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番外:新年特別篇
- 孤裳客
- 醉霜竹
- 9849字
- 2025-01-30 00:30:12
“你知道‘尋洛節’嗎?”
“尋洛節?”蘇劍云抬起頭,用胳膊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嗯,相傳當年老祖母洛荀氏為了尋找老祖洛宣,從北往南再復北,終于喜結連理。也就是荀氏尋婚的故事。”洛澐輕輕說道:“后來,三世祖將家宅定在洛陽,因為荀氏尋婚本就是一樁美談,在一代代世祖們的影響以及洛家勢力逐漸壯大下,所演變出的節日。在這一天,洛陽城南的沈園外會搭建起一個很大很大的舞臺,會有很多人上臺跳舞。效仿荀氏尋婚的故事,年輕女子也會向心儀的男子獻舞,或邀請對方共舞,對方一旦接受,就是答應對方的求婚了。”
“你知道嗎?我爹爹和娘親就是在尋洛節上私定終身的。”洛澐話鋒一轉,說起了父母的八卦。
“哦~我明白了。”蘇劍云停下砍柴的手,微微休息道:“你想去玩嗎?”
洛澐笑道:“你猜。”
蘇劍云笑道:“我猜你不想去玩。可是我好想去啊,有沒有人陪我一起去呢?”
洛澐擺了擺雙腳,心中竊喜,她知道這是蘇劍云故意說出邀請來讓自己“照顧”他的好玩心,假裝不在意的擺了擺頭,看向別處道:“嗯...那我就...”
“我去!”喀拉一聲,后院的大門被推開,跑進兩個身影,一下子抱住蘇劍云的雙腿:“師父,師父,你帶我們倆去唄!”
不是別人,正是洛充洛豐兩兄弟。他二人不顧形象的跪在地上,華麗的衣服都沾上了泥土。
“快起來,地上臟。”洛天駒的聲音遠遠傳來。
“八哥,四哥讓咱們起來,起還是不起?”洛豐小聲問道。
洛充把心一橫,回應道:“師父答應帶我們去,我們就起!”
一陣歡快的笑聲傳來,洛府的幾位門客從門后伸出頭來,一齊走進來。
洛澐坐在老樹的樹枝上,悶悶不樂的鼓起臉頰,看了看凌霜。凌霜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膀,打了個手勢。
幾位門客受洛澐的委托,刻意營造出只有她與蘇劍云二人在后院的形勢,好讓洛澐邀請。誰知竟突然沖出了洛充洛豐兩個小家伙,打破了她的計劃。
“我還沒答應做你們師父呢。”蘇劍云數不清是第幾次說出這句話,將洛充洛豐兄弟雙雙扶起,拍了拍二人衣服上的泥土道:“既然你們都想去,那大家一起去好了。”
“好耶!”兩兄弟狂喜,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我們這就去準備,晚些時候來接師父哦!”
眾人見他們倆一陣風似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遠遠穿出,隨后被煙火爆竹噼里啪啦的響聲所覆蓋。
臨近年關,城中氣氛更濃。家家戶戶都忙著貼對聯、放鞭炮、掛彩燈,洛府采購了大量的煙花爆竹交給府中家仆與門客放玩。此時此刻,幽生谷正站在大門處指揮著人們貼春聯;莫辭將一捆捆蘇劍云砍好的劈柴運往廚房;秦音正指揮著眾人在府中掛好彩燈,以備晚上使用。
到處都洋溢著鮮紅的顏色,紅聯紅炮紅衣裝,迎歲迎新迎純門。
進門的幾位門客都紛紛與蘇劍云攀談,蘇劍云在歡聲笑語中與眾人攀談幾聲,一扭頭,只見老樹上積雪紛落,洛澐已經不見了蹤跡。
洛澐雖然心中有些悶悶不樂,可轉念一想蘇劍云終究是答應了自己一起去尋洛節,心中歡喜,轉念間就把不開心的事情拋之腦后。
“那我今夜要穿什么衣服,跳什么舞呢?”
