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蓮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我同意，這是很難搞清的。我猜，就像姐姐所說的，唐柏虎是自殺的。”

“就你對他性格的了解，你覺得這可能嗎？”

“可能性很小。”

“你并沒有像剛才那樣，說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對，因為如我剛才所說，大多數人都會做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換句話說，就是和他們性格不符的事情。但我認為，如果你對他們非常熟悉的話，也就不會覺得有多么出乎意料了。”

“你很了解你姐夫嗎？”

“是的，但不像了解姐姐那么深。唐柏虎自殺在我看來是相當難以置信的，不過我猜他還是有可能這么做的。事實上，他一定是自殺的。”

“你覺得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秦蓮平心靜氣地接受了這個提議，但并非顯得絲毫沒有興趣。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從來沒有真正考慮過那種可能性。你的意思是說殺害他的另有其人？那這就是一起冷血的蓄意殺……”

“有這種可能，對嗎？”

“沒錯，是有這種可能……不過可能性的確非常小。”

“比自殺的可能性還小？”

“這個很難說……從表面上來看，沒有理由去懷疑任何其他人。就算我現在去回想，也還是沒有……”

“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應該考慮一下這種可能性。怎么說呢，那些密切相關的人里面，你覺得誰會是最有可能的？”

“讓我想想看。好吧，我沒殺他。而那個沈九娘肯定也沒有。唐柏虎死的時候她都快氣瘋了。”

“還有誰？祝芝云？他一直都很傾心于姐姐，對她言聽計從。我想這也許能成為他的一個動機。要是按照書里寫的，他可能會想要除掉唐柏虎，這樣他自己就可以和姐姐結婚。”

“不過祝芝云就算讓唐柏虎跟沈九娘跑了，然后適時地去安慰一下姐姐，也一樣可以達到目的啊。況且我真的沒法把祝芝云看作兇手，他太溫柔，太謹慎了。還有誰？”

包勉提醒秦蓮：“柳香凝？祝芝山？”

那一刻秦蓮嚴肅的神情放松下來，露出了一絲笑容。

“柳香凝？誰也不會真的相信自己的家庭教師會去殺人的！柳香凝老師一直都很剛直不阿。”

柳香凝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當然，柳香凝很忠于姐姐，會為她兩肋插刀，而且她恨唐柏虎。她討厭男人。這些足夠成為謀殺的理由嗎？當然不夠。”

“看上去不太可能。”包勉表示同意。

秦蓮繼續說下去：“祝芝山？”

秦蓮沉默了片刻，然后平靜地說道，“你知道嗎，我想如果我們只是在探討可能性的話，祝芝山是最有可能的人選。”

包勉說：“你一下子勾起了我的興趣，我能問問你為什么這么說嗎？”

“其實也沒有很確定的理由。但是我得說，在我的印象中祝芝山是個沒什么想象力的人。”

“缺乏想象力會使你去殺人嗎？”

“它可能會讓你用一種原始而粗野的方式去解決所面臨的難題。這種人會從這樣或者那樣的行動中獲得某種滿足感。而殺人就是一種極其粗野的勾當，你不這么認為嗎？”

“是啊，我認為你說得有道理……也是一種觀點。不過，話雖如此，肯定還應該有更多的理由。祝芝山可能會有什么動機呢？”

秦蓮并沒有立即回答。她站在那兒皺著眉頭看著地板。

包勉說：“祝芝山是唐柏虎最好的朋友，不是嗎？”

秦蓮點點頭。

“但是你心里有想法。有些事情你還沒有告訴我。也許，這兩個人實際上是情敵，都喜歡那個姑娘。那個沈九娘？”

秦蓮搖搖頭。“哦，不，祝芝山不是那樣的。”

“那又是什么事情呢？”

秦蓮慢悠悠地說道：“你有過那種某件事情突然躍入腦海的經歷嗎？也許在事隔多年之后。讓我來解釋清楚吧。”

“我十一歲那年，有一次有人給我講了個故事。我一點兒都沒明白那個故事的含義，當時也沒覺得怎么樣，聽完就算了。我相信我并沒有像他們所說的那樣事后又回想起它來。”

“但是大約在兩年前，當我坐在戲院里看劇的時候，那個故事忽然又出現在我腦海中，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居然大聲地叫了出來：‘哦，我現在才明白那個關于那個故事是什么意思！’”

“然而兩者之間其實并沒有什么直接的關聯，只是某些笑料有點兒雷同罷了。”

包勉說：“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那你應該就能明白我準備告訴你的事情。”

“有一次我住在一家旅店，走在走廊里的時候，一個房間的門開了，一個我認識的女人從里面出來。那顯然不是她的房間。當她看見我的一瞬間，這些已經清清楚楚寫在她的臉上了。”

“于是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有一天晚上在唐家農莊，當我看到姐姐從祝芝山的房間里出來時，她臉上那種表情的含義。”

秦蓮傾身向前，示意包勉先讓她說完。

“要知道，那個時候我并不太懂。我知道那種事兒，像我那個年紀的女孩兒通常都懂，但我沒把它們和現實生活聯系在一起。”

“對我來說，姐姐從祝芝山的房間里走出來只是意味著姐姐從祝芝山的房間里走出來而已，就像她也可能從柳香凝或者我的房間里走出來一樣。”

“但我確實注意到了她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我沒見過也理解不了的奇怪表情。”

“正如我剛才告訴你的，我一直都不理解，直到在旅店的那個晚上，我從另一個女人的臉上看到了相同的表情，我才恍然大悟。”

包勉緩緩地說道：“你給我講的這件事著實讓我大吃一驚啊。從祝芝山本人那里，我得到的印象是他很討厭你姐姐，而且一向如此。”

秦蓮說：“我知道。我也沒辦法解釋，不過事實如此。”

包勉慢慢地點點頭。在和祝芝山會面的過程中，他就已經隱約感覺到有些話聽起來并不那么可信。那種針對徐秋月的過于夸張的憎惡，總讓人感覺不太自然。

然后包勉又想起祝芝云跟他說過的話。

“唐柏虎結婚的時候祝芝山很生氣。有一年多的時間他都躲他們遠遠的……”

那么，祝芝山是否一直愛著徐秋月呢？

當徐秋月選擇了唐柏虎的時候，祝芝山的愛是否就轉變成了痛苦和仇恨呢？

是的，祝芝山的態度有些過于激烈，似乎偏見太深了。

包勉腦海中默默想象著他的樣子。那是個快活而富有的男人，住著舒適的房子。

而十六年前的祝芝山到底又感受到了什么呢？

秦蓮開口說話了。

“我不太明白。你要知道，我沒有戀愛方面的經驗。也沒有過這樣的經歷。我告訴你這些是覺得它也許會有意義。萬一跟當時發生的事情有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