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被忽視的孩子
- 大宋懸案
- 三月貳一
- 2267字
- 2022-06-18 08:00:00
“包公子,我能問一下為什么嗎?”
包勉在考慮著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意識到那張滿是皺紋的小臉上,一雙敏銳的眼睛正在觀察著他。
包勉來到汴梁外城尊賢坊的一個老房子。就在這里,在這個四四方方的狹小空間里,住著柳香凝。這個房間既是臥室,又是起居室,此外還有一個小隔間,放著一個很小的浴盆和一些日常用品。
陳設相當簡陋,方形的地毯已經(jīng)快磨透了,家具也破舊不堪。包勉可以清楚地知道柳香凝過著極其困窘的生活。
柳香凝用清楚、犀利而堅定不移的聲音重復了一遍她的問題。
“你想讓我回憶唐柏虎那件案子并且寫下來?我能問問為什么嗎?”
這一次包勉并沒有煞有介事地搬出那個要寫一本關于陳年舊案的書的借口,而只是簡單地講了一下唐曉悠是如何找到他的。
這個穿著一身干凈整潔的舊衣服的老婦人凝神傾聽著。
柳香凝說:“我特別想了解關于那個孩子的消息,想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唐曉悠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落成一個魅力十足、楚楚動人的姑娘了,同時很有勇氣,又不乏主見。”
“真好。”柳香凝簡單地說道。
“而且我得說,躺下又是個鍥而不舍的人。你很難拒絕她,或者隨隨便便地敷衍過去。”
這個前任家庭女教師沉吟著點點頭。柳香凝問道:“她身上有藝術天分嗎?”
“我覺得沒有。”
柳香凝冷冰冰地說:“那可謝天謝地了!”
這句話的語氣把柳香凝對于藝術家的看法表達得淋漓盡致。
柳香凝補充說:“從你對她的描述來看,我能想象出她應該是隨了她母親而不是她父親。”
“很有可能。等你見過她以后你就可以告訴我了。你想見見她嗎?”
“我的確很想見見她。看看一個你以前認識的孩子如今變成什么樣子,總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兒。”
“我想,你上次看見她的時候她還很小吧?”
“那時候她五歲半,是個很可愛的孩子,也許有點兒太文靜了,總是一副在思考的樣子。喜歡自己跟自己玩兒,不喜歡和別人一起。天生就是這樣吧。”
包勉說:“所幸的是她那時還很小。”
“千真萬確。要是她再大一點兒,那場悲劇帶來的打擊就有可能對她造成很糟糕地影響了。”
“不過話雖這么說。”包勉說。
“孩子還是能夠覺察出有些反常吧,無論她自己明白的或者別人告訴她的有多少,大家都對這件事諱莫如深、避而不談,這種氛圍,加之突然讓她遠走他鄉(xiāng),這些對孩子來說恐怕都沒有什么好處。”
柳香凝沉思著回答道:“也許沒有你想象得那么嚴重。”
包勉說:“我們先不談唐曉悠的事了,不過關于她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如果說有誰能解釋清楚的話,我想也就是你了。”
“什么事?”
柳香凝的語氣充滿探詢卻又不置可否。
“有一件很微妙的事情,我一直沒能想明白,就是每當我提起這個孩子,總感覺她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
“我一提起她,所見到的反應都是顯得有些意外,仿佛每個和我說話的人都完全忘記了還有這個孩子存在似的。這無疑是不太合乎情理的吧?”
“在這種情況下,孩子總要扮演一個很重要的角色,倒不是說她自身有多么舉足輕重,但她會成為一個關鍵點。”
“唐柏虎可以有各種理由拋棄或者不拋棄他的妻子,但通常在婚姻的破裂中孩子都會成為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可是在這件事中,孩子似乎變得無關緊要了。這在我看來非常奇怪。”
柳香凝立即說道:“你算是說到點子上了。你說得很對。這也是我剛才要那么說的部分原因……”
“把曉悠送到一個完全不同的環(huán)境中去,從某些方面來說可能對她有好處。否則的話,你知道,當她長大一些以后,也許就會因為家庭生活中缺少某些東西而感到痛苦。”
柳香凝身體前傾,慢條斯理又小心謹慎地說道:
“當然了,在我工作的過程中,見過了太多太多父母和孩子方面的問題。很多孩子,或者應該說絕大多數(shù)孩子,都遭受了他們父母的過度關注。”
“父母給了他們太多的愛,太多的照顧。這種呵護會讓孩子覺得不自在,從而試圖獲得解脫,逃離父母的監(jiān)管。”
“而這種情況給婚姻帶來的結果也常常是不幸的。做丈夫的不喜歡退居其次,于是就去別的地方尋求慰藉,更確切地說就是尋找一些恭維和關注。”
“我確信,對于孩子來說最好是父母雙方都應該做到—我把它叫作合理的忽視。這種情況在子女眾多而經(jīng)濟拮據(jù)的家庭中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這些孩子被忽視,是因為他們的母親實在沒有時間陪著他們。他們很清楚她是愛他們的,只是并不用擔心這種愛會有太多的表現(xiàn)。”
“不過也存在另一種情況。我們確實偶爾會發(fā)現(xiàn)一些夫妻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對方身上,眼中只有彼此,以至于孩子對他們來說幾乎都顯得那么不真實。”
“在那種情況下,我想孩子會產(chǎn)生厭惡的情緒,覺得自己的愛被剝奪了,覺得受到了冷落。你要明白我現(xiàn)在說得并不是單純的忽視。”
“舉個例子來說,徐秋月夫人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個模范媽媽,總是會關心曉悠的幸福和健康。在適當?shù)臅r候陪她玩兒,總是那么親切,那么快活。”
“但盡管如此,徐秋月夫人其實還是全身心都撲在她丈夫身上的。你可以說,她活著的意義就在于他,她活著就是為了他。”
柳香凝停頓片刻,又繼續(xù)平靜地說道。
“我想,這也就是她最終那么做得合理解釋吧。”
包勉說:“你是說他們之間不像是夫妻,而更像是情人嗎?”
柳香凝微微一皺眉頭,表達了對這個她不太習慣的措辭的厭惡之情,說道:“你當然可以這么理解。”
“他愛她也像她對他一樣嗎?”
“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但是當然啦,他是個男人。”
柳香凝想方設法地給最后這兩個字賦予了十足的意義。
“男人……”柳香凝欲言又止。
柳香凝說“男人”的口氣,就像現(xiàn)代的女人對著男人說“普信男”一樣。
從柳香凝多年獨身的生活中,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對男人強烈厭惡。凡是聽過她講話的人都不會懷疑,對于柳香凝來說,男人就是敵人!
包勉說:“你對男人頗有微詞啊?”
柳香凝冷冷地回答道:“男人已經(jīng)擁有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我希望不要總是這樣。”