這又令這位養在溫室的二小姐犯了難。
尋洛節的規模不大,參與的大多都是城中的年輕男女,大家互相尋歡作樂,暗投情緣,實際成功的,其實并不會有多少。為了考慮到邀舞被拒絕后的難堪,一般上臺作舞的人都會自備面紗或者面具,而且臺子很高,不會輕易讓臺下看官察覺出身份。就算被察覺出了些許,也不會篤定是哪一家的人士。就算真的被猜中了,不認賬就可以了。
洛澐想了想,決定向自己的四姐姐洛馨衍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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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們家小洛澐今年怎么對尋洛節有興趣了?”洛馨衍沏出一杯茶輕輕放在洛澐身前,柔聲問道。
洛馨衍是洛評膝下第四女,通曉詩書曲韻,溫柔如泉,雙手輕柔如清風,雙目皎潔如白月,是個十足的古典美人。她勾起嘴角,輕笑的看著洛澐。
洛澐小臉一紅,抓住洛馨衍的手道:“人家今年就是感興趣了嘛,不過我若上臺跳舞,不就沒人給我伴樂了嗎?四姐姐,你幫幫我,好不好?”她越說越靠近,簡直下一步就要撲在洛馨衍懷里撒嬌。
洛馨衍輕輕點了點洛澐的小腦袋:“好了別撒嬌了,我答應你。”
“我就知道四姐姐對我最好了!”洛澐歡笑一聲,撲進洛馨衍懷里,抱著洛馨衍撒嬌道。
洛馨衍無可奈何的笑了笑,伸手捋了捋洛澐的頭發:“那你想好要跳什么舞了嗎?”
洛澐點頭道:“嗯,我都想好了。只不過...我還沒想好穿什么樣的衣服。”
“服裝隨舞變換,你既然已經有了想跳的舞曲,衣服的選擇就不難了。”洛馨衍說道:“我屋中就有幾件衣服,你看看。”說罷起身走向衣柜,打開柜門,取出一件件精美絕倫的衣裝,一一放在床上,任由她挑選。
“這一件名叫‘絲海輕紗’,是由西域特產天絲蠶的絲線所制成的,入手平滑膚爽,穿在身上也十分涼爽舒服。至于顏色,則是交由城東漢南牀的獨門手藝,如大海般湛藍,細看之下還能看見根根輕絲的顏色逐漸遞減,效仿海浪拍岸,白花卷砂。因此衣服上還有一些寶巻坊特產煌藍石粉作為點綴,在燭火映照下可呈現出閃閃發亮的效果。”
“這一件名叫‘桃夭灼華’,取自《詩經.桃之夭夭》,有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這件衣服通體粉白,是當年一位武林前輩托人從長白山脈送來的一匹秀鄄布裁剪而成。領口、綁腰、裙擺都有所創新,這件衣服的材質與工藝都不如其他,但寓意極好,背后也藏有一段佳話。”
“這一件名為‘霜梅傲雪’,是出自江南‘絡秀絹織’四位剪裁大師合作共創之手,工藝極其精美。這點點紅梅點綴的恰到好處,而衣服上最大的梅花,卻不是織上去的,而是畫上去的。此畫出自‘瑯琊畫才’封鼎鶴大師之手,選用南海特產顏石晏殊沙華,硯碎成粉,隨后配上青海湖中每七月翻涌一次的沉罔水調和使用,方能畫作。自三年前封鼎鶴大師逝世之后,此物也成絕筆。”
洛馨衍細聲細語,溫柔耐心的將每件衣服的來歷與背后的故事都一一講給洛澐聽。
洛澐伸手在衣服上輕輕撫摸:“不知道他會喜歡哪一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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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澐兒會喜歡哪一款呢?”
