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領著一幫神色復雜的兄弟們出現在實驗小學門口的時候,徐圓她們班正排著隊從學校門口出來,徐圓個子小一些,站在第一排,所以等了有一會的他在一群小豆丁里一下子認出她來。
領著身后的一群大花臂走上前,老遠就喊得招搖過市:“妹妹!”
排排站好得小豆丁們一齊看過來,程朗順勢牽起小姑娘肉乎乎的手,對她眨了眨眼。
“走,回家。”
徐圓就這樣在一幫人前前后后的擁簇下,被程朗牽著迷迷糊糊走出了學校。
很難深究究竟是什么時候產生的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之感,一大一小在這樣粗礪泥濘的孤獨里,互相庇護彼此溫暖。
三個月后,徐圓父親外調,母親辭職,一家三口隨父親一起在新年將至時搬到了另一個城市。
臨走前,媽媽有叫徐圓和鄰居哥哥好好道別。
她拿了一袋草莓糖,塞在他手里,示意他低頭。
他蹲下來,就見她趴在他耳邊悄悄說:“等我長大回來保護你!”
接著就和他揮手說:“哥哥再見!”
他沒說話,也揮了揮手。
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了,所有的故事都要翻開新的一頁。年輕氣盛的少年意氣早就應該被時間的熔爐切割絞碎。程朗早就為了照顧放學后無處落腳的小朋友而很少逃課,盡管大多數時候是難以改變現狀的無力感,但更加成熟的念頭不斷在他心頭涌現:對抗除了無意義的消磨外別無用處,只有逆向生長,拿到世界的許可證他才有機會去保護他所珍視的人。
程朗回家,認錯,用功讀書。
和十八歲的叛逆決裂。
才有了二十八歲程朗的溫和,成熟,理性。
他也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他們都變成了與以往不同的更好的人。而這場手術,也是他要用柳葉刀,送給她的禮物:一份可以更加自信和快樂的禮物。
早晨六點,徐圓被護士叫醒輸液,睜眼就看見母親在身邊收拾東西。
“媽媽。”她睡眼惺忪,嗓音帶著未醒的低啞。
梁靜慧一直覺得虧欠女兒許多,所以當孩子提到要做正畸手術時,盡管花費不少依舊是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一直到昨天她都還在海市開高考教學研討會,女兒今日做手術她才匆匆趕來,而她的父親徐泓更是跟進國家項目忙得離不開崗位。
她拍拍徐圓的頭,理了理她溫軟的頭發,想囑咐幾句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開口已然干澀,像是安慰小朋友:“一會兒就完事了,媽媽在外面等你。”
徐圓還沉浸在醒來就看見母親的快樂里,她嘻嘻笑著拉住母親的手晃了晃,反過來安慰她:“沒事,別擔心,醫生說了,是小手術。”
護士姍姍帶著徐圓往手術室走,母親拿著吊水一直在后面跟著,直到進了手術門,她才接過吊水,回給母親一個安撫的笑。
換上49碼的消毒拖鞋,因為腳太小,只能啪嗒啪嗒拖著鞋走路。
她小聲開口:“姐姐,我有點害怕。”“沒事,又不疼睡一覺就過去了。”走到手術室,氣溫低得她打了個冷戰,整個手術室泛著干燥的藍色,使人安心又冷靜。
手術室護士讓她躺上手術臺,她個子太低,只能光著腳踩著儀器爬上只容一人躺下的手術臺,冰冷的手術臺激得她一機靈,她乖覺躺好,一動不敢動生怕一不小心就從上面翻下去。
她眨著眼睛,聽著手術室護士們一邊有條不紊做著術前準備,一邊閑聊最近做瑜伽健身的事情。除了拆卸消毒物品,其中一個護士拿著一小瓶藥往她鼻子里滴了兩滴。
“流到嗓子里會有點辣,咽下去就好。”
果然一股辛辣在嗓子里蔓延開,她撇撇嘴,表示口感很差。
“姐姐你們的帽子真好....”她注意力都在護士姐姐頭上有不同花色的手術帽,剛想發自內心的稱贊一句,說到一半,“看”字還沒說出口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