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韓并沒有因為季墨的重托而輕易地說出自己的一些想法。他覺得眼下立即要做的事情很多,有些話最好還是在行動之后有了結果再說。因為他很了解他的上司,如果一旦他把這些尚不成熟的看法說出來,馬上就會在隊里四處傳播,變得面目全非,還會夾雜著某些惡意的詆毀和不懷好意的奉承。
對于這些新發現和了解到的情況,他要親自去證實和進一步調查。他恨不得季墨早點離去,以便自己早點付諸行動。于是他故意重復了一些在會上說過的無關痛癢的觀點,季墨硬著頭皮聽了一會兒就坐不下去了,只好起身離開。
在回辦公室的路上,他感到有些疑惑和莫名的惆悵。他本來想到小韓那兒找到一些答案,破解一些縈繞心中的疑團,結果一無所獲。
他的腦子好像被某個東西擊了一悶棍一樣難受,他用雙手抹了一下頭發稀疏的頭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走道里空無一人,只有他沉重的腳步聲孤獨地向前推動著。過道兩邊辦公室的門緊鎖著,從門縫里透出的微弱光線有氣無力地照亮了他布滿灰塵的鞋面。如果不是妻子幫忙,他從來不擦鞋,不是沒有時間,只是他固執地認為鞋面擦得光亮的人內心一定很陰暗。
他清晰地記得,他讀大學的時候,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長得一表人才,每天西裝筆挺,皮鞋擦得錚亮,特別引人注目。就是他,奪走了他大學時熱戀的女友,從此,在他心里就刻下了這樣一個印象,凡是有著光亮外表的人,內心總是藏著某些可怕的東西。
工作以前,家里窮得沒有錢買皮鞋,工作以后,有了錢買皮鞋,但他討厭通過鞋油發出的光亮來裝飾并不炫麗的人生。一瞥見這種光亮,就會讓他想起那不堪回首的痛苦的昨日。
也許是自己的心確實老了,他感覺自己越來越不了解現在的年輕人,就比如小韓。他這樣無私地信任他,讓他當上偵查特情科的科長,而那小伙子似乎毫不領情,包括在今天的事情上,他理應高興相助,在解決這個案子上給自己出出主意,想想辦法。
一般來說,沒有特殊的困難,上司是不輕易去找下屬的。他難道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這幾乎不可能。在公眾場合,他卻愛出風頭,抓住機會表現自己。有個時候,甚至讓他這位領導下不了臺。真是讓人琢磨不透,技術科的黎鋒就比他聰明多了,遇到任何事情都愿意和自己商量,共同研討對策。
也許吧,他畢竟是老婆的侄子,他不和我站在一起,還有誰和我站在一起呢。他皺了皺眉頭,不禁有點懷疑起自己當初的決定來。
正在他憂思重重地走著的時候,不知從哪個房間里傳來幾聲清脆的鐘聲,該是下班的時候了。
他心想,時間為什么過得這樣快,快得連影兒都沒有。他的許多的想法,許多的愿望,許多的計劃,往往還來不及實施,就被時間無情地拋在了后面。
結果呢,要做的事情越來越多,多得無法梳理清楚,然而年紀卻越來越大,頂上大半個頭沒有了一根發絲,有頭發的地方也是稀稀落落,銀絲閃閃,毫無色澤,不能不使人感到一種殘酷的滄桑。
想到這里,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禿頭,加快了腳步,幾步跨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黎鋒跟著他的屁股走了進來,打斷了他痛苦的回憶。年輕人充滿活力的呼吸一下子打破了房間里死一般的寂靜。
“隊長,你交給我的任務完成了。”小伙子聲音洪亮地說。
“這么快啊,好樣的。”
他毫無保留地夸獎他這位辦事迅捷的侄兒。
“來吧,坐下,我來聽聽。”
黎鋒笑容可掬地客氣了一下,搬了張椅子在季墨辦公桌的對面坐下來。
“情況果然出乎我們的意料。”
黎鋒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季墨的臉,仿佛想從這張眉頭橫鎖、暗斑累累、神情嚴峻的臉上讀出后面暗藏的疑惑似的。
“通過對現場痕跡和物證的檢驗,及我們法醫的尸檢,問題已經擺出來了。肖龍并不是該案的主犯,要不就是他撒謊,故意擾亂我們警-方的視線,耗費我們的精力。我們必須抓緊行動,尋找該案的真正兇手。
令人頭疼的是,肖龍這個家伙特別狡猾,到了這個時候,他就是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肯說,對我們提出的問題,既不承認也不反對。他倒像看笑話一樣看著我們搔頭抓耳、忙得不亦樂乎。或許他心里還因為他導演了這一幕精彩的滑稽劇而暗自得意呢。
我覺得,迅速突破有兩種選擇:
一是加大對肖龍的心理攻勢,讓他把真實供述出來。不過這也很難,他可能不止一次干這樣的勾當了,他深知警方的手段和方法。
二是增加警力,圍繞現場發現的新線索和新證據,從調查走訪、勘查、技術分析等多個方面齊頭并進,以最快的速度鎖定犯-罪嫌疑人。”
季墨邊聽邊點著頭。黎鋒的一番話的確有力地證實了他先前的猜測。從他第一眼見到肖龍這個人開始,他就有一種預感,這個人不簡單。
事實證明,自從肖龍出現以來,隊里就像掀翻了鍋,忙成一團,亂成一團。為了維持這種混亂的局面,季墨苦惱不堪,傷透了腦筋。
看來,事情還遠沒有結束,他需要鼓足精神,以更堅定的干勁與這位老手大干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