蘇劍云站在一家面具攤前犯起了愁。
老街上的雜貨鋪琳瑯滿目,應有盡有。來來往往的過客將道路擠得水泄不通,車馬難行。
“在看什么呢?”洛天駒清點好車上的商品,令人帶回府中,走到蘇劍云身旁問道。
“沒什么,澐兒平時喜歡玩面具嗎?”蘇劍云隨口問道。
“面具?”洛天駒想了想道:“沒見過她玩,應該不喜歡吧。”
蘇劍云松了一口氣:“那沒事了。”拋開方才的思緒與愁悶,身無旁顧一身輕的轉身走向下一個攤子。
下個攤子是個香料攤,一張大木桌上七七八八的擺著五十余種香料,還有十余個香囊掛在一旁供人欣賞。
“客官新年好哇,要買香料嗎?”攤主本來在招呼別的客人,見蘇劍云衣著不凡,本來想招呼小二招待。結果一瞥只見見到了洛天駒腰上掛著的“洛”字令牌,連忙親自上來招待。
“客官請看,咱們這里有食用的八角、桂皮、香葉、小茴香、丁香、豆蔻、白芷、黃芪、姜黃、花椒、草果、藏紅花、決明子。這里沒有的只要客官想要,小的就是費勁千辛萬苦也會為您尋來。
“若是客官想要現成的香囊,請看這邊,咱們這里也有。
“若是睡眠不好呢?咱這里有安息香、沉香、薰衣草所做的安神助眠香囊;
“若是被蚊蟲叮咬所煩,咱們這里有薄荷、丁香、薰衣草做的驅蚊防蟲香囊;
“若是鼻塞難通,咱們這里有細辛、板藍根、夏枯草做的鼻塞通竅香囊;
“若是脾胃不舒,咱們這里也有炒白術、黃芪、焦山楂做的健脾開胃香囊;
“若總是昏昏欲睡,咱們這里有迷迭香、丁香、蒼術所做的提神解困香囊;
“若是心情不暢?咱們這里有白芷、紫蘇葉、藿香所做的理氣解郁香囊;
“若是想滋養肝腎,咱們這里有狗脊、艾葉、川椒所做的護腎除濕香囊;
“若是想預防感冒,咱們這里有工香、冰片、高良姜所做的護身防感冒香囊;
“若是想滋養頭發,咱們這里有黑芝麻、何首烏、側柏葉所做的補腎養發香囊;
“若是考慮天干物燥,想要潤肺,咱們這里有桑葉、香菊、辛夷所做的清肺潤燥香囊;
“若是送給家中女眷,掛到家里熏香呢?咱們這里也有茉莉花、玫瑰花、桂花所做的熏香香囊...”
小攤老板說的頭頭是道,娓娓道來,直將說的二人發愣,洛天駒戳了戳蘇劍云道:“聽懂了嗎?你買哪個?”蘇劍云搖搖頭道:“完全聽不懂。”
那小攤老板見他二人不是行家,便不再講解種類,抓起一把開始講起成色:“客官請看,這多好的顏色!這可是焦作產的熟地黃;再看這個,瞧瞧這云錦花紋,這可是千年難得一見的人形何首烏!本店不光香料是一等一的品質,就連中藥的品種,也是這城中難得一見的呀!”
洛天駒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開店呢?”
那小攤老板笑道:“客官,這您就有所不知了,咱們是隨著商隊走南闖北的,一年只經過兩次。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啊!”
洛天駒問蘇劍云道:“買嗎?”
蘇劍云不了解這些香囊的種類功能,看了看,嗅了嗅,挑了個聞起來香呼呼的道:“就這個吧。”
“哎呀客官好眼光,這只香囊來路可不簡單吶!您聞聞,這味道,沁人心脾、彌久不散啊!您再看看,這刺繡,可是出自蘇北名家齋藝坊的手工啊!也就只有咱這攤子上獨一份的料子,才能入您的法眼!您看要是價格合適,小的這就給您包起來?”
蘇劍云問道:“這個多少錢?”
小攤老板搓手笑道:“咱們幾人相聚一處也算投緣,且聽小的給您打個算盤。”
算盤珠子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絕于耳,噠噠兩響,老板殺好了賬:“算上咱包裝的盒子,一共一兩四錢,不過今日除夕,就算個便宜,一兩三錢,您看如何?”
“這么貴?!”蘇劍云驚呼道:“這些錢都快買一石半大米了。不能算便宜點嗎?”
