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楓眼神幽冷如寒潭，笑容不及眼底，只是那說出的話卻并無任何情感波動，斟酌字詞間也并無火藥味。

只是精明如衛洵，又怎會看不透這背后的含義，在對上男人漆墨般的眼眸時，似有什么隱藏的信息在頭腦中飛速流轉，他想要看出什么，但偏偏那異樣的氣息卻被對方巧妙地隱去了。

這是蕭楓聰明的地方，他野心勃勃，但卻并不會讓人抓到任何表現他的野心與欲望的把柄，只能讓人隱隱感受到一雙銳利冷冽的眼睛在背后觀察，待你轉過身去卻發現除了自己一身冷汗之外，空無一物。

他一直都是銀狼般的存在，衛洵在此刻終于明白自己是個可憐的獵物。

衛洵不是個蠢人，他隱隱感覺這世間有陣風云在變化，只是苦笑，“輔佐太后，本就是卑職職責所在。”

等到蕭楓與劉衫起身送客，衛洵也沒有更多的言語，似乎他與二人只是在酒樓一次最為偶然的邂逅，擦肩而過，轉身便去。

劉衫默然地盯了他的背影一瞬，忽道：“過幾日，我會差人送丹藥到府上去。”

聲音并不大，但她相信衛洵是聽見了，至少他的腳步頓了頓，卻還是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蕭楓立在劉衫身旁，高大修長的身影給女子遮去了大半陽光，投下一抹濃黑的影。影下女子那姣好的面容有一絲裂痕，隨后聲音有幾分猶豫，“你可有覺得……他很像一個人？”

蕭楓輕笑一聲，并不作答。片刻后，他卻前言不搭后語地道：“過不了多久，便是燈節了。”

“嗯。”

“燈節的時候，你一般怎么過？”

劉衫怔了怔，囁嚅了幾下唇，苦笑道：“能怎么過？往年燈節的時候我總是一人在青蓮居，除了劉璟便也只剩劉璟了。”

“那……今年呢，你可有想過與其他人過？”

蕭楓的眼神有幾分明滅，卻又不去看她，聲音極輕，似是一波湖水蕩起漣漪。

“其他人？能有誰？”劉衫斂下眸，更使人看不清神色。靜默了片刻，似有什么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低聲驚呼：“你么？”

“我呢？”

兩人的聲音此刻撞在一起，卻都是輕得聽不見，如同兩只細小的銀鈴在雨中經風一吹，鬼魅似地撞在一處，回響都要驚起同一只蝶。

蕭楓喉結微動，深深呼吸一記，一雙鳳眸里有火光在跳躍，“祖父春秋已高，不喜愛熱鬧，父親與祖父關系也不好，自然沒心思過節。我……”

英勇了一世的他，竟在戰場上奔走殺敵都未曾有此刻的踉蹌與局促。他生于清冷，活在孤獨，也不知道什么叫過節，更是厭煩往日皇宮宴會的熱鬧，只是不知為何，他此刻又有些貪戀一瞬人間的煙火氣。

他承認自己有些邪惡，想要一個人陪著，不愿一個人獨自沾染那熱鬧的煙火氣息。

而這個人，他希望是身側的姑娘。

“……我想今年試著過一次節，不知姑娘……”

劉衫微微上挑的眼角帶了一絲薄紅，竟讓這清冷的女子多了幾分恰當好處的嬌媚。她睫毛微微顫著，也知道身側男子正在等待她的回答。

靜默的這一片刻，好似空氣都要絕對靜止，只余滿屋檐的白雪沙沙落著，點點滴滴細數著時間。

“好。”

聲音輕輕，與白雪融為一體，卻是讓某處的冰泉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