務、國防建設、尖端科學技術領域外的計算機信息系統或者采用其他技術手段，對該計算機信息系統實施非法控制，情節嚴重的。

三個罪名在行為方式上存在重疊，區別在于：（1）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強調的是“獲取”，行為人侵入計算機信息系統是為了竊取其中存儲的數據信息以倒賣牟利，如竊取醫院工作人員的賬號登錄醫院內部系統獲取處方數據倒賣給醫藥公司等，其目的只是為了獲取系統數據，一般不會修改其中內容，也不會對計算機信息系統造成破壞；（2）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強調的是“破壞”，即通過刪除、增加、修改數據或應用程序等手段，造成計算機信息系統失靈或者崩潰。行為人針對的是計算機信息系統本身，對其中內容進行違法操作只是一種手段，其目的在于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致系統不能正常運行；（3）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強調的是“控制”，即不具有權限的行為人利用他人網上認證信息或者通過技術手段，進入計算機信息系統，非法獲得控制權，從而可以對該計算機信息系統進行任意操作。

2.被告人的行為手段屬于“非法控制”，而非“獲取”“破壞”

本案中，從各被告人的主觀目的來看，其既不是為了單純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中已經存儲的固有數據，也不是為了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而是為了獲得相應的權限，對計算機信息系統實施非法控制，從而實現違法審批的目的；從其客觀行為來看，其既未竊取計算機信息系統中的數據，也未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而是盜用他人賬戶，在非法侵入這段時間內，形成對該計算機信息系統的非法控制，從而得以非法審核上架南方電網電子商城計算機信息系統中的商品。

3.非法控制≠排他控制

無論是盜用他人賬戶還是使用技術手段，行為人在非法侵入并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時，他人仍然可能通過合法途徑進入并操作計算機信息系統。例如在同一系統存在多個賬戶的情況下，行為人利用其中一個賬戶非法進入計算機信息系統，與此同時，他人仍然可以通過登錄其他賬戶進入該計算機信息系統。因此，如果將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的“非法控制”理解為排他控制，不僅不符合生活實踐，也會導致法條形同虛設、無法落地。故“非法控制”僅指行為人自身實現對計算機信息系統的控制，不要求完全排除他人的控制，即可以是片面、片刻的控制，而非全面控制。本案中，雖然被告人在侵入線上商城計算機信息系統的同時，他人也可以登錄該計算機信息系統，但被告人在非法侵入期間已形成對系統的非法控制，完成了目標操作，故構成對該計算機信息系統的非法控制。

綜上，本案應定性為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罪，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正確，予以支持。

編寫人：廣東省廣州市越秀區人民法院 潘文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