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從唐家農莊來的，那么這個人不可能是祝芝山，不可能是沈九娘，不可能是唐柏虎，也不可能是徐秋月。我們很清楚這四個人當時在做什么。剩下的就是秦蓮和柳香凝。”

“柳香凝確實來過這邊，你出去的時候正好碰見她了。她告訴你她正在找秦蓮。秦蓮一早就去湖邊了，但柳香凝無論在水里還是在岸邊的石頭上都沒有看見她。”

“秦蓮可以很輕易地到這邊來，實際上那天上午晚些時候，當她和祝芝山一起在湖邊的時候她也確實過來了。我認為她過來以后，來到這所房子，從窗戶鉆進了煉藥房，然后從架子上拿走了一些東西。”

秦蓮說：“我沒干過這種事兒，沒有，至少……”

“??！”包勉發出一聲勝利般的歡呼，“你已經想起來了。你告訴過我，為了跟唐柏虎搞惡作劇，你曾經偷拿過一些你稱之為‘貓食’的東西。你就是這么說的?！?

祝芝云脫口而出：“貓薄荷！難怪啊。”

“完全正確。那就是使你心里確信有只貓進過這個房間的原因?！?

“你的鼻子極其靈敏。也許你在不知不覺中聞到了那股淡淡的令人不快的貓薄荷氣味。而你的潛意識受到了暗示，認為這和貓有關系。貓喜歡貓薄荷的味道，它們會到處去找?！?

“而貓薄荷的味道極其難吃，也正是由于前一天你的講述，才使得喜歡惡作劇的秦蓮想到要拿些貓薄荷放到她姐夫的酒里，因為她知道他喝東西總是喜歡一飲而盡的?！?

秦蓮驚訝地說道：“真的是那天嗎？我清楚地記得我是偷拿過。沒錯，我也記得我把酒拿出來，然后姐姐進來了，差點兒抓到我！我當然記得……但我從來沒有把這件事和那天聯系起來過。”

“當然不會有，因為在你心中覺得它們之間并無關聯。對你來說這兩件事毫不相干。”

“一件事完全和你平時搞的惡作劇一樣；而另一件則是事先沒有任何預兆地飛來橫禍，一下子就讓你把心里那些小事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是，我注意到當你提起這些的時候是這樣說的：‘我偷拿了這個，偷拿了那個，要放到唐柏虎的飲料里。’卻并沒有說你真的放了?！?

“對，因為我從來沒放過。就在我要拿酒瓶的時候姐姐進來了。噢！”秦蓮驚呼了一聲。

“而姐姐認為……她認為是我干的！”

秦蓮停住了，環顧四周，然后用她一貫的那種冷靜語調說道：“我猜，你們也都是這么想的。”

秦蓮又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沒有殺唐柏虎。那既不是我惡作劇的結果，也不是什么其他的。如果是我干的，我絕不會保持沉默的。”

柳香凝急忙大聲說道：“親愛的，當然不是你干的。”

柳香凝看著包勉：“除了傻子，沒人會那么想?！?

包勉溫和地說：“我不是傻子，而且我也沒有那么想。我很清楚是誰殺了唐柏虎。”

包勉停了一下。

“在事情還沒有被證實之前就盲目接受總是很危險的。我們就來看看唐家農莊的情況吧。這種情形屢見不鮮，兩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我們想當然地認為唐柏虎打算為了另一個女人而拋下他的妻子。”

“但我現在要告訴你們，唐柏虎從未想過這么做。”

“唐柏虎以前確實迷戀過很多女人。這些女人在某一段時間可能會令他著迷，但很快就會成為過眼云煙。他愛上的通常都是具有某種共性的女人。那就是她們對他并不寄予太高的期望?！?