那小攤老板陪笑道:“咱們的東西本就有市無價嘛,從廣州一路走到這來,東西越賣越少,價格嘛,自然也會高一些。等明年開春從BJ回來,價錢就會低上一些了。不瞞您說,要是在往北去個幾百里地,到了安陽,那就又不是這個價了。”
蘇劍云舔舔嘴唇,開始了跟老板的唇槍舌戰。二人爭得鑼鼓喧天面紅耳赤,到最后的大吼大叫、唾沫星子互噴,終于把價錢拉扯到了一兩一錢銀子。小攤老板表示再低就賣的太賤了,在荊門都沒賣過這個價錢;蘇劍云卻說這個價你賺的也不少,還要繼續砍價。
洛天駒手里捧著個凍柿子,站在一旁看著二人爭吵。
一陣激戰過后,二人均是氣喘吁吁,小攤老板的額頭冷汗涔涔直流,臉色蒼白,掏出手帕不斷擦汗:“這是哪里來的行家,把我的底價摸的如此清楚?”他嘴唇發白,微微顫抖,以幾乎絕望的態勢喊出:“九錢就九錢,再低真的不能賣了!”
蘇劍云面紅耳赤,抬起手臂不斷擦汗,好似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大戰,咧嘴微笑道:“這只是香料的底價。老板,你別忘了,還有香囊跟包裝呢。”
小攤老板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隨后一陣陣砍價的咆哮聲將他淹沒。
最終,小攤老板在心如刀割的心境下,以近乎賣房賣地的態勢顫抖著接下了蘇劍云遞來的七錢銀子。
蘇劍云平復氣息,拿起裝著香囊的禮盒,在他轉身離去的那一刻,小攤老板再也支持不住,宛若被抽魂剝魄一般癱倒在地。
蘇劍云宛若勝利一般,高舉起了右手。
“...至于嗎?”洛天駒在二人之間站著,看看倒地不起昏厥過去的老板;又看看暗暗握拳,咧嘴露笑的蘇劍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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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咚......
咚......
三聲鼓聲遠遠傳來,將本就熱鬧的大街一下子點燃。
“尋洛節開始了!”
“快走啊,尋洛節開始了!”
“瞧瞧今年又是哪家的公子被哪家的姑娘看上了。”
“聽說今年夏家的小姐也要登臺獻舞,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有這樣的福氣。”
在歡聲笑語中,眾人熙熙攘攘的朝著城南涌去。
街道兩旁高掛五彩繽紛的花燈,映照在來來往往路人的臉上;大街小巷中不斷傳來孩童走街串巷追逐打鬧的嬉笑聲;忽遠忽近的爆竹聲響震著耳朵,時有時無的硫磺煙嗆著鼻子,小販高低不平吆喝的賣聲,鑼鼓齊鳴的舞龍隊伍,道路中央賣藝的武行,梅花樁上不斷上下的舞獅,大宅子中傳出的戲劇話腔——一切的一切都在告知人們一件事:新年到了!
隨著人流,蘇劍云與洛天駒也來到了尋洛節的舞臺之下。
舞臺高高的搭建在廣場正中央,此時此時尋洛節的高潮尚未開始,幾支舞獅的隊伍正在中央表演。
“這是城南一霸賈鄒游的舞獅隊伍,你看,為首的那只黑頭獅子就是賈鄒游親自舞的。賈公頗愛舞獅,每次城中大小節日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他的舞獅水平可是城中一絕啊。黑頭獅子身后的那一群花頭小獅,都是賈公的弟子。”
蘇劍云朝著洛天駒的手看去,只見那一支隊伍的中央打著一面“賈”字旗幟,綠底黑字,旗頭掛著一朵牡丹花,繡的十分大氣。
“那邊的是城北李家李渝椒的隊伍,也是李公親自下場領的。那只紅頭獅子便是,其余的藍色小獅則是李公的弟子們。”
李家的旗幟不比賈家的氣派,反而十分古樸簡陋。洛天駒解釋道,李渝椒靠著舞獅起家,這面旗子就是當年他初來洛陽城中時所打的旗子,如今功成名就,這面旗子依舊陪伴著他。
“至于第三支隊伍嘛...諾,來了。”洛天駒微微一笑,張開雙手。
一雙大手將洛天駒高高舉起,然后摔在地上,接著一群穿著舞獅裝扮的人壓在洛天駒身上起哄,旁邊還有兩只小獅子眨巴著眼睛圍著洛天駒身上的一堆人打轉。
“好了好了,趕緊起來。”一陣不耐煩的聲音說道:“你們這群孬蛋,大過年的不把四哥壓壞了不順心不是?”
