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它不翼而飛
- 大宋懸案
- 三月貳一
- 2815字
- 2022-06-29 12:00:00
出事的第一個訊號,是死者的師爺陳鳳臺嚷嚷出來的。情況至此變得清晰明顯了。
道隆禪師已經回到了沈家慰問生者,尾隨其后的是寺院僧人慧元,此人短小精悍,熟悉寺廟事務,到處鉆來鉆去。
在墓地與這一行人會合的那位兩眼水汪汪黏膜發炎的小老太婆,自然跟著大隊人馬一起回來,現在也在客廳里,用一種吹毛求疵的神情打量著空空如也的棺架。
殯殮承辦人陳閔此時正和助手們忙著收拾他們之前所布置的陰森場面。
沒有誰把小老太婆請進來;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出現。
不過那癡頭怪腦的阿呆可能不在此例,他用一種似乎理智的目光厭惡地盯著她看。
其余的人有的坐了下來,有的懶洋洋地踱來踱去;很少有人講話;看來除了殯殮承辦人及其助手之外,人人都是無所事事。
陳鳳臺也跟別人一樣地坐立不安,他想要排遣這一段下葬以后的尷尬時光,就踱進了死者的書房。
據他后來說是漫無目標的。
男仆林木慌忙站起身來,好像剛才在打盹。
陳鳳臺擺了擺手,并且仍然是百無聊賴地信步穿過房間,走向兩個書櫥之間的一堵墻壁,沈家的保險箱就嵌在這里。
陳鳳臺斬釘截鐵地聲稱,他當時把鑰匙插入保險箱上的鎖,打開厚實的小圓門,這純粹出于一種機械式動作。
陳鳳臺事后斷言,自己當時絕未打算尋找它,更想不到它會遺失。要說呢,就在送葬行列離家之前半盞茶的時間(5分鐘)他還看到過它,實際上是用手觸摸過它!
然而事實卻是:陳鳳臺的的確確發現它連同盛放它的鐵盒,一起不翼而飛了;無論這是事出偶然還是事出有因。
這個成為警告訊號的發現,引起緊張氣氛重新出現,緊接而來是一系列可怕的事件。
陳鳳臺發現它不翼而飛之后的反應,是頗有特色的。他轉身沖到林木面前,林木簡直以為他突然發瘋了。
陳鳳臺高聲吼叫:“你碰過這保險箱嗎?”
林木結結巴巴地說不曾碰過,那時陳鳳臺已氣喘吁吁。他急得暈頭轉向,不知如何是好。
“你在這兒坐了多久?”
“送葬隊伍離開這里到墓地去的時候,我就坐在這兒了。”
“你坐在這兒的時候,有什么人到這屋里來過?”
“一個人也沒來過。”
林木這時驚慌起來了,黑色頭皮后面那一圈斑白頭發披散在耳朵上,顫顫發抖。
林木愣住了,他從陳鳳臺那種盛氣凌人的架勢中,看出必定發生了什么大事。
陳鳳臺憑他那大個兒、紅臉、粗嗓子,把這老頭嚇得眼淚汪汪。
“你在家睡大覺!”陳鳳臺咆哮如雷,“我進來的時候你睡得好香!”
林木甕聲甕氣地說:
“我才打了個盹兒,真的,才打了個盹兒。我一刻也不曾睡著。您一進來我就聽見了,不是嗎,大人?”
“唔……”陳鳳臺聲調緩和了下來,“想來大概如此吧。馬上去請張子正和沈茂到這兒來。”
當這兩個人帶著迷惘神情進來的時候,陳鳳臺正以一種救世主的姿勢站在保險箱前。他一言不發,用盤詰審查的眼光逼視著他們。
陳鳳臺立刻察覺出張子正有點兒異樣,但異樣在哪里,他卻說不上來。至于沈茂,這孩子仍像平常一樣的愁眉苦臉,一近身,陳鳳臺就嗅
出他口中的酒味極濃。
陳鳳臺沒有工夫多啰唆。他毫不客氣,指著那打開了的保險箱,用極為懷疑的目光打量這兩個人。
張子正搖了搖腦袋;此人趾高氣揚,正當壯年,衣著講究,打扮得極為時髦。
沈茂一聲不吭,聳了聳瘦削的雙肩,無動于衷。
“好吧,”陳鳳臺說道,“對于我,沒什么損失。不過,我決心把這事搞個水落石出。現在就進行。”
陳鳳臺顯得好像得意非凡。這所房子里的每一個人,都得聽從他的召喚,全來到書房里。
說來似乎是怪事,但卻千真萬確,那送葬隊伍回家還未半盞茶時間(5分鐘),已經被陳鳳臺全部集中到這塊地毯上來了。甚至包括殯殮承辦人陳閔和他的助手!
