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真相3
- 大宋懸案
- 三月貳一
- 2736字
- 2022-06-28 12:00:00
“沈九娘后來寫給我的那份記錄中關于那段對話的內容并不真實。別忘了,那只是她一個人的說法。”
“想象一下吧,當沈九娘聽到事實真相以那樣一種殘酷的方式說出來的時候,該有多么震驚!”
“祝芝云已經告訴我們了,在之前一天的下午,他等徐秋月從煉藥房里出來的時候是背對著房間站在門口的。”
“他當時正在和沈九娘說話。那也就意味著她是面向著祝芝云的,她可以越過他的肩膀看到徐秋月正在干什么,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她也是唯一可能做到這一點的人。”
“沈九娘看見徐秋月偷拿了毒藥。她當時什么都沒說,但當她坐在書房窗外的時候她回想起來了。”
“唐柏虎出來的時候,沈九娘借口說想要去拿件衣服,接著就去了徐秋月的房間找毒藥。女人知道女人喜歡把東西藏在什么地方。”
“沈九娘找到了裝毒藥的瓶子,把里面的液體倒進自己準備的空香水瓶里,同時非常小心地既沒有蹭掉上面的指紋,也沒有留下自己的。”
“然后沈九娘再次下樓來,跟唐柏虎一起去了花園。毫無疑問,她馬上就給他倒了些酒,而他也一如往常地一飲而盡了。”
“與此同時,徐秋月的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一看到沈九娘回屋去(這次是真的去取衣服了),徐秋月立即來到花園找她丈夫談這件事。”
“唐柏虎的所作所為令人不齒!令徐秋月無法忍受!這對那個姑娘來說簡直太殘忍太無情了,讓人難以置信!”
“而唐柏虎因為受到了打擾也煩躁起來,說事情已經定下來了。等畫一畫完,他就會讓那姑娘收拾東西走人!‘事情已經定下來了。我會讓她收拾行李的。我告訴你了。’”
“然后他們聽見了祝家兄弟的腳步聲,接著徐秋月走了出來,稍微有些尷尬,嘴里嘟囔著一些關于秦蓮啊,教坊啊,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之類的話。”
“于是兩兄弟很自然地就把這些聯系起來,認定他們聽到的談話是和秦蓮有關的,而那句‘我會讓她收拾行李’也就變成了‘我會幫她收拾行李’。”
“此時沈九娘手里拿著外套,沿著小路走下來,泰然自若,面帶微笑,再一次擺好了姿勢。”
“無疑她已經料定徐秋月會受到懷疑,因為烏頭堿瓶子會在她的房間里被發現。而現在徐秋月帶了一瓶冰鎮的酒下來,并且給丈夫倒了一杯,這讓她覺得自己已經完完全全地勝券在握了。”
“唐柏虎一口喝了個精光,做了副苦相,說道:‘今天所有東西都這么難喝。’”
“你們還沒看出來這句話別有含義嗎?所有東西都難喝?說明在喝下這杯酒之前他還喝過什么別的難喝的東西,他的嘴里還有余味。”
“此外還有一點,祝芝山提到唐柏虎有點兒踉踉蹌蹌,還納悶‘他是不是已經喝多了。’
“其實這輕微的踉蹌正是烏頭堿起效的最初表現,那也就意味著,在徐秋月拿給他冰鎮的酒之前的一段時間,他已經服下了烏頭堿。”
“接下來沈九娘繼續坐在灰墻之上,一邊擺著姿勢,一邊活潑自然地和唐柏虎說著話。她必須盡可能地拖延時間,不讓他起疑心,直到毒性發作無可挽回。”
“不久沈九娘又看見祝芝云坐在上面的長椅上,于是向他揮揮手。由于他在那里,她必須表演得更加認真嚴謹了。”
“而唐柏虎,這個痛恨生病且不愿為之屈服的男人,仍然在固執地作畫,直到四肢已經不聽使喚,話也說不清楚的時候,才無助地癱倒在長椅上,但此時他的頭腦依然是清醒的。”
“從屋子那邊傳來了午飯的鼓聲,祝芝云從長椅上站起身,走下來到花園。我想就在那片刻之間,沈九娘離開了她坐的地方,跑到桌邊,把最后的幾滴毒藥加進了最后那杯原本清白無辜的酒里。”