人群哈哈大笑,一哄而散,最先把洛天駒摔倒那個人伸手將洛天駒扶起笑道:“真沒意思啊四哥,往年你還會躲一下呢,現在都任著我們來。”
正是洛家五子洛雷。
而起哄的那群人,無一不是洛家親屬:洛忘、洛藝瀧、洛九歌、洛材等等,而事先出口訓斥的則是洛家六子洛隱。
洛天駒拍了拍灰,向蘇劍云笑道:“這第三支隊伍,就是我們家的舞獅隊了。”
“對了,四哥,今年你非上不可了。去年你露了一手,這不,今年人家洛奣鬧脾氣,來都不來了,說什么有四哥了還要我干什么。”洛雷道。
洛天駒苦笑,去年在大家起哄之下他曾獨自舞小獅走了一句梅花樁,引得眾人驚呼。而一向以舞獅為愛好、自居家族舞獅第一的洛奣則大受打擊,今年直接拒絕出場了。
在一眾弟弟的起哄之下,洛天駒拿起了那只白玉獅子,道:“誰與我共舞啊?”這下眾人又紛紛擺手道:“你舞的那么好,誰敢跟你一起啊,準鬧笑話。”
洛天駒不解道:“我一個人也沒法舞啊?”
眾人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一人忍不住道:“洛奣,看見沒有?四哥沒了你不行呀!”眾人哈哈大笑,留出一條道路,把漲紅著臉的洛奣推到了最前面,讓他跟洛天駒一起舞獅。在洛天駒再三要求下,由洛奣舞獅頭,洛天駒擺獅尾。一行人樂樂呵呵的敲鑼打鼓,朝著舞臺中央而去了。
蘇劍云看著熱鬧,也不禁鼓掌微笑。
“多樂呵啊,對嗎?”洛隱突然發言道,聲音幽幽,并無半分輕松之感。
蘇劍云一愣,看向洛隱,只見他神色陰郁,看著蘇劍云道:“看好吧,更有樂子的,還在后面呢。”說罷轉身離去。
蘇劍云心中隱隱覺得不妙,轉身想看洛隱離去的身影。猛然間炮火齊鳴,數十只爆竹接連炸響,緊跟著一朵朵煙花在空中綻放,人群的歡呼聲到達最高潮,在人浪的洶涌下,蘇劍云并沒看清洛隱最終離去的方向。
臺上的獅子紛紛開始了炫技,賈鄒游的黑獅子繞著梅花樁來回連踩,走出了一個“游龍步”,引得臺下一陣陣的喝彩;李渝椒的紅獅子兩只眼睛一眨一眨,猛然間張開大嘴,呼的一聲噴出一條火龍,觀眾頓時一片驚呼;洛天駒的獅子則不走尋常路,繞過梅花樁,選擇從搭建舞臺的交縱錯橫的木頭中層層穿過,表演了一出“玉獅攀山”。三路獅子各項神威,臺下的小獅子也不甘落后,紛紛頂頭搖尾,上躥下跳,有時二獅相爭,有時跳進人群中嬉戲打鬧。惹得大家歡聲不斷,笑語連連。
見氣氛烘托的差不多,負責此次尋洛節開幕的洛隼茈便向身旁的人說道:“差不多了,放彩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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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彩頭咯!”一聲吆喝之下,一朵紅花被丟進了最高處的舞臺,一下子引得下方獅子團一蹦一跳的紛紛搶登舞臺。此時此刻洛天駒的玉獅子距離舞臺最近,但是道路最是難走。賈鄒游遍趁勢連踩梅花樁,一步一步朝著最高處的舞臺而去。
