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秦蓮
- 大宋懸案
- 三月貳一
- 2423字
- 2022-06-19 08:00:00
當包勉面對面見到秦蓮時,包勉意識到秦蓮本來是可以出落成一個相當漂亮的女人的。她五官端正,盡管顯得有些嚴厲。兩道黑眉眉形精致,一雙明澈的黑色眼睛充滿靈性,皮膚細膩白皙。她的肩膀方方正正,走起路來頗有些男子氣。
不過在秦蓮的右臉頰上,確實有一道已經愈合了的疤痕,讓皮膚輕輕皺起。秦蓮的眼角被這道疤痕拉向下方,使右眼顯得稍微有點兒扭曲,但沒有人會意識到那只眼睛實際上是看不見東西的。
在包勉看來,和這個殘疾相伴了這么多年,秦蓮現在已經渾然不覺了。
包勉忽然想到,因為這次調查而引起他興趣的五個人中,那些被認為一開始就占盡優勢的人,反倒不是那些最終能夠獲得最大成功以及幸福生活的人。
如沈九娘,起初她處于最有利的位置。年輕、漂亮、富有,后來的結局卻最糟糕。沈九娘就像是一朵被不期而至的風霜突襲過的花蕾一樣,表面看依然含苞待放,實際上卻已毫無生機。
柳香凝,單就外表來看毫無值得夸耀之處。不過在包勉眼里,她沒有意志消沉,也沒有絲毫的挫敗感。生活對于柳香凝來說充滿吸引力。她對于周遭的人和事依然抱有興趣。
柳香凝有她自己的記憶,有她自己小小的快樂;縱使經濟拮據,也仍然因為擁有良好的健康和充足的活力,使她能夠對生活滿懷興趣。
現在,在秦蓮這個由于容貌受損而致殘蒙羞的年輕人身上,包勉相信他看到了一個強大的靈魂,它正是在為贏得自信心而不斷抗爭的過程中成長起來的。
當年那個任性散漫的女孩如今已經成長為一個熱情洋溢、令人折服的女人,一個擁有強大內心和充沛精力去實現她勃勃雄心的女人。包勉能夠明確地感受到這個女人既幸福又成功;她的生活充實、生動、滿載歡樂。
面對秦蓮的時候,包勉很容易直截了當地談起他此行的目的,而不需要拐彎抹角。包勉只是對她講述了唐曉悠與他會面的事情。
秦蓮嚴肅的臉龐上露出了喜悅的神情。
“曉悠?她到這兒來啦?我太想見見她了。”
“你一直以來沒跟她保持聯系嗎?”
“我本應該和曉悠保持聯絡的,但是很難做到。她去杭州的時候我在教坊,當然,后來我想過,一兩年后她可能就會把我們忘記了。”
“最近這幾年,偶爾在過年的時候我們會互相通信,但也僅此而已了。事到如今,我覺得曉悠應該已經徹底融入杭州的生活氛圍中了,她的未來也應該就在那里。在這種情況下,這個結果就挺不錯的了。”
包勉說:“人們當然可以這么想。換個名字,換個環境,開始一段新生活。但實際上并不是那么簡單。”
然后包勉談起了唐曉悠準備結婚,她成年以后得知的事情,以及她此次來汴梁的初衷。
秦蓮一手托著受傷的右臉頰,默默地聽著。
在包勉講述的過程中,秦蓮不露聲色,但是包勉剛一講完,她就平靜地說道:“這對曉悠來說很好。”
包勉吃了一驚。這是他第一次碰到這種反應。
包勉說:“你贊同唐曉悠?”
“當然。我希望她一帆風順。如果有任何事情我能夠幫上忙,我都愿意。你知道嗎,我感到很內疚,因為我自己從來沒有嘗試過做點兒什么。”
“那么你認為她的觀點有可能是正確的?”
秦蓮嚴厲地說道:“唐曉悠當然是正確的。姐姐沒殺人,我一直都知道。”
包勉低聲說道:“你真是讓我出乎意料。每一個被我問起的人……”
秦蓮突然打斷他的話。
“你不能聽那些。我毫不懷疑所有的間接證據都是一邊倒的,而我的信念是基于對于我姐姐的了解。我就是既簡單又明確地知道,姐姐不可能殺任何人。”
“一個人可以對其他人這樣有把握地下結論嗎?”
“可能大多數情況下都不行。我同意人這種動物總是會讓你意想不到,難以理解。但是在這件案子里卻有特殊的原因。這個原因我比任何其他人都更有發言權。”
秦蓮摸了摸自己受傷的臉頰。
“你看見了這個嗎?你可能已經聽別人說過了吧?”
包勉點點頭。
“這是姐姐干的。這也是我確信她沒有殺人的原因。”
“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個論據并沒有什么說服力。”
“不,恰恰相反。我相信,當時審判的時候他們就是把這個作為證據的,用來證明姐姐脾氣暴躁,難以控制!”
“因為當我還在襁褓中時,她曾經傷害過我,那些‘博學多才’的人就據此認為她同樣也可以毒死她不忠的丈夫。”
包勉說:“至少,我能夠明白兩者之間的區別。突然之間爆發的那種難以抑制的憤怒并不會驅使人在頭一天偷走毒藥,而第二天再從容不迫地下毒。”
秦蓮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我非得試著給你解釋清楚不可。假定你通常情況下是一個性情溫和、滿懷慈愛的人,但同時你也很容易產生強烈的嫉妒心。”
“假定你在你的妒火最難以控制的年紀里,一怒之下做了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事實上跟謀殺也差不多。想想被震驚、恐懼以及悔恨抓住的感覺吧。”
“對于一個像姐姐這樣敏感的人來說,那種恐懼和悔恨就再也揮之不去了,她永遠都擺脫不掉。我并不覺得我當時就意識到這一點了,但事后回想起來,我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姐姐為她傷害過我的事實感到焦慮不安,總是那么憂心忡忡。那件事讓她片刻不得安寧,她所有的行為都因此受到了影響。這也就解釋了她對待我的態度。”
“姐姐覺得對我怎么好都不為過,在她眼中,我永遠是最重要的。她和唐柏虎之間的爭吵有一半都是因我而起。那時我常常嫉妒他,用各種惡作劇來捉弄他。”
“我曾經偷拿了貓食要放在唐柏虎的飲料里。還有一次把一只刺猬放在他的床上。不過姐姐總是向著我的。”
秦蓮停了一下,然后繼續說道:“當然了,那樣對我其實很不好,我被徹底慣壞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們要討論的是對于姐姐的影響。”
“那次暴力沖動帶來的后果就是終生對于這類行為的深惡痛絕。姐姐時時處處留意著自己,生怕類似的事情再度發生。而且她自有辦法進行防范,其中之一就是在語言上的放縱。”
“姐姐認為,如果她的語言足夠激烈的話,她就不會再去采取暴力行動了。根據她自己的經驗,這個方法是有效的。”
“這也是為什么我會聽到姐姐說‘我要把某某人剁碎了放在油鍋里慢慢地煎’之類的話。”
“姐姐也曾對我或者唐柏虎說過‘如果你再惹我我就殺了你’。同樣地,她很容易動怒,和別人大吵大鬧。”
“我想姐姐明白自己的天性中原本就存在這種暴力沖動的傾向,所以才有意用這種方式把它們發泄出來。她和唐柏虎總是能吵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