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汽車自燃原因不明時舉證責任分配的認定

——李某訴現代公司、博悅公司產品責任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9）渝01民終304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產品責任糾紛

3.當事人

原告（上訴人）：李某

被告（被上訴人）：現代公司、博悅公司

【基本案情】

2015年5月12日，原告李某通過按揭貸款方式與博悅公司簽訂《購車合同》，購買被告現代公司生產的現代名圖轎車一輛，車輛價款139800元。購車后原告李某對該車輛的導航線路進行了改裝。2018年3月8日，該車在重慶市大足區龍水鎮電鍍小區發生火災。2018年5月4日大足公安消防支隊作出足公消火認字【2018】第0004號火災事故認定書：起火部位位于汽車主駕駛右側前方中控臺位置，認定起火點為主駕駛位置前部、點火開關下部45厘米處，起火原因系電器線路故障引燃周圍可燃物。后原告起訴來院，認為該車存在質量缺陷，要求二被告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案件焦點】

涉案車輛自燃是否系車輛質量缺陷導致。

【法院裁判要旨】

重慶市大足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承擔產品缺陷導致的侵權賠償責任有以下幾個要件。第一，須因產品本身存在缺陷，而這里的缺陷一般是指產品本身存在設計缺陷、生產缺陷或指示、警示缺陷；第二，有造成人身、財產損害的事實發生；第三，缺陷產品和損害后果之間的因果關系。本案中，根據火災事故認定書和鑒定報告，此次事故可能系導航線路故障引起，而涉案導航系統并非原車標準配置，結合鑒定報告，加裝導航導致的線路故障引起的車輛自燃損失可能涉及其他的合同糾紛或產品侵權責任糾紛，而并非本案的車輛產品責任侵權。另根據民事訴訟法相關規定，李某對自己主張的事實和理由有責任提供證據予以證明，現李某并未在庭審中舉證證明上述事實的存在或成立，相應的舉證不力后果應該由其自行承擔。

重慶市大足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四十一條、第四十二條、第四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2]第九十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李某的全部訴訟請求。

李某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本案中，汽車燃燒原因無明確結論，根據《火災事故認定書》和《司法鑒定意見書》，火災原因系汽車電器線路故障引發的自燃，但因涉案車輛已另行加裝了導航系統，必然涉及對原車電路改動，現無法確認涉案車輛是由于導航線路故障導致自燃，還是車輛自身線路故障導致自燃，同時也沒有其他證據顯示涉案車輛本身存在設計缺陷或不符合法定標準而導致產品存在缺陷，根據高度蓋然性原則，本案認定外因導致的汽車自燃可能性更大。原告不能證明汽車存在質量缺陷，更不能證明汽車燃燒是缺陷引發，其請求被告作為生產者、銷售者承擔產品缺陷的損害賠償責任沒有依據。

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的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官后語】

隨著我國汽車保有量持續增長，因汽車產品質量引發的糾紛數量不斷攀升。法院在審理此類糾紛時應合理分配舉證責任，在加重生產者、銷售者舉證義務的同時也不能忽視車輛所有人或使用人的合理安全注意義務。

1.汽車自燃案件中的舉證責任分配

本案中，生產者、銷售者是否承擔賠償責任的關鍵在于汽車是否存在質量問題、火災是否因汽車質量問題導致。受害人有義務舉證證明產品存在質量缺陷、損失確已發生、損失與產品缺陷之間存在因果關系。雖然受害人對于汽車這種生產工藝復雜、技術含量很高的產品缺乏專業知識，但其可借助鑒定機構的鑒定意見證實自己的主張。本案中，消防大隊作為事故處理部門，委托了專業機構就火災事故與車輛技術狀況之間的因果關系進行鑒定，其出具的《火災事故認定書》載明：起火原因系電器線路故障引燃周圍可燃物，但因涉案車輛另行加裝了導航系統，必然涉及對原車電路改動，現無法確認涉案車輛是由于導航線路故障導致自燃，還是車輛自身線路故障導致自燃，同時也沒有其他證據顯示涉案車輛本身存在設計缺陷或不符合法定標準而導致產品存在缺陷。采用間接反證的方法根據案件情況作出事實推定，符合舉證責任的分配規則。

2.高度蓋然性證據規則在汽車自燃案件中的適用

實踐中，汽車燃燒原因沒有明確結論的情況較為常見。這既有汽車自燃后鑒定樣本提取困難，也有自燃原因的并發性、多樣性等因素存在。如本案，發生火災的原因既有可能是汽車電器線路，也可能是加裝的導航線路，還有可能是加裝導航導致原有線路改動引起。本案應認定為外因引發汽車燃燒的可能性更大，理由有：（1）現代公司舉示的國家強制性產品認證書、北京現代汽車整車檢查記錄表、同款車型線路技術圖等證明涉案車輛質量檢驗合格，火災發生前沒有電器線路故障的跡象和記錄，故原裝線路故障的可能性較小；（2）涉案車輛導航系統系出廠后原告自行安裝行為，加裝導航線路必然涉及原有線路的更改或替換等，勢必對原有電器線路產生影響，進而引起自燃的概率較大；（3）結合現代公司同批次銷售車輛質量統計情況分析，未出現因汽車自身質量缺陷導致自燃的情況，間接證明了出廠汽車質量合格。在沒有充分證據證明汽車燃燒原因的情況下，根據高度蓋然性占優的證明標準，應當認定可能性更高的事實而不能認定可能性更小的事實，故不宜認定汽車燃燒是可能性更小的原因即汽車原出廠電器線路自身質量存在缺陷導致的，從而避免無限度地加重生產者、銷售者的舉證義務。

3.車輛所有人或使用人的合理安全注意義務

審理汽車自燃案件，不能忽視車輛所有人或使用人的合理安全注意義務。汽車自燃原因除設備故障、電器線路短路等，也不排除維護不當、違章操作等人為原因。一般情況下，汽車自燃起碼要有以下條件：一是易燃品，二是火源。這就要求汽車使用人必須對車輛盡到合理的安全注意義務，如定期檢測車輛、及時維修故障；不隨意改裝車輛、改變電器線路；不停放于火源或易燃物附近等。如車輛無質量問題而車主存在前述行為，可推定車主對財產損害存在過錯。本案中，車主對出廠檢驗合格的車輛擅自加裝導航線路，有可能對原車電器線路運行情況產生改變，極易引發電器運行故障甚至引起其他事故，同時本案車主加裝導航線路沒有相應的票據和合同，即使本案事故屬于導航線路故障導致的，對于車主維權也將產生較大的維權困境。結合本案事故原因鑒定意見和事故責任認定書載明情況，車主沒有盡到合理安全注意義務，擅自加裝導航線路，對汽車自燃事故的發生具有較大的因果關系。

編寫人：重慶市大足區人民法院 趙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