臺下觀眾呼喝聲不斷,紛紛為自己喜歡的隊伍加油鼓勁。
小獅子們陷入了三方混戰,你來我往蹦蹦跳跳。
三頭大獅子則各顯本領,朝著舞臺前進。
最終,隨著一串鞭炮的連響,彩頭被賈鄒游奪了去,賈鄒游樂的哈哈大笑,將紅花層層分開,取出里面的令牌,對著四周作了個揖。人群喝彩聲更甚,洛天駒與李渝椒紛紛向賈鄒游喝彩夸贊,賈鄒游回謝了幾句,隨后拉著兩人的手向臺下道:“今日舞獅,只求熱鬧,不圖其他,老夫在這里祝愿大家萬事吉祥,給大家拜年啦!至于這令牌嘛,咱們就贈與有緣人啦!”說罷,將令牌高高拋起,落于人群,引得大家一陣哄搶。賈鄒游拉著洛天駒與李渝椒的手,三人一同朝著臺下行禮道謝,又引發了一陣喝彩。
舞獅的隊伍逐漸離開,少數只為看舞獅而來的人也紛紛離場,而那些真心想看尋洛節的觀眾仍在等待。
隨著洛隼茈介紹完尋洛節的由來以及寓意,又向在場的所有參與人士表示贊嘆,贊嘆她們都一樣擁有荀氏尋婚的魄氣。此后,尋洛節正是開幕。
一曲小調響起,一名女子身著白紗,隨曲起舞,曲調悠緩纏綿,舞姿動人心魄,引得不少人魂牽神往。時而如高山流水,時而如幽谷清泉;時而縹緲若流云之蔽月,時而璀璨若浮懸之高陽。一曲作罷,心遷情往。
白紗女子一曲舞罷,將手中信物拋向臺下一位看客,那名看客伸手借住,向臺上女子微微一笑。那女子面色羞紅,盈盈行了個萬福,退下場去。
“是石家的石如玉?真好的運氣啊。”
“看來是了,聽說石如玉跟柳家柳桂清早有情愫,看來是借此機會暗定終身了。”
“好羨慕啊,要是能輪得到我就好了...”
洛隼茈則松了口氣,第一位上臺求愛的人就得到了回應,這對接下來的進展會很有幫助。
“喲,老云也在啊。”蘇劍云肩膀被人一拍,隨后脖子兩旁同時掛上了兩條胳膊,一粗一細,一高一矮。
蘇劍云頓時矮了下去,道:“你們才來啊。”
那二人正是莫辭與幽生谷,二人與蘇劍云勾肩搭背,幽生谷道:“看來是來晚了,沒跟上少主的舞獅子。”
莫辭道:“舞獅子算什么,跳舞才是最重要的。你說會不會有人把花砸給我啊?”
幽生谷道:“就你?想屁吃吧。對了老云啊,剛剛有成的嗎?”
蘇劍云道:“第一個成了,這個不知道...啊,看來是沒成。”
臺下的男子對與信物無動于衷,引得臺上的女子羞憤萬分,跺腳離去。
“嘖嘖嘖,這不是耿司章嗎?這人也是有名的花花公子,看來又是對人家小姑娘始亂終棄了。”幽生谷咂嘴道,不知為何,他對于城中的各個八卦都了如指掌。
蘇劍云問道:“只要接受了信物,就算是成了嗎?”
莫辭問道:“你之前沒看過尋洛節嗎?”
蘇劍云搖了搖頭:“第一次。”
莫辭道:“只要接了,就...”話沒說完,猛然間挨了幽生谷一肘,莫辭頓時氣滯,痛的蹲下身去。蘇劍云驚道:“你怎么了?”轉身想去看看,卻被幽生谷一下子拉了回來:“他沒事,痔瘡犯了。你聽著,光是接下可不行,這尋洛節上的信物大多都是花,懂我意思嗎?就是人家小姑娘費盡心思找到的一朵花,要送給你,你光接住,怎么能說明誠意呢?”
蘇劍云問道:“那怎么才能證明誠意呢?”
