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寫給妹妹的信
- 大宋懸案
- 三月貳一
- 2138字
- 2022-06-19 12:00:00
包勉點點頭。
“是啊,有這方面的相關證詞。據說他們能吵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秦蓮說:“千真萬確。那也正是這些證詞的愚蠢和誤導之處。沒錯,姐姐和唐柏虎是吵個不停!沒錯,他們是惡語相向!沒人了解的是,他們以吵架為樂。他們確實如此!”
“唐柏虎也一樣。他們就是這么一對夫妻。他們倆都喜歡戲劇,喜歡那種情緒化、激動人心的場景。多數男人不喜歡這個,他們喜歡清靜?!?
“但唐柏虎是個藝術家。他喜歡喊叫,喜歡恫嚇,喜歡表現得粗暴無禮。這對他來說就像是一種情感的宣泄。他是那種丟了枚扣子都要把房子掀個底朝天的人。”
“我知道這聽上去挺不可思議的,但是這種不停爭吵再不停和好的日子,是唐柏虎和姐姐的樂趣所在!”
秦蓮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
“如果他們當時不是催著我離開,而是讓我去作證的話,我會告訴他們這些的。”
然后秦蓮聳了聳肩膀:“但我認為他們不會相信我的話。而且不管怎么說,那時候我心里想的也不像現在這么清楚?!?
“我只是心里明白而已,還沒有仔細思考過,當然更是從沒想過要如何把它們用語言表述出來?!?
秦蓮望向包勉。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包勉用力地點點頭。
“我完全能理解,而且我明白你所說的話絕對是正確的。對有些人來說,什么事情都意見一致實在是太單調乏味了,他們在生活中需要分歧和爭論的刺激,來創造那種戲劇化的感覺。”
“正是如此?!?
“我能問問當時你自己有什么感受嗎?”
秦蓮輕嘆一聲。
“我想,主要還是困惑不解和無能為力吧。看上去就像是一場奇異的夢魘一樣。姐姐很快就被捕了。我想大概是三天以后吧。我還記得我當時的憤怒。我被氣得啞口無言。”
“當然啦,我天真地認為這不過是一個愚蠢的錯誤而已,一切都會過去的。而姐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她想讓我躲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姐姐幾乎立即就吩咐柳香凝把我送到其他地方的親戚那兒去。官府也不反對。然后,當他們確定不再需要我的證詞以后,就安排送我去教坊了?!?
“我當然不愿意去,但是他們跟我解釋說,姐姐擔心我擔心得要命,而我唯一能夠幫助她的就是遠走高飛?!?
秦蓮停了下來,然后說道:“他們從來不允許我去看姐姐。姐姐也不同意我去。我想那是唯一的一次她沒能理解我的心情。”
“秦蓮小姐,你也不能那么說。讓一個敏感的年輕姑娘去牢房里探望她至親至愛的人,可能會給她留下很糟糕的印象。”
“也許吧?!?
秦蓮站起身來。
“在姐姐已經被判決有罪之后,姐姐給我寫了一封信。我從未拿給任何人看過,現在我想我應該給你看看。這也許能幫助你更好地了解姐姐是個什么樣的人。你要是愿意的話也可以拿給曉悠看?!?
秦蓮走到門邊,又轉回身來說道:“跟我來。我房間里有一幅姐姐的畫像?!?
于是,包勉第二次站在那里凝視一幅肖像畫。
就畫本身而言,徐秋月的肖像只能算是平庸之作。但包勉還是饒有興趣地看著它,吸引他的并非這幅畫的藝術價值。
包勉看到的是一張長鵝蛋臉,下巴的曲線柔和而親切,臉上帶著-種甜甜的、略顯羞怯的表情。這是一張能夠讓人心動又有些迷茫的臉,具有一種含而不露的潛在的美。
只是缺少她女兒臉上的那種堅毅和熱情—毫無疑問,那種活力和生趣是唐曉悠從她父親那里繼承來的。畫中的顯然是一個不那么積極樂觀的人。
然而,看著畫中人的臉,包勉還是明白了為什么像朱武那樣富有想象力的人會對徐秋月念念不忘。
秦蓮又來到了包勉身旁,這次手里拿著一封信。
秦蓮輕聲細語地說:“你已經見到了姐姐的樣子,現在看看她寫的信吧。”
包勉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信紙,讀著徐秋月十六年前寫下的話。
我親愛的妹妹:
“你將會聽到壞消息。你一定會傷心,但我想要讓你知道的是,這些都不要緊,沒有什么。我從來沒對你說過謊,現在也不會,所以我說我真的很快樂,那就是真的。
我現在內心深處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正確和安心的感覺。不要緊,親愛的,真的不要緊。不要追悔,不要為我傷心。繼續走你的人生路,去獲得成功。我知道你能做到。
親愛的,這真的沒什么,我要去追隨唐柏虎了,我們很快又要在一起了,這一點我從未懷疑過。沒有他,我活不下去……
答應我一件事,要快樂。我已經告訴你了,我很快樂。誰欠的債誰就要還。內心平靜的感覺可真好啊。
愛你的姐姐,徐秋月?!?
包勉把信讀了兩遍,然后交還給秦蓮。
“這封信寫得很美,而且非比尋常。真是一封不同尋常的信。”
秦蓮說:“姐姐本身就是個很不同尋常的人。”
“是啊,非凡的頭腦……你認為這封信可以表明她是無辜的?”
“當然可以!”
“不過她并沒有明確寫出來啊。”
”因為姐姐知道我永遠都不會認為她是兇手!”
“也許吧,也許……不過這封信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如果她確實是有罪的,那么為之贖罪也可以使她獲得內心的平靜。”
包勉想,這正好與旁人對徐秋月在公堂上表現的描述相吻合。此時此刻,對于自己所接受的任務,包勉正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質疑。
目前為止,所有的證據都無一例外地表明徐秋月是有罪的;現在甚至連她自己寫的信似乎都在指證她。
而站在另一邊的只有秦蓮堅定不移的信念。毫無疑問,秦蓮非常了解徐秋月,但秦蓮的這種確信,這種竭力的捍衛,難道不會是出于一個青春期少女對她摯愛的姐姐的盲目忠誠嗎?
秦蓮仿佛讀懂了包勉的心思,她說道:“不,包公子……我知道姐姐是無辜的?!?
包勉輕快地說道:“佛祖都知道我不會想要讓你改變想法。不過讓我們實事求是一點,你說你姐姐是無辜的,很好,那么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