不論男女老少,一個個都否認曾經從保險箱里拿過任何東西,甚至都說根本就沒有走到保險箱那邊去過,陳鳳臺聽了也只好將信將疑。
就在這樣一個戲劇性的、有點兒滑稽的時刻,柳吟月和沈茂都起了同一個念頭。兩人同時奪門而出,你挨我擠地奔到大廳,又從大廳沖進了前廳。
陳鳳臺厲聲喊叫著,緊緊跟住他們,他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柳吟月和沈茂合力擰開前廳的門,穿過了門廳,推開了那扇并未上鎖的臨街大門,他們臉朝著大街上那些微感吃驚的人群,這兩人后面則緊緊跟隨著陳鳳臺。
這時柳吟月清晰的女低音問:
“剛才兩刻鐘(30分鐘)之內,有誰到這房子里來過?”
沈茂也喊道:“誰?”
陳鳳臺也不由自主地重復著這個字眼。
一群記者正在人行道上朝關閉著的大門張望,其中一個愣小伙子應聲答道:“沒人來過!”
另一個記者慢條斯理地說:
“出了啥事啦?究竟為什么不讓我們進去呢?我們不會礙事的。”
街上觀眾之中也有人表示同感。
柳吟月很自然地臉紅起來,用手撩了撩自己的頭發,下意識地整理著鬢角。
沈茂又喊道:
“有誰出來過嗎?”
一陣雷鳴般的響聲回答他:“沒有!”
陳鳳臺干咳幾聲,這群眾場面削弱了他的自信心,他怒沖沖地把這對男女青年趕回屋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順手鎖上門這次是兩道門都鎖上了。
但陳鳳臺這號人物的自信心是不會長時間動搖下去的。他一回到書房,立刻恢復了自信,書房里的人,有坐著的,有站著的,都惘然不知所措。
陳鳳臺向他們厲聲發問,連珠炮似的一個接著一個,而當他發現這一家上上下下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保險箱的鑰匙放在書桌里時,他失望地幾乎吼叫起來。
“好吧,”陳鳳臺說,“好吧。這里有人在使壞。有人撒謊。不過我們很快就能查清楚的,很快,我敢這樣說。”
陳鳳臺在這些人面前踱來踱去。
“我跟你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是我的責任,你們應該明白。”
每個人都對他點點頭。
“我要搜查這房子里的每一個人。說干就干。馬上開始。”
對這句話每個人都停止了點頭。
“唔,我知道這里有人不喜歡我這個主意。你們以為我喜歡嗎?不過我無論如何也得這樣做。它就是在我的鼻子底下被偷走的。我的鼻子。”
講到這句話時,不管場面多少嚴肅,柳吟月還是吃吃地笑了起來。
陳鳳臺的鼻子確實在臉盤上占有一大塊面積。
把自己修飾得干凈利落的蘇千運微微一笑。
“哦,如此說來,這件事豈非有點像兒戲嗎?整件事也許非常簡單明白。你是在把它戲劇化。”
“你這么看嗎,蘇千運,你是這樣的看法嗎?”
陳鳳臺把目光從柳吟月身上移到蘇千運身上。
“我看得出你不贊成搜身。為什么?”
蘇千運哈哈一笑。
“我是在受審嗎,陳鳳臺?你克制些吧,老兄。你現在像個掐掉了腦袋的小雞。”
蘇千運單刀直入地說:
“說不定你是有一種錯覺,認為自己曾在葬禮前半盞茶的時間(5分鐘)看見盒子在保險箱里。”
“錯覺?你這么想嗎?等到從你們這些人里挖出個賊的時候,你們就知道這不是我的錯覺了。”
“不管怎么說,”蘇千運露出雪白的牙齒說道,“我可不吃這套高壓手段。不信,你倒來試試看,來搜搜我試試,老頭兒。”
到了這個地步,不可避免的事發生了:陳鳳臺完全失去了自制。他怒不可遏,大發脾氣,揚起了大拳頭,在蘇千運削尖的、冰冷的鼻子下面搖晃著,并且唾沫飛濺地喊道:
“你們瞧我的!老天啊,讓我給你們看看什么是高壓手段吧!”
到最后,陳鳳臺終于做了其實一開始早就應該做的事。讓男仆林木去報官。
陳鳳臺用一種幸災樂禍的口吻對蘇千運說:“等著瞧吧,瞧你會不會受到搜查吧。這所房子里的每一個人都不許離開房子一步,聽候官府派人到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