“她在回屋的路上把那個裝過毒藥的香水瓶處理掉了。把它弄了個粉碎。然后她在花園門口迎上了祝芝云。”
“剛剛從樹蔭里走出來的時候總是會有些晃眼。祝芝云并沒有看得很清楚。他只看到他的朋友四肢伸開地躺在那個熟悉的地方,看到他的眼睛從畫上移開。用祝芝云的話來形容就是目露兇光。”
“唐柏虎到底能知道或者猜到多少呢?他的意識中究竟明白了多少我們不得而知,但他的手和他的眼睛是忠實的。”
包勉指著墻上的那幅畫。
“我第一眼看見這幅畫的時候就應該知道。因為這是一幅非同凡響的作品。這是一幅被害者為兇手畫的像,畫的是一個姑娘看著她的愛人在眼前死去……”
伴隨著接下來的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靜寂,太陽漸漸西沉,最后一抹余暉也從坐在窗邊的那個圍著皮草的黑發女人身上隱去了。
沈九娘動了動身體,開口說道:“祝芝云,把他們都帶走吧。讓我和包勉單獨待一會兒。”
沈九娘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直到房門在他們身后關上。然后她才說道:“你很聰明,對嗎?”
包勉沒有回答。
沈九娘說:“你期望我會怎么做?認罪嗎?”
包勉搖了搖頭。
沈九娘說:“因為我絕對不會那么做!我什么也不會承認。不過我們兩個人在這里說的話并不算數,因為那也只不過是你我的說辭不一致的問題罷了。”
“完全正確。”
“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
包勉說:“我準備盡我所能勸說官府對徐秋月給予死后赦免。”
沈九娘放聲大笑,說道:“太荒唐了吧!為一件沒有做過的事得到赦免。”接著她又說道,“那我呢?”
“我想之后的事情唐曉悠的丈夫會處理。我可以告訴你,在我看來,這件事情的證據不足。只是一些推斷,而非事實。但是,唐曉悠的丈夫可是個有身份的人物。”
沈九娘說:“我不在乎。如果我需要站在公堂上,為我的生命去做抗爭,那可能是件很有意思,很令人激動的事情。我應該會享受這個過程。”
“但你丈夫不會的。”
沈九娘瞪著包勉。
“你覺得我會在乎我丈夫怎么想嗎?哪怕一點點?”
“不,我不這么認為。我覺得你這輩子從來沒有在乎過其他人怎么想。如果你在乎過,你也許會比現在更幸福。”
沈九娘尖刻地說:“你怎么會為我感到難過?”
“因為,你有太多東西要學了。”
“有什么我非得學的?”
“所有正常人的情感。憐憫、同情、理解。你向來知道的只是愛和恨。”
沈九娘說:“我看見徐秋月拿了烏頭堿。我認為她是想要自殺,那樣的話事情就簡單了。”
“然而,在第二天早上,我得知了真相。唐柏虎告訴徐秋月,其實他對我一點兒都不在意。他曾經喜歡過我,但那都已經過去了。他一完成那幅畫就會打發我去收拾東西。他說,她沒有什么好擔心的。”
“而徐秋月呢,為我感到難過……你能理解那對我產生了怎樣的影響嗎?”
“我找到了毒藥,給唐柏虎喝下去,然后坐在那兒看著他死去。我從未覺得那么活力煥發,那么歡欣鼓舞,那么充滿力量。我看著他死去……”
沈九娘用力地揮揮手。
“我不知道的是,那其實是在殺死我自己,而不是唐柏虎。后來我看見徐秋月落入了圈套,但那也無濟于事。
“我傷害不了徐秋月,她根本不在意,有一半的時間她看上去都心不在焉的。她已經從這件事中抽身而去了。”
“徐秋月和唐柏虎兩個人都逃開了,他們去了一個我無法找到他們的地方。但他們沒有死,死的人是我。”
沈九娘站起身來,走向房間門口,口中再次說道:“死的是我……”
……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