幽生谷壞笑道:“當然是當場把花吃下去啊,這才說明你有誠意嘛。”
蘇劍云看向莫辭問道:“真的假的?”
莫辭痛的尚且蹲不起來,口中嗯嗯作響。
幽生谷拍拍蘇劍云的胸脯道:“哥哥什么時候騙過你?聽我的準沒錯,包成的。你看那些接了花不吃的包成不了的,將來花就黃了,花一黃,事情不也黃了嗎?”說完拉起莫辭道:“我送他去看大夫了,你繼續看吧。”說罷扛著莫辭一溜煙的跑掉了。
此時此刻,大多數女子都已舞畢,尋洛節雖然寓意不錯,但是要讓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求愛,卻是很難為人。因此真正前來的人其實并沒有多少。而大多數人都不會成功,這就更導致了每年參加的人員稀少。
今年依舊是敗多勝少,人群也都走的七七八八,不剩多少了。
蘇劍云看了一陣,也感到無聊:“看了半天,也沒見到人吃花。”也就打算隨著人群離去。
悄然間風吹云動,露出皎潔明亮的月光,月亮撒照大地,給大地鋪上了一層銀亮的白霜。
微風不停,帶著些許鶴唳,忽然間,一朵朵花瓣如漫天花雨般自天空中刮來,穿過人群,卷入舞臺上方。
在一聲聲驚嘆聲中,人們紛紛轉身回望,但見碩大無缺的月亮下,一位藍衣女郎如月中仙子,輕輕落下。
月光色,女子香。
一陣陣樂曲聲調微微響起,與之而來的還有一段唱詞,奏樂聲空明透徹,演唱聲飄搖直上,雙方共奏之下。花瓣雨紛紛而落,鋪滿了舞臺。
洛澐雙手交錯,起舞翩翩。
雙手猶若柔夷般細嫩軟滑,雙臂如青絲流風般纖弱,一襲藍衣在月光的透照下透出朦朧曼妙的身軀,雙腿時而交錯時而盤坐,腳環的銀鈴清脆作響,臉上的面紗隨著起舞而飄蕩。
《嫦娥賦》奏響。
洛澐飄搖扶風,腳尖跳擺,芊腰扭動,雙手隨風搖曳,長長的流袖隨風流動,猶如天公提筆,在空中勾畫出一筆筆淡色素抹。
清風徐來,水墨流風,麗人獻舞,看官動魄。
一曲歌聲奏入尾聲,洛澐起舞的身影更甚,時而奔放舒展,時而扭曲自縛。恍然間,她雙腿彎曲,腰身后仰,雙手向天,任由流袖一絲絲一片片落在自己身上,腰身下彎到難以想象的弧度,隨后身子猛然轉彎,在臺上縱身一躍。在臺下看官驚呼聲中,那件藍色輕紗脫落,隨風飛逝,一件淡粉衣袍映入眼簾。
這件衣服,自然出自洛馨衍之手,她竟然剪裁了絲海輕紗,將絲海輕紗與桃夭灼華合二為一,做出了這件世間僅有的一件衣裝。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曲樂聲調無縫銜接般突然轉變,由《嫦娥賦》變為《桃夭》。
洛澐一躍落地,雙手蹁躚,背對觀眾再度起舞,這次的舞風卻與先前大為不同。先前的《嫦娥賦》乃是訴說愛而不得的痛苦,如今的《桃夭》卻是對愛郎的傾心。
樂調再度高昂,花瓣雨再次落下,繞著洛澐而飛舞,洛澐雙手交錯,宛若花影浮現,十指翻飛,如碧波蕩漾,轉身起舞。
此時此刻,花鳥蟲鳴都在為她奏樂,天地日月都在觀望。臺下看官不緊迷離了雙眼,看著這宛若仙子下凡一般的情景,更有甚者忍不住將《桃夭》唱了出口,隨后越來越多的人紛紛合唱,所有人的心緒都被洛澐的身影填滿。
只聽洛澐開口唱道:“
敢問天上宮闕仙,自古情關誰敢闖?望明月生古色香,不問英雄問情郎。紅塵千軍誰稱王?終是敢愛一身傷。不求除夕求今夕,與君共度輪回場。”
一曲作罷,一舞將休,洛澐伸手托起一朵恰好飛到自己身旁的花朵,內力暗吸,將它托在手掌,隨著自己轉過最后一圈,舞畢謝禮。
花朵承載著洛澐的內力與情絲,飄搖下場,向著那個命定之人飛去。
諸位看官屏息凝神,廣場上雖然人數眾多,但竟然無一人出聲,甚至有人覺得洛澐這樣的謫仙子不該丟出花朵贈人。
花瓣飄搖幾朵,輕輕落在蘇劍云的身前。
蘇劍云伸手接過,那朵花輕輕柔柔正正好好的穩穩落在他的手掌中。
數百雙眼睛齊齊的盯著他,這些眼神中有羨慕、有嫉妒、有好奇、有催促:“這人是誰,怎么從沒見過?”“你到底接不接受啊,快點決定啊!”