“但這次這個女人卻不一樣了。要知道，她還算不上是個女人呢。沈九娘就是個小姑娘，用徐秋月的話來說，她真摯得要命……”

“沈九娘也許看起來老于世故，說出話來也頭頭是道，但在對待愛情問題上卻偏執得可怕。由于她自己對唐柏虎一往情深，于是就認為唐柏虎對她的感情也是同等的。”

“沈九娘毫不懷疑他們之間的激情可以一生不渝。她連問都沒問就認為他一定會離開他的妻子?！?

“你們可能會問，那為什么唐柏虎沒有跟她挑明，從而讓她不再抱有幻想呢？我的答案是，那幅畫。他想要完成那幅畫。”

“對有些人來說，這聽起來簡直不可思議。但對于任何了解藝術家的人來說，卻是見怪不怪了。而且我們已經基本上接受了這種說法?！?

“現在看來唐柏虎和祝芝云之間的談話也就很容易理解了。唐柏虎有些尷尬—他拍拍祝芝云的后背，很樂觀地向他保證整件事情就要搞定了。”

“要知道，對唐柏虎來說，所有的事情都很單純。他正在畫一幅畫，結果卻被兩個女人所拖累，這兩個女人在他看來爭風吃醋又神經兮兮?！?

“只是唐柏虎絕不允許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去妨礙他完成這幅此生最重要的作品。”

“如果唐柏虎把實情告訴了沈九娘，這幅畫就要泡湯了?；蛟S在最初的那股沖動之下，他確實說過要離開徐秋月。戀愛中的男人的確會說這樣的話?！?

“或許唐柏虎當初也只是放任別人去猜想，就像他后來依然放任別人去猜想一樣?！?

“唐柏虎并不在乎沈九娘心里會有怎樣的憧憬，她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只要能讓她再保持安靜一兩天就大功告成了。”

“然后，唐柏虎就會告訴她實情，告訴她，他們之間的關系結束了。唐柏虎從來都不是個會為此感到良心不安的人。”

“我想，唐柏虎一開始確實努力過，不想和沈九娘糾纏不清。他警告過她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但她不肯聽，反而還迎上前去，去迎接她的宿命?！?

“對于像唐柏虎這樣的男人來說，女人只是些玩弄的對象而已。如果你問他的話，他可能會輕描淡寫地回答說沈九娘還很年輕。她很快就會緩過勁兒來的。這就是唐柏虎的思維方式?！?

“事實上，他的妻子才是唐柏虎唯一在乎的人。唐柏虎并不特別擔心她，她只需要再多忍上幾天就好了?！?

“對于沈九娘口無遮攔地把什么事情都說給徐秋月聽，唐柏虎感到很生氣，但他依然很樂觀地認為這一切都‘沒什么了不起’?！?

“徐秋月肯定還會像以前每一次那樣原諒他，而沈九娘呢？沈九娘也就只能‘將就著忍了吧’。對于一個像唐柏虎這樣的男人來說，生活中的問題就是這么簡單?！?

“但我想，在最后那天晚上唐柏虎真的開始擔心了。是為徐秋月，而不是為沈九娘。也許他去了她的房間，而她拒絕和他說話。”

“不管怎么樣，經過一個不眠之夜，早飯后唐柏虎把徐秋月叫到了一邊，把實情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他確實迷戀過沈九娘，不過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一等那幅畫畫完，他就決定不再見她。”

“作為回應，徐秋月氣憤地大喊：‘你和你那些女人！’你們看，這句話把沈九娘和其他那些女人，那些已經各走各路的女人們歸為一類了。而且她又憤憤不平地加上一句：‘哪天我一定要殺了你?！?

“徐秋月氣壞了，對唐柏虎的冷漠無情，以及他對那個姑娘的殘忍深惡痛絕。當祝芝山在大廳里看見她，并且聽見她自言自語嘟囔著說‘太殘忍了’的時候，她心里想著的其實是沈九娘。”

“而說到唐柏虎呢，他從書房走出來，看見沈九娘和祝芝山在一起，于是就粗魯地命令她繼續下去擺姿勢。他不知道的是，沈九娘剛才就坐在書房的窗戶外面，把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