洛澐一顆小心砰砰直跳,她比任何人都在意蘇劍云的抉擇,生怕他下一刻會松開雙手,將花朵丟進泥土之中。
下一刻,誰都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蘇劍云張開大嘴,將花瓣塞了進去,幾口嚼碎,隨后朝著看臺上的洛澐笑道:“甜。”
一陣寂靜過后,人群中爆發出尖銳的悲鳴。
“啊?!”
“他他他,他把花吃下去了?”
“我見過收起來跟丟地上的,還真沒見過吃了的。”
“哇呀呀,你到底是接受還是不接受啊,說話呀!!”
“不行,有規矩,不能問,只能看他的動作表現啊!”
“可是他吃了!吃啦???!吃了還怎么算啊?”
人群中亂作一團,人們紛紛圍住蘇劍云對他進行口誅筆伐。
洛澐羞紅著小臉,連忙從舞臺上跳下到后面的山坡上。隨后一件棉衣搭在了她的身上,洛馨衍的聲音溫柔的說道:“跳的很不錯哦。”
“四姐姐...”洛澐攥緊棉衣,輕聲道:“他把花吃了,那是接受還是...”說到后面臉上羞紅更甚,蹲了下去。
洛馨衍從后面抱著她輕聲道:“還記得他跟你說的什么嗎?”
洛澐道:“他說...甜?”
洛馨衍笑道:“嗯,甜。那你覺得,若是不喜歡澐兒的話,他會不會說苦呢?”
洛澐悟道:“哦...”將頭埋進膝蓋里,過了一會又露了出來,傻乎乎的笑道:“我就知道他會同意的。”
洛馨衍摸摸她的頭發,輕輕地笑著。
不遠處的山峰上,洛隱氣喘吁吁的看著山下的一幕。
“這么多花瓣半天之內找齊(?▼皿▼)?你怎么去不要我的命呢?”
洛隱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好歹算是趕上了。”
洛府中,洛天正正與夫人殷竹茗討論著方才傳回府中的報道,殷竹茗打趣幾聲,洛天正笑的合不攏嘴;
一處山林中,一道身影看過飛鴿腳上的傳信,露出一抹微笑;
青云觀,在眾師兄弟的忙碌下,一桌年夜飯被端上了桌,七位師兄弟以此入座;
洛陽城中,洛天駒與洛奣被眾人拋起又落下;
武夷派,向中行完成了工作,開始招呼師弟們前去酒樓吃年夜飯;
一座竹園內,隨著一陣哭聲,男人以父親的身份高興的抱起嬰兒,邊哄逗邊給妻子看;
一間小屋子里,杜景熙與白衣客將床上一個毛躁頭發的男人拉起來,三人圍著爐火打邊爐;
一朵朵煙花與空中綻放,展現出剎那間的煙火,隨后消失在夜空中。但這樣的煙火,今夜卻不止一個。大街小巷的煙花色、爆竹聲此起彼伏,不斷綻放。大人們開始熬年,小孩子們拿著紅包里的壓歲錢陷入夢鄉,期待著第二天穿起的新衣服與新鞋子。
辭去舊歲,